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中國電影誕生120周年。
所以最近我一直都在查閱與中國電影發展史有關的資料。
在其中看到了許多早期女明星的發展軌跡,和人生命運。
她們個個都很優秀。
尤其是在那個典型的“男性為尊”的社會里,她們勇于沖破世俗的偏見,大膽地走到臺前,勇敢地展示女性的魅力,為女性自我意識的蘇醒,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
但她們卻大多命運多舛。
有的如艾霞沒活過22歲,有的如楊耐梅等晚年流落街頭,乞討為生,有的如張織云等墜入紅塵,不知所歸。
其中周璇的命運,最為惹人痛惜。
她幼時不知來處。被幾經轉手拐賣,受盡顛沛流離之苦。
后來又被數個男人所掌控,一生都身不由己。
盡管她也有過極其榮耀的時刻,萬眾仰慕,金條傍身。但終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最可恨是那個將她逼瘋的惡毒渣男。
他是壓倒她的最后那根稻草。
不僅對她騙色,還覬覦她的財富。
為了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步步為營,精心布局多年。
其陰狠的手段,比王寶強的前妻馬蓉,更勝三分。
當然他的結局,也比馬蓉更慘了。
這個男人,就是朱懷德。
一、
在與朱懷德交往之前。
周璇已經有過一段婚姻。
他與在“明月歌舞團”的作曲家和演員嚴華兩小無猜,情深意濃,也曾有過非常美好的時光。
周璇與嚴華
但猜忌和有人從中作梗,卻使這對小夫妻,最終分道揚鑣。
后來周璇還在自己的“過房爺”——“國華影業公司”柳老板的刻意安排下,與搭檔出演《夜深沉》的韓非“炒過CP”。但這事很快就不了了之。
然后周璇和柳家少爺柳和鏘,曾兩情相悅。雖然柳和鏘比周璇要小幾歲,但對這位“小姐姐”卻格外憐惜。
兩人也曾海誓山盟。
可是當柳少爺將這件事告訴家中長輩時,卻遭到了嚴厲的呵斥。因為周璇雖然是柳家的“搖錢樹”,但在柳家人眼里,她終究不過是個“戲子”,而且還已經結過一次婚,草鞋怎能配金靴?
柳少爺為此也曾進行過抗爭,無奈胳膊擰不過大腿,最終只能遵循父輩的安排,娶了同樣是女明星的鳳凰為妻。
女明星鳳凰
這事對周璇的打擊很大。同時也使她認清了柳家商人對她只有“利用”卻并無尊重的事實。
因此她對柳家也不再“客氣”,從“國華”片酬最低的女明星,搖身一變,成為了要價最高的那一個。
畢竟,還有什么能,能比片酬和金條,更能令人增加底氣和體現“在商言商”精髓的呢?
1947年,柳老板再次邀請她出演《憶江南》爆火后,不僅答應酬勞按上海女明星的最高標準支付,而且還不需要簽訂長期合同,只簽頭部戲約,但她連這都委婉拒絕。
因為還有出價更高的電影公司老板請她。
香港“永華影業公司”的老板李祖永,就向周璇許下了每片三萬港幣的承諾。
這是個什么概念呢?要知道當時女演員的酬勞,一般拍一部戲,也只有區區幾十塊錢而已。
后來,周璇對李老板說不要港幣,統統換成金條結算,李老板也一一照辦。
結果,僅僅為“永華”拍了一部《清宮秘史》,就使得周璇凈收入幾十根金條。而她在“永華”,一共拍了好幾部戲。再加上她為其他公司拍戲的酬勞,以及“走穴”的收入,灌錄唱片的版稅(她的唱片經常被一版再版)等,如此加起來,竟然比京劇大師梅蘭芳的收入還要高。
所以,短短幾年,她不僅成為滬港最有名氣的大明星,而且成為婦孺皆知的“小富婆”。
而當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一旦有了錢,那她自然會成為眾多“豺狼”眼中的“肥肉”。
朱懷德便是其中一個。
其實細講起來,朱懷德并無太多過人之處。
那他是怎么進入周璇“法眼”的呢?
