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馬耀南擔任長山中學校長,他是個細心人,對一件事產生了疑慮。
這學期,本校教員姚仲明等推薦廖之秀受聘到長山中學擔任體育教員。姚仲明介紹說他是北平的大學畢業生。
但馬校長發現,廖之秀在黑板上歪歪斜斜寫了幾個字,學生一個都不認得,都在下面交頭接耳地議論。后來,廖之秀一上課,馬校長就悄悄地溜來聽。
馬校長越看越不對勁,終于向姚仲明同志攤牌了:"之秀這幾個字怎么寫得那樣不周正?聽他的談吐也不像個大學生。"
姚仲明同志詼諧地回答道:"大學生錯不了,還是個抗日干部呢!"馬校長問,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姚仲明同志有意把口氣放重些,說道: 我們是自己人,把話說明吧!之秀是延安抗日軍政大學的學生,過去是紅軍的團長,這次是為了抗日到山東來組織游擊戰爭的。
到你這里來,是因為你也同意抗戰,想請你合作、幫助。他的身份暫時還不能公開,暴露了,對你,對他,對學校都沒有好處。"
馬耀南"啊"了一聲,半天才平靜下來,埋怨仲明道:"你怎么把這樣一個人介紹給我呀!"
姚仲明寬慰他說:"你不要怕,他是來抗日的,別無他意。別看他字寫得不好,打仗可在行呢!他經過二萬五千里長征,爬雪山,過草地。將來鬼子來了,我們還要靠他呢!"
原來,廖之秀其實真名廖容標,確實是大學畢業,是抗日軍政大學畢業后,到山東開展抗日工作。
馬耀南校長是地主出身的知識分子,在地方上有威望,是本縣的實力派。他為人豪爽,講義氣,很有民族氣節,常常流露出對國民黨賣國政策的不滿,
在抗日救國問題上,我黨有可能和他結成統一戰線。因此,長山中學的工作必須從爭取馬耀南開始。
當時,形勢很緊張,學生已大部分回家,只有少數家遠的學生還沒有走。開學還是不開學?馬校長正在猶豫。
姚仲明同志便跟他說:"為了抗戰,我們的民族不能沒有文化,再困難,學校也要辦下去。"經過鼓勵與說服,馬耀南同意開學。學生也陸續回校了。
馬耀南過去曾聽仲明講過紅軍長征的故事,深表敬佩,但他又不肯相信天下竟有這種堅強的人。
現在聽說廖容標是個紅軍,剛才那種恐懼心情,被一種好奇心代替了,他要仲明約廖容標晚上到他那里去談談。
黨小組知道,這次"談判"關系到他們在長山中學能否立足的問題,所以,對可能碰到的問題和困難,黨小組都作了估計,想好了對策。
晚上,廖容標應邀前往。一踏進校長辦公室的門檻,馬校長那雙藏在鏡片后面的眼睛,就好象第一次見到他似的,不安地、神秘地盯著他,
半晌,才慢慢站起來,請他坐,并一面下意識地用手撫弄著眼鏡,遮蓋著剛才的窘態。
見廖容標毫無拘謹地同他打招呼,這才恢復了平靜,說道:"我們隨便閑扯扯。"馬校長是個爽快人,一開口就單刀直入地問道:"聽仲明說,你是八路軍團長?"
"是的。""你怎么這樣大膽,一個人來到這里?"他有些茫然不解。廖容標笑著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現在國難當頭,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哪還能顧及個人安 危。"
他聽了這番話,深表同情地點點頭,剛才泛在臉上的一層陰影已經消失了。接著他又問道:"你是不是共產黨員?"
"現在還不是。"廖容標不能暴露身份,只好這樣回答。"八路軍的團長還不是共產黨員?"他不相信。
"共產黨員有嚴格的條件,能當團長,不一定能做一個共產黨員。"借此機會,廖容標向他解釋了共產黨員應有的品質,還舉出了許多共產黨員的模范行為。
他聽得入神了,不住地點頭,臉上也不時露出那種因為了解了某種事物而發自內心的笑容。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正在縮短著。
他突然把頭伸到廖容標面前,很有興致地說:"你談談長征吧,你都到過什么地方,見到些什么?"
廖容標早就聽仲明說過,他是個聽長征的"迷"。于是,話題轉到了金沙江、大渡河……廖容標給他講了許多紅軍長征的故事。
并向他介紹了陜甘寧邊區的民主政治,還把隨身帶的一本《西北印象記》送給了他。
雖然夜很深了,但還要求廖容標給他解釋一個問題:"紅軍是不是殺人放火、共產共妻、打土豪分田地?"
