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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作家林奕含去世 8 周年。
在這 8 年里,“林奕含”的名字常常被提起,在社會事件中,在性犯罪新聞中,在受害者的日記中。她和她寫下的“房思琪”,重新命名了一種隱秘的、被輕視的痛苦,幫許多經歷過性暴力的女性,確認了一種受害者處境。
但今年,當林奕含再度被提起時,她的名字上多了兩個我格外在意的標簽:
一個是“文藝病”。認為林奕含的悲劇,離不開她對文學的沉溺,對痛苦的美化,和對現實的逃避。
一個是“弱女敘事”。認為林奕含的書寫,是一場無力反抗的弱者哭喪,“并不能帶來什么力量”。
這兩種聲音,與其說是對林奕含本人的指責,不如說指向一種更為當下的流行情緒:
敏感是無用的,脆弱是有毒的。那些晦暗卻真實的苦痛,是被輕視的。
我還常常刷到這樣的 tag:
#防止傷春悲秋的最好辦法就是膚淺地活著
不該如此。或者說,未必只能如此。
我幾乎翻遍了所有林奕含的資料,發現在林奕含離開兩年后,她的好友美美轉發過這樣一條書評,
“所以我們要問的是:我們可以成為一個容許脆弱的社會嗎?我們可以成為一個關懷人的社會嗎?——不需要透過診斷認證資格,就能對人溫柔以待的社會。”
這是我今天想寫林奕含的原因。
不是想用她的話自證并非“弱女”,也沒有必要證明。事實上,所有的爭論,好的壞的,都不約而同地指向一個問題——在林奕含離開的第八年,我們想擁有一個什么樣的世界?
而我們的期待是:
一個不必為自己的敏感抱歉的世界。
一個不必譴責自己太過脆弱的世界。
一個不會輕視他人痛苦的世界。
一個林奕含不討厭的世界。
林奕含從沒有否認過自己的“弱”
她承認自己是一個“精神耗弱者”。
“出門準備講座,竟發現包包里有兩雙臟襪子。
可以在自己的辭典添列:
精神耗弱者:‘包包里放著兩雙臟襪子的人。’”
承認寫作的“無用”。
“我并不覺得我寫這個小說,我沒有覺得我在做什么很偉大的事情,我沒有覺得我要帶給大家什么教訓。其實我覺得寫小說是一件非常無用的事情,我覺得我是全世界最無用之人,寫文章是很沒有必要的事情。
這世界上沒有小說,世界也可以運轉得很順暢、流利。我寫這個東西也無法升華、無法救贖、無法凈化、無法拯救──無法拯救我認識的任何一個房思琪,我甚至無法拯救日日夜夜生活在精神病的暴亂中的我自己。”
“我能做的只有寫。女孩子被傷害了。女孩子在讀者讀到這段對話的當下也正在被傷害。而惡人還高高掛在招牌上。我恨透了自己只會寫字。”
因為這樣的“無用”,林奕含的口頭禪是,“我是一個廢物”。
“在人間的統計學我等于一個廢物,
每天嚷嚷著自殺,但其實比誰都怕死。”
自我懷疑,充斥著林奕含生活的每個縫隙。
“我跟海海說不想生小孩,說我外婆身體不好,媽媽身體不好,我也不好,怕小孩也不好。海海說:你身體不好是后天吧。但我想說的其實是:我怕我生出一個憂傷的小孩。”
即便是最為人稱頌的才華,林奕含也并不篤定。
“從小到大,人人說我有才華,可才華是什么?