這就得說到他的口才和手腕了。
二、
其實在朱懷德出現的時候,周璇的身邊,是有一個正兒八經在交往的男朋友的。
他就是“話劇皇帝”石揮。
石揮
石揮雖說長得不如嚴華帥氣,但卻同樣才華橫溢。
石揮比周璇大5歲。1934年,19歲的石揮,經發小藍馬的推薦,開始從藝。后來到上海,加入“上海劇藝社”,出演多部話劇和電影,積累了豐富的表演經驗。然后,他又加入“苦干劇團”,更加聲名鵲起,并憑借出神入化的演技,而獲得無數影迷的喜愛。
周璇和石揮因某次共同參加一項剪彩儀式而相識。周璇很仰慕石揮的表演才能,所以一來二去,便成為朋友。
在交往中,又發現兩人有著諸多相似之處,比如都有比較悲苦的童年,以及坎坷的演藝經歷等。這使他們彼此的心,更加貼近對方。因此一份新的戀情,就此展開。
1948年,已經紅到發紫的周璇,之所以在眾多片約中,答應出演“文華影片公司”所拍的《夜店》,也是因為石揮的原因。兩人在影片中分飾男女主角聞太師和石小妹,而童祥苓的姐姐童芷苓則飾演賽觀音。
可這部戲拍完,周璇就去了香港。
并且那時的藝人,和現在一樣,“花邊新聞”滿天飛,真真假假難分清。
這就給那些“別有用心”之人,提供了可乘之機。
朱懷德原本是周璇住在霞飛路(后為紀念淮海戰役勝利,更名為淮海路)1820號時的鄰居。
他的父親,在周璇家的樓下,開了一家綢布莊。所以他和周璇,很早就認識。
但在周璇沒有走紅之前,這個“小開”,根本就瞧不上“黃毛丫頭”一般的周璇。
但當周璇一躍成為上海灘最富有的女明星之后,他就開始打起了“周家囡囡“的主意。
他非常認仔細地研究了周璇的偏好和軟肋,然后開始有針對性地對自己進行包裝,以便“投其所好”。
他先是刻意制造各種“偶遇”,以此來加深周璇對自己的印象。
隨后便施展他慣用的風月伎倆,每次出現在周璇面前,總會精心打扮一番,顯得衣冠楚楚,溫文爾雅。除了附贈各種甜言蜜語以外,他還會送花和女生喜歡的新奇小玩意給周璇。
再加上他長得也還不錯,修長身材,細白嫩肉,鼻梁上戴一副金絲邊眼鏡,好似非常有學問的樣子。
而周璇,因為從小并沒讀過多少書,所以對“文化人”,會有一種莫名的好感。
漸漸地,她便被朱懷德給吸引住了。
當兩個人熟了之后,朱懷德又不失時機地,在周璇的身邊安插了一個助手,來給周璇當助理。那女的也姓朱,是朱懷德的一個“老熟人”。
各位看看,他的手段,是不是跟馬蓉將宋喆安排到王寶強身邊的做法,如出一轍?
有了“自己人”做內線,那么朱懷德再操控周璇,就容易多了。
當時周璇在香港,在報紙上看到“石揮和某女星打得火熱”的報道,很是生氣。這時姓朱的女助理便在旁邊添油加醋,將莫須有的假設,也說成板上釘釘的事情。
石揮劇照
這一切當然都是被朱懷德所指使。
而當周璇氣沖沖地從香港返回上海,想找石揮“興師問罪”的時候,朱懷德更是馬上充當了“護花使者”,時刻跟隨在周璇左右,制造他和周璇“已在一起”的假象。這更增添了石揮對周璇的懷疑,兩人的關系自然雪上加霜。
最終,朱懷德成功地從石揮的手中,將周璇給“奪”了過來。
周璇在接受《影劇天地》采訪時,就發布了“絕不與圈內人成配偶,談戀愛會向外發展”的消息。
這無疑就是在告訴外界,她和石揮,已無可能,但她的“戀愛”對象,卻是個“圈外人”。
這個“圈外人”,就是朱懷德。
話說這個朱懷德成功“上位”之后,對周璇更加體貼入微,使得周璇沉浸在“溫柔鄉”中,難以自拔。
這時周璇已成“待宰的羔羊”。但她卻一無所知,還把朱懷德和朱助理,當成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周璇
要說朱懷德這個人,還真是有心機。