廖容標知道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就耐心地解釋道:"說共產黨共產共妻完全是造謠。打土豪分田地倒是真的,這是廣大窮苦人民的合理要求。
殺惡霸也有過,那是因為惡霸殺了農民,農民起來報仇。"接著又向他宣傳了我黨在抗日時期的各項政策。
并且特別詳細地解釋了團結抗日的政策。他細心地聽著,時而點頭,時而提出新的問題。這樣,一直談到半夜十二點。
臨別時,他非常滿意地握住廖容標的手說:"之秀,你今晚談的事情很新鮮,真是'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明晚還要請你再聊聊。"
初次的思想交鋒,我們就取得了可喜的收獲。以后,仲明和廖容標,又和馬校長連續談了幾個夜晚,從紅軍長征到國共合作,從抗日前途到開展敵后游擊戰爭的意義等等。
有坦率的交談,也有激烈的辯論,我們的觀點漸漸地取得了一致,感情融洽起來,變成了真正的抗日盟友。
第二步工作,就是著手爭取、團結全校的教、職、學員。首先由馬校長出面邀請全校老師,每天晚上到校長辦公室讀報紙,討論時事。
漸漸地由廖容標和仲明講些國共合作團結抗日的道理,我黨我軍的政治主張和全 國 人民 的當 前任務。
不久,全校教職員又組織了一個"教學研究會",通過這個組織,系統地向大家介紹了如何開展敵后的游擊戰爭。
這樣,抗日救亡活動也就漸漸地公開化了。所有參加"教學研究會"的人,以后都成了黑鐵山起義的骨干。接著,宣傳工作就擴大到全校學生。
他們還用辦"民眾夜校"的名義,辦了一個游擊骨干訓練班,由附近長山、鄒平、桓臺等縣黨組織選派一批黨員和民先隊員前來受訓。
姚、趙兩同志負責講政治課,廖容標負責講怎樣搞武裝和抗日游擊戰爭的戰術。于是,長山中學就成了培養抗日骨干的學校。
馬耀南校長也跟著我們的黨,走上了革命的道路。"誰愿意做奴隸,誰愿意做馬牛!"長山中學的抗日呼聲,震動了這座古老的縣城。
害著"恐日病"的國民黨當局著了慌,便想出各種卑鄙手段,企圖撲滅這團剛剛燃燒起來的抗日火苗。
他們首先派人來學校"視察",批評學生的抗日活動是"胡鬧",是受"異黨"的煽動,要學生"讀書救國","不要過問政治"。還要馬校長"注意"。
馬校長深知國民黨這一套訛詐伎倆,立即對這位"視 察"來了個反攻:"請問閣下,學生宣傳抗日怎么是胡鬧?學校有什么'異黨'活動?"
這位"視察"原為了嚇唬學生,使他們不再到處宣傳抗日,沒想到被馬校長當眾提出質問,弄得瞠目結舌,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最后結結巴巴地說:"這是上面的意思,兄弟不過奉命傳達,不當之處,望多包涵……"說著就夾著尾巴溜走了。
但他并不死心,一連幾天都跑來偷聽講課。為了防止意外,學校上課時,派學生放哨,一見他來就就"照本宣讀"起來。一連幾天,他嗅不出什么味道,便再也不來了。
氣走了"視察",國民黨的縣政府又派了個姓馬的托派分子來當"教員"。我們宣傳打倒日本帝國主義,他就誣蔑蘇聯是"赤色帝國主義"。
等他講過之后,我們立即批駁他的謬論,揭發他的卑鄙目的,使他很快在學生中孤立起來。后來在我們武裝起義時,他是我們鎮壓的第一個壞蛋。
斗爭增長了知識和才干,學生們懂得了團結就是力量,抗日宣傳活動也從縣城一直深入到農村。
這一來,國民黨的縣長大為震驚,找馬校長去談話,借口"時局不穩"、防止"異黨"鬧事和教育經費困難,勒令學校停辦。
馬校長心中有數,就裝出很為難的樣子說:"學校辦不辦,兄弟一人難以負責,還得回去找校董商量。"
他回校后,就找仲明、明新和廖容標研究,一致認為,縣政府要學校停辦是要瓦解長山中學師生的抗日斗爭,撲滅這支抗日火苗。
必須堅決同他們斗爭,把學校辦下去。于是我們便向全校師生揭露國民黨縣政府強迫學校停辦的真相,發動學生到縣政府去請愿,口號是"要讀書!"
"要知識!""取消學校停辦的命令!"學生堅決不離開學校,教員堅決不離開教學崗位。同時,又向校董們與學生家長呼吁,廣泛爭取社會輿論。
馬校長還以社會賢達的身份,聯絡一些縣參議員找縣長要求結算教育經費,并對縣政府對學校的誣蔑提出強烈抗議。
全校師生都被國民黨縣政府的無理決定激怒了,立即派代表找縣長請愿。地方紳士們也都怕子弟失學而紛紛去找縣長說人情。
但最叫縣長頭痛的還是"算帳",他們那筆教育經費的爛帳是見不得人的,最后此事不了了之。
轟轟烈烈的抗日救亡運動開展起來,為以后的抗日武裝起義的順利開展打下來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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