才華不過是在家里蹲大便也帶著手機,發現是牙醫診所而不是出版社打過來你便情愿牙爛到最根底;
才華不過是大出版社約你出來,夸你一個八年級打過一群四五年級,然后真的談到合約的時候他說了:「絕對會放照片,也一定會講你高中的事情」。
去你爸的才華。
我至今還沒有想清楚,為什么文學的天分,比煮面的天分或者擦窗戶的天分,顯得更渺茫,更具抒情傳統,更接近神性,或者說,更高級一些?而他們所謂的天分其實就是一天讀書讀八個小時,讀大江健三郎而不讀村上春樹而已。
這多人說我有才華,多得讓人發夢,但也沒有多到讓人醒不過來。”
對林奕含來說,“房思琪”不是英雄。
“它不是一本憤怒的書,所以,思琪她沒有辦法成為一個像亞里士多德所謂超越常人常德的悲劇英雄,那樣子的一個英雄,所以它這個書絕對不是一個悲劇,甚至也不是一個悲喜劇,也就是荒蕪劇,絕對不是,這本書只能是一個道道地地的慘劇。”
林奕含誠實地將自己歸到“弱者”的一邊。
“我非常開心,世界上有自覺地發著神經病的人不只有我,一切讓我驕傲的身分:身為少女時代的歌迷/身為芳明老師的學生/身為張迷──我愿意當一個柔慈悲懷軟弱稀爛的人,這一切都如此合理,如此為天地留情。”
林奕含承認自己是個“一點也不勇敢”的人,
但勇敢不該只有“風蕭蕭兮易水寒”這一種定義。
“我曾經很喜歡世界,生活,命運,神,或無論叫它什么,
但是它不喜歡我,
這段話背面的主題意識就是我并不勇敢。
我真的不懂你們說的勇敢是什么意思,
決不是風蕭蕭兮易水寒,
我只是風吹草低見牛羊,
生病這多年,我身上的爛瘡比身體本身還大。
我真的一點也不勇敢。
但是,只要多一個人以后看見精神病的社論愿意多想一下,就足夠了。”
弱是脆弱,弱小,誠實,
但袒露自己的脆弱,不能和“弱女敘事”劃等號。
因為,沒什么比直面痛苦更需要勇氣。
必須承認,看林奕含的書,是一種不舒適的閱讀體驗。
像被關進一個潮濕的房間,滿是敗壞的氣息,水汽永不消散。更遑論寫下這些文字的林奕含。
她時時刻刻在和痛苦打交道,不分晝夜。
“太傷心了,
連香蕉都沒有力氣咬斷,
生病它不只侵蝕,不只變成我們的人生,
它變得比我們的人生都大。”
“有一種能力:讓自己分身,縋在壁燈上,歷歷看著自己被突突跳跳。結果是一個自己在痛,另一個自己流淚。”
“房慧真老師說我寫房思琪下到太深淵的地方,現在還沒有回來
啊,原來是這樣,恍然大悟。
每次經過小巨蛋,若有演唱會,我每每要下淚,
如此清晰地感覺到這個世界的所有歡樂都與我無關。”
“光是活下去就是偷生。”
忍痛是一件難事,但林奕含已經熟練。
“才剛剛結束訪談,訪談談到小說書寫過程,
訪者問:一邊情緒崩潰一邊寫,在咖啡廳?
我答:不出聲地哭,我有練過。”
林奕含對“痛苦”有著清晰、堅定、固執的判斷。
痛苦不是單獨的瞬間,是連綿不斷。
“我的人生,在那一時刻──精確說,是一個 period,不是 moment──開始歪斜了。”
痛苦不會被任何功利性的成功沖淡。
“讀者會說這個書成功了。老實說我不是很喜歡聽到類似這樣子的話,因為它是一個不舒服的故事,它是一個很慘痛的故事。然后無論如何,我不想要說我的成功建立在這個故事之上,而且它對我而言,它不只是一個故事。”
痛苦不是一種選擇,無法回避,也很難和解,尤其當它是“整個生命的事實”。
“我討厭覺得什么事情都可以和解,我很討厭原諒,非常。之前有關于慰安婦阿嬤的《蘆葦之歌》,或是很多電影都會在結尾放上一個新生嬰兒,象征新生,我看了就很生氣,很多事情都不能得到新生,死掉的人就是死掉了。”
“可以忘記創傷,可是創傷不會忘了我。”
痛苦到一個地步,無法靠意志力解決。
“我也沒有靠意志力,就是回診比較頻繁、哭比較大聲。老實說我自己都完全不會跟痛苦共處,我自己的方法就是定期回診,每天吃很多藥,聽起來很孬,但就是這樣子。我也覺得,如果你痛苦到某個地步,唯一的方法就是要看醫生,要回診。”
用“文藝病”來描述林奕含近乎一種污蔑。
她從不美化痛苦,
事實上,沒有人比她更討厭病痛被文藝化,浪漫化。
“精神疾病并不浪漫。
從前讀中文系,
有同學說她為什么沒有憂郁癥呢?