他的每一步,都經過了縝密的籌劃。
比如他看上去一點也不著急,既沒有向周璇提出同居的要求,也沒有逼迫周璇對外公布兩人的關系。這讓周璇感覺,他是一切都在為她著想和考慮,因此感動不已。
而朱懷德所要,就是周璇的這份“感動”。
并且朱懷德那張巧嘴,更哄得周璇的養母舒舒服服很受用,所以每每提到這個“小開”,她也贊不絕口。
但當周家母女都“上鉤”之后,他才終于露出了“真面目”。
三、
1948年底,周璇面臨兩個選擇。一個是留在上海拍戲,一個是到香港發展。
朱懷德為了不讓周璇和石揮“舊情復燃”,就鼓動周璇前往香港。給出的誘惑是,香港物質條件更好,而且片酬更高,東南亞的粉絲也多。
于是周璇聽從了朱懷德的安排,帶著朱助理,就去了香港。
但她根本不知道,其實朱懷德早已“另有打算”。
原來,這個綢布莊老板的兒子,根本瞧不上自家綢布莊的那點生意。他的目光,早已投向了更大的“賭桌”上。而他手中的籌碼,就是周璇,以及她手里的金條。
他開始忙于交易所的投機生意。
而把周璇支到遠離上海的香港,也是他便于操控周璇的一步計劃。
周璇在香港,為新成立的長城影業公司拍了兩部電影《彩虹曲》和《花街》,同樣獲得了豐厚的報酬。
但雖然周璇身價不菲,但她的衣食住行卻十分簡單。她似乎最大的樂趣,就是把一根根的金條存起來。看著金燦燦的“硬通貨”一天天增多,她的心里才會有些許的“安全感”。
殊不知朱懷德也早已盯上了周璇的這些“血汗錢”。
朱懷德緊跟著也到了香港,開始游說周璇將手中的金條都交給他去做投資理財。“錢放在身邊都是死的,不如交給我,讓錢生錢,你只管每天數鈔票就好。”
但最初周璇并不為其所動。可時間久了,說的次數多了,她又不免心動。
而最終讓周璇放下戒備的,是朱懷德向周璇描繪了對他們未來家庭生活的描繪。在他的設想里,周璇不需要再拼命拍戲養家,每天在家養養花,帶帶孩子,才是最適合她的日子。
朱懷德說的話,句句都打在周璇的心坎里。
她這一生,最渴望得到的,就是家庭的幸福,而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更是她最大的心愿。
所以,她就將自己的大部分積蓄,都交給了朱懷德去做生意。
這時的她,還覺得自己過著“神仙”一般的生活。除了拍拍戲,就是到海邊游玩看風景。而二朱更是寸步不離地陪伴在她的左右,噓寒問暖,極盡能事。讓周璇受用極了。
而恰在此時,周璇從上海的朋友那里,得到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原來朱懷德是有家室的。
而且他不僅早已結婚,而且還在外面“彩旗飄飄”。
這對周璇來,朱懷德苦心經營的“深情”人設,無疑是個笑話。
但這可難不倒“情場老手”朱懷德。他信誓旦旦地對周璇說,他的婚姻是由父母包辦,他對那女的一點感情都沒有,他的心,全都在周璇一個人身上。并稱,只要周璇愿意,他隨時可以離婚,然后和周璇舉辦婚禮。
其實這世上的騙子,說辭都差不多。但總有一些“天真女”會上當。
這不,周璇又信了。
不久,周璇就發現自己懷孕了。她還挺高興,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朱懷德。
卻沒想到,朱懷德的一句話,差點讓她神經崩潰。
四、
周璇原以為自己和朱懷德真心相愛,那么他也一定會想有一個自己的寶寶。
卻沒想到,朱懷德得知這個消息后,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瞪著周璇,仿佛震驚極了。
然后,他甩出七個字:“趕快把孩子打掉。”
周璇也驚愕了,問:“為什么?”
