他一次次醒來，入夢，在上海未落雨的大風天，來看三宅唱導演26歲拍攝的的黑白電影《回放》。

天氣不是瞬間的，就像這部電影里的生活也不再是線性的，而是碎裂、循環、不被解釋的片段。像推著石頭的西西弗斯，像演員“走進”又“走出”角色，選擇一次次幻覺。

記者/文字：李秋萌

錄音整理：Wayne

排版：Jeffrey

責編：1900

策劃：書本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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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電影里面有一段話，是制片人遠藤對主人公說的：“我們人生是由一個個選擇組成的，我們之前做的每一個選擇和這些選擇的結果構成了我們的當下。”

在影片中，同樣存在著很多關于命運的預言。電影后半段是關于主人公不斷經歷同一天的輪回。這種輪回讓我想到了西西弗斯的命運是不停地推巨石上山。

在上一場短片集映后有一個觀眾問了導演一個問題，他是怎么去選擇一位女演員的。導演說他并不覺得自己是在選擇女演員，而是命運把適合的女演員推到了他的面前。

這也是對《回放》這部電影里面的關于“命運”主題的一個呼應。所以我想問導演，您是怎么看待我們個人的選擇和命運的安排這組關系的。

A

在這部電影制作的背景當中應該包含了一種我從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我們從小就被教育說自己應該去把握自己的命運，自己可以把握自己的命運，這可以說是某種資本主義式的一種教育。覺得自己把握自己的命運是可以做到的，而且是正確的。

但在另外一方面，其實我們的生活當中發生很多自己的意識無法左右的事情，比如說電影當中的地震，或者比如我身為日本人，這些都不是自己選擇的結果，而是一種必須接受的命運。

所以在我成長的過程當中，就會感受到一種自己無法決定和選擇的東西，以及必須要自己去選擇的東西。這兩者間會有一些人生的煩惱。剛才你也講到了西西弗斯的這樣的一種寓言，實際上我們每個人的人生中都能感受到西西弗斯式的一種隱喻。

那最能夠體現這種隱喻的，我想可能有演員這樣一種特殊的職業。這種特殊的職業使我感到很深的好奇心，我想通過電影去探求，這種最能體現西西弗斯的暗喻、隱喻的職業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生活？

人生既有不能由自己決定的部分，也有必須由自己決定的部分。有命運的部分，也有自己選擇的部分。我意識到這兩者的存在，可能矛盾的存在本身就是這部電影有趣的地方。我想我可能沒有很好的回答您的問題，但電影本身就想要表現人生當中既有自己選擇的部分。也有無可選擇的命運的部分。

問題

（1）我們眼中的世界是彩色的，為什么您會選擇黑白然后拋棄色彩這一個元素呢？

（2）第二個問題是在影片當中的開頭，小男孩滑滑板的時候，您在鏡頭切換的時候插入了很多黑色的黑幀，想知道導演您的用意是什么？

回答

剛才您提到在《惠子，凝視》和《黎明的一切》這兩部電影當中，好像我對于過去的迷茫提出了某種回答，或者說試圖提出某種回答。

我想我大概不會做出最終的回答，因為隨著我年歲的增長，我對于這些過去問題的答案會越來越深刻，這一定不是我最終的回答。但比起二十幾歲的迷茫，我想我在這部電影中看到了一些我更年輕的時候沒有看到的東西。

首先我想強調一個前提，這不是我最終的答案——在這兩部電影當中。但非常清楚的是，我感覺到人們的某種救贖不是來自于既存的共同體，比如說家庭、學校這種所予的東西，而是自己去和他人建立起來的某種共同體，這種共同體是我們可以尋找到或者說一起構建幸福的一種途徑。

問題

我注意到您創作生涯里，大部分影片里主人公都是年輕人，而這部影片（指《回放》是以一個中年人的視角。

我想到您的短片《密使與看守人》，您的大部分影片都是設定在當下的時刻，那么《密使》的歷史題材就讓它成為了一個例外。

(1）所以我想問的是，是什么促成了這兩個例外？這兩個例外是否存在某些共同之處？

（2）回到本片，我想知道您是如何把握中年人與青年人生命狀態間的微妙差別，還是您認為他們兩個是相通的？

這部影片有一個鏡頭讓我印象深刻，在一個入口，有兩個相互對稱的反光鏡，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個隱喻一樣，一個象征中年，一個象征青年，他們看似分割，但我感覺其實是相通的。

回答

首先回答的是不是例外的問題。在拍攝《回放》的時候，我并不知道在《回放》之后我會拍攝什么樣的作品，所以很難說在那個時期它是一個例外。現在回過頭去看，這唯一一個以中年人為主角的作品看起來似乎是一個例外。如果說這些作品存在共同點的話，我想就是一種不可控制性。

比如說《回放》當中，地震是不可控的，年齡也是不可控的。《密使》當中外部的世界是不可控的。所謂外部的世界，就是每個人由于他所處的地位，他所看到的世界都是有局限的世界。他很遺憾，他看不到這個局限以外的世界。

在我們看電影的時候，我們生活在現代，我們知道之后的歷史發生了什么。所以我們知道，其實在他所在的那個局限的世界之外，還有很多不一樣的東西，但是生活在這個局限之中的“他”是不知道的。所以如果有共同之處，那就是這種不可控制性。

關于第二個問題，在這個電影當中，無數次都有進入時間和退出時間。所以我想，每次“進入”和“退出”的時候，最好都有同樣的一個畫面可以讓它“進入”和“退出”。

所以在這個時間的“進出“地方，我需要有一些讓觀眾能夠記憶的畫面，這個畫面可以是剛才您所提到在一條道路盡頭有兩個反光鏡的畫面，或者可以是一個隧道。

總而言之，這個畫面是某種裝置，幫助觀眾來記憶。或者說帶有某種我希望和大家在電影當中一起游戲的心靈，希望大家能夠記住這個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