我沒有笑,可是嘴巴一路咧到耳朵上,
那就像在心臟病患者面前說要是我的動脈偶爾也堵塞一下就好了。
我寫精神病,因為那幾乎就是我的全部了,
——沒有人會拿肝指數,血球,睡眠,
去交易區區幾十百萬字的靈感的。”
在林奕含這里,痛苦就是痛苦,
她不相信痛苦能換來獎賞。
“在生病的這些年里,我不相信痛苦是有意義的,最討厭聽到‘經過痛苦才變成更好的人’這種說法,沒有人應該受到這樣的痛苦。
我身上感受到的,如果說有什么意義,大概就是在影片被別人看到后,透過臉書訊息傳來的回饋,提到一直以來沒法理解身邊親人、伴侶做出的非理性行為、囈語著不存在的人事物,看了影片覺得終于找到一個方式去理解。”
懷揣龐大而無法和解的痛苦,
林奕含一直在寫,別無選擇,義無反顧,
像她說的,“用命下去寫”,
她用她唯一的技能,逼視現實。
“我起床,然后打扮好,去我習慣的咖啡廳開始寫作,我就一定會掉入情緒谷底,崩潰大哭,然后寫作。一邊掉眼淚一邊寫作,然后掉入那個情緒的谷底,沒有辦法吃食,然后在極度痛苦的情況下結束這八個小時。”
“訂婚宴和婚宴的前一天晚上,我媽媽都以為我在睡美容覺。實際上我關著房間的燈,一個人悶在廁所里用iPad,一指一指地流著眼淚寫著這個小說。”
她在所有有人聽她說話的場合,婚禮,采訪,新書發布會,提出質疑,叩問文學的巧言令色,叩問性暴力的傷害,叩問精神病的污名化,發出自己的聲音。
在一篇林奕含轉發過的專訪里,采訪者這樣形容寫作這件事:
“林奕含之所以寫,不是為了升華、救贖、凈化或拯救,而是她唯一的技能就是寫,所以她仍然會繼續寫。就像芥川龍之介筆下,那位畫出《地獄變》屏風場景的畫師,烈火焚燒,車上的女人即將墜落地獄,林奕含是畫師,也是車里的女人。
生活有時即是地獄,當不得不逼視狂暴的現實,她則以文字回頭刺擊這個世界。”
作家韓松落在提到林奕含的創作時說:
“我不認為反抗只有一種形態。
不是說公開控訴了,報警了,撕打了,復仇了,或者像人們所期待的那樣,心大一點兒,忘掉,往前走,照常生活,就能叫做反抗。
很多時候,對于普通人來說,搞清楚自己的狀態,就已經是一種反抗了。讓自己知道,就是反抗。那需要無數次重返現場,無數個夜晚的輾轉難眠。這需要巨大的勇氣。”
敏感不是一種過錯,而是一種特質,
一種和世界相處的方式。
敏感不止會放大痛苦,
也會放大幸福。
如果有選擇,當然沒有人想沉湎于痛苦。
很偶爾地,你可以在林奕含身上捕捉到生機。
她試著在活,生動地活。
“用兩千元買到價值一萬元的衣服,
成就感比寫出一個好段落還高,
摸到質料的時候心想‘干他爸的我是天才啊。’”
“這兩天讀韋勒貝克《誰殺了韋勒貝克》,
途中一直掉眼淚,
不因為情節,這書實在寫得太好了。
我習慣登記讀過的書,
上一次有這個感覺,
是一百一十九本書之前,奈波爾的《魔種》,
想要活到遇到下一本、再下一本的時候,僅此而已。”
因為痛苦常常被輕視,
“理解”,是林奕含始終在尋求的東西。
“以前嚷嚷著爸媽不了解我,
他們說好啊 那我們一起看你在看的東西,
我便放了《鋼琴教師》和《安娜床上之島》給他們,
看完以后,他們說:
你就是太早開始看「這些東西」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從此再也不跟他們說我在看什么,讀什么,寫什么了。