朱懷德大概意識到自己的不妥,馬上變換一副面孔,找出“未婚先孕對周璇事業發展不利”之類的理由,來搪塞周璇。
但周璇卻斬釘截鐵地說:“不,這孩子我一定要!”她從未像這一刻,這么堅定。
她太想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了。
她還說,我們可以先在上海辦個結婚登記,這樣就不會被人說閑話了。
可朱懷德根本就沒有接她的話茬。因為事情的發展,顯然已經超出了他謀劃的范圍。
見軟的不行,他就只好來硬的,對周璇說“我要回上海一趟,你要生,就生吧,隨便你。”
說完,他真就收拾行裝,登上了開往上海的輪船。
而令周璇怎么也沒想到的是,這個朱懷德,竟然一去不回頭。
最初,周璇還心心念念地盼著朱懷德回來辦手續。但時間久了,傻子也能感覺出不對來。因為她給朱懷德寫了許多封信,全都石沉大海。向上海的老朋友們打聽,也不知朱懷德的去向。而這時身邊的朱助理,也開始給她“敲邊鼓”:別等他了,他肯定跑了,不如咱就在香港找個大老板嫁了吧。
周璇這才斷定自己被騙了。
但一片真心交出去,誰愿意接受換來這樣的結果。
妊娠期間,周璇整日以淚洗面,漸漸地,茶飯不思,精神狀態也變得異常糟糕。
而更令她感到五雷轟頂的是,她到醫院去檢查,醫生給她的診斷結果是:思覺失調癥。也就是精神分裂癥。
而導致這個病的罪魁禍首,當然就是那個始亂終棄的朱懷德。
而這個渣男,更渣的地方,還在后面。
話說周璇從此一病不起。而那個朱助理,也早已不知去向。
恰在此時,新中國成立了。上海的許多領導和老朋友,聽說周璇在香港病了,都特別關心她的健康,并力勸她早日回到上海進行療養。
這讓周璇感到無比的溫暖。
所以,1950年的秋天,周璇挺著大肚子,回到了上海。
這時,幾乎所有的人,都發現了她的巨大變化。當年那個在電影《馬路天使》里巧笑嫣然、充滿靈氣的周璇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神情憔悴、眼神呆滯的中年女子。
所幸組織上對她關懷備至,不僅將她送往醫院治療,而且還專門安排黃晨、黃宗英、吳茵等老朋友對她進行輪流照顧。
趙丹、上官云珠等看望周璇
這時周璇當然想要找到朱懷德,不管怎么樣,她都想討要“一個說法”。
但朱懷德卻始終像“縮頭烏龜”一樣躲著不見。
可是,在新社會的明亮天空下,像他這樣的“魑魅魍魎”又能躲到哪里去呢?所以,很快就有人發現了他的蹤跡。可是這個“渣男”,卻拒不承認周璇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
他說“誰知道是誰的種?”最后還提出通過驗血來進行證明。
周璇氣得氣血上涌,頓時暈了過去。
后來,周璇提出讓其立即返還所詐巨款,沒想到他竟說:做生意嘛總歸是有賠有賺,你的錢早變沒了。
這下,周璇才總算認清了這個“拆白黨”的真面目。
話說幾十年后,草根出身的影星王寶強也經歷過類似的痛苦。其前妻馬蓉利用了王寶強的信任,與王寶強的前經紀人宋喆“勾搭成奸”,并非法侵占王寶強的財產。好在最終王寶強通過法律手段追回了這筆巨款。同時宋喆被判處有期徒刑6年。
但估計王寶強是念及馬蓉是兩個孩子母親的緣故,所以并未追究她的法律責任。而且兩人離婚,馬蓉還分得了一部分財產。
也就是說,王寶強對馬蓉,還算是“網開一面”。
但在幾十年前,像馬蓉這樣的“騙子”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朱懷德就是活生生的一個例子。
因為他欺騙周璇的感情和財產,所以他被上海市法院判處了有期徒刑七年。
這個結果,顯然更加大快人心。
畢竟,善惡終有報,是中國老百姓一向都堅守的一種信念。
讓善良的人得到福報,讓罪惡的人無處可逃,這個世界才會更加美好。
后來,朱懷德死在了監獄。
但他給周璇造成的苦痛和傷害,卻再也難以彌補。
1950年9月的一天,周璇在上海生下了一個男孩,取名周民。
但在他剛滿10個月的時候,母親周璇便因疾病發作,而住進了醫院。
此后,周璇的病情時好時壞,不斷反復,最終于1957年9月22日,因患腦炎而在上海病逝,年僅37歲。
她走的時候,緊緊拉著鄭君里的夫人黃晨的手說:“姐姐,我這一輩子,命太苦了……”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瞬間淚崩。
周民后來被周璇的老朋友趙丹和黃宗英夫婦所收養。在趙丹夫婦的培養下,他成為了一個正直而善良的人。后來他經過精心整理的《周璇日記》得以出版,讓更多的人都看到了周璇不僅是一位“金嗓子”,而且更是一位心地純良的藝術家。
只可惜啊,她走得實在太早了。
所謂紅顏薄命,便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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