“后來許多人說我閑話。每一次好朋友矜持地轉述,我都在閑話中快速地老去。”
“理解”不易,林奕含卻始終沒有變得粗糙。
敏感的天賦,讓她更容易被一丁點理解打動。
被醫生的允許打動:
“每個人都對我說:
你不要再喝酒了,
你不要酗咖啡了,
你為什么不回去上學,
你為什么不面對現實,
你為什么這么自私?自殺最自私了,
只楚楚從未對我用祈使句,只有他允許我痛苦。”
被其他寫作者的肯定而打動:
“去信跟湯湯邀推薦,
她說:‘我也是你的才華的讀者。’
想跟她謝謝,謝謝我瞪酸了眼球看她的時候,
讓我知道她也一直在看著我。”
“她(書的編輯)像扒開word檔的行與行,
我原本不確定是否擁有的所謂靈魂或才華的什么東西被她摸了一把,
遂真的存在了。”
被好友的惦記打動:
“美美是臺北人,
前些天去了臺南,還寄了明信片給我,
‘我這趟來沒有逛景點。經過臺灣文學館,想到你寫過以前你放學會去。它不只是景點。’
盡管我的人生是垃圾,
還是有人會把它拾起來。”
被陌生人的看見打動:
“這陣子接受兩個訪問,
認識了美好的人,
自己積攢一生幾乎像鬼森森瘴癘的東西,
被仔細、反覆閱讀,
被提問進而承認,
那真的是連污潦都嬌滴滴羞答答──滴滴答答的時刻,
像一種超現實、精神上的濾芯,
肯定是好的。”
她也總是愿意最大限度地理解其他人,
哪怕這份理解里,
滿是扎向自己的刀子。
“我會想如果不是我,B是不是能繼續他明媚、全勤的人生?
是否我一直在將他折舊?
我好心碎,
而他看起來還是那樣清潔。”
“我突然發現我對B做的最殘忍的事情就是讓他明白,身為重度精神病患的伴侶,他無論如何都無法使我真正幸福。
于是昨天我們數了彼此感覺幸福的事情:
1.他坐在飯廳看我煮飯
2.我苦思周末約會的打扮
3.看電影前吃雞塊
4.幫蛋糕拍照
5.我叫他聞今天的香水
6.公園溜滑梯
7.接到他下班的電話,一路數到一百
我并不真正幸福,然而我還是幸福的。”
某種意義上,
每個人都應當葆有一個“林奕含時刻”。
不是指成為傷害的親歷者,
而是在認清人生的苦痛真相后,
仍要堅定選擇一種姿態,去面對這樣的人生。
一個令人悲傷的事實是:
生活不是爽文,生活是生跟活。
世界的背面,不會因為刻意的忽視而消失。
林奕含的編輯小安發過這樣一段話:
“也許有人不喜歡看沉重的書;也許有人覺得,看個小說干嘛讓自己心情不好──可是傷害這種東西是,即使你不看,也確實存在的。如果大家都選擇避開受傷的人,那永遠有人被丟下,永遠有人孤單。因此這是一本寶貴的記錄傷害之書,文學把傷害的樣子留下來,讓不在場的人或許透過細節,從而能夠想像那些痛苦。從而多少理解。從而多少陪伴。”
看過世界的背面后,
林奕含選擇成為一顆石子。
我們能做的,是成為漣漪。
學著保持敏感。
對小番茄的名字感到不滿是合理的;
“首先這名字就讓人有點不爽,
去超市,
有「玉女小番茄」,
和「圣女小番茄」。”
當有人說“你太敏感了”,請勇敢地回擊:
“練習回嘴的勇氣:
「你太敏感了。」
「是你太粗糙了。」”
學著保持誠實,各種意義上的誠實。
哪怕這個世界充斥著巧言令色。
“我的文章沒有眼睛,我的文章瞎了。有些事 我「摹仿」、「整理」、「白描」 仍然有人要叫它「建筑」、「氣氛」、「音樂性」 或是「為賦新辭強說愁」。當然現在大家的功課是醫院PGY,但我的功課是楚楚醫生給的:
如何誠實而連續地活下去。”
學著不輕視他人的痛苦。
“有多少人用衣服或化妝遮蓋他心理的痛楚與生理的貧窮呢? 還有多少種痛苦是我沒從小說讀到的? 我能同理我無法想象的痛苦嗎?”
“疾病殘酷,而不承認疾病的旁人與疾病一樣殘酷。”
學著看見具體的人,
看見每一份灰色的、幽微的處境。
林奕含在采訪中特別說過,別輕易以體制去解構《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因為一旦如此,就如同視“房思琪”為個案,當作無數個被害者中的分母。
“我不太愿意站在那個觀照長遠、歷史的角度去思考。我知道這樣子很政治正確,我也有能力如此思考,但我不愿意。”
“讓我害怕的是,很‘聰明、進步、政治正確’的人,這些人是有理想抱負的,他們在談結構時,一個一個的房思琪,是不是就從大網子漏下去了?所以為什么我要寫思琪的事,甚至細到有點惡心、情色變態。我要用非常細的工筆,去刻畫他們之間很惡心色情很不倫的。大家都看到統計數字,所以我不想談結構,大家都忘了,那是一個一個人。”
學著不克服,不忍耐,
也不要勸別人「克服」或「忍耐」。
“當我不舒服,你叫我「克服」或「忍耐」。你脊椎不好,不該去開刀,應該「克服」和「忍耐」嗎? 別的不會,但講這個我會非常不爽 ,「克服」和「忍耐」就是我的地雷。”
“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當成美德是這個偽善的世界維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氣才是美德。”
學著做一個對他人的痛苦有想象力的人。
“所以我在想,如果今天我是新人,如果我可以是新人,如果我可以成為一個‘新的人’,那么我要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
我想成為一個對他人的痛苦有更多想象力的人,我想要成為可以告訴那些恨不得得精神病的孩子這種愿望是不對的那種人,我想要成為可以讓無論有錢或沒有錢的人都毫無顧忌地去看病的那種人,我想要成為可以實質上幫助精神病去污名化的那種人。”
林奕含過世的前一天,寫下了《石頭之愛》。
在她人生的最后一篇文章里,她寫:
“別人的人生是實線,我們的人生是虛線。”
“做什么美人、千金、天才,我只想健健康康地愛人,健健康康地被愛。”
或許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帶著敏感,帶著想象力和同理心,帶著這些活下去。
像她定格的社交主頁背景上的那句話,來自她最喜歡的作家大江健三郎。
“我沒有辦法重新活過,可是我們可以重新活過。”
編輯:猛犸
晚禱時刻:
“ 我要永遠做個小人物,說想說的話;
不幸變成大人物,或中型人物,我絕不要給別人打分數。”
——林奕含
去成為那個
對他人痛苦有想象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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