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的冬天,我背著行囊站在河南某步兵師的新兵連操場上,呼出的白氣在寒風中迅速凝結又消散。那時的我,滿腦子都是"好男兒志在四方"的豪情壯志,一心想著要在部隊大展拳腳。
可誰知道,在新兵集訓一結束,命運就給我安排了一道坎,連長竟然讓我去炊事班。
"革命戰士是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連長找我談話時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澆在我頭上。
我梗著脖子反駁:"報告連長,我來當兵又不是來當伙夫的!"
可軍令如山,第二天我還是拎著背包站在了炊事班門口,心里憋著一股無名火,覺得這是對我的侮辱。
司務長是個三十出頭的山東漢子,姓張,臉上總掛著和善的笑容。
他看出我的情緒,當天晚上把我叫到他宿舍。那間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一張行軍床,一個簡易書架,墻上貼著"廚房也是戰場"五個毛筆字。
"小趙啊,"他遞給我一杯熱茶,"我當年跟你一樣,覺得炊事班就是打雜的??珊髞砦野l現,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張司務長的話我沒太往心里去,直到有天凌晨四點,我睡眼惺忪地跟著他去菜市場采購。寒冬臘月,他蹲在地上挑白菜的樣子像個老農,手指凍得通紅卻依然一絲不茍。
"做菜如做人,"他邊挑邊說,"食材不新鮮,再好的手藝也是白搭。"那天中午,他用最普通的大白菜炒出了一道讓我至今難忘的醋溜白菜,酸甜適口,脆嫩爽滑,連隊戰士們吃得碗底朝天。
慢慢地,我的抵觸情緒像春雪般消融了。張司務長有二級廚師證,他教我們"橫切牛羊豎切豬",教我們"火候不到不揭鍋",更教我們"做事要像切土豆絲,粗細均勻才見真功夫"。
1993年我當上炊事班長時,已經能獨立操辦全連百十號人的三餐,最拿手的是紅燒肉和酸辣土豆絲,戰士們都說吃了我的菜訓練都有勁。
可到了年底,當連隊征求我是否留隊意見時,我卻猶豫了。
三年軍旅生涯,我大多時間圍著灶臺轉,總覺得少了些當兵的味道。"回家闖闖吧,"退伍前張司務長拍著我肩膀說,"記住,部隊教你的不只是做飯。"
他送我一個紅皮筆記本,扉頁上寫著"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回到安徽太湖老家,我把軍裝疊好收進箱底,發誓再也不碰鍋鏟。
回家沒多久,就跟著戰友王猛跑到廣州打工。我干過小區保安,在烈日下站崗八小時;做過推銷員,被人當騙子轟出門;最落魄時還開過摩的,在城中村窄巷里穿梭。
記得有次暴雨天,我載客到目的地后全身濕透,客人扔下五塊錢說"不用找了",那語氣里的施舍讓我攥緊了拳頭。
"你是守著金飯碗要飯!"王猛有天喝多了拍桌子罵我,"部隊培養你三年廚藝,你非要當苦力!"這話像記悶棍敲醒了我。
1996年春天,我用攢下的三萬塊錢在廣州城中村租了間二十平米的店面,掛上"老兵快餐"的招牌。
開業第一天,我炒了三十份蛋炒飯,用的是部隊里學的"黃金炒飯"技法,米粒分明,蛋香撲鼻。晚上數錢時手都在抖——凈賺了兩百多,比我開摩的兩天掙得還多。
生意漸漸紅火,小店從四張桌子擴展到八張,我雇了兩個幫工。有次城管突擊檢查,說我油煙超標要罰款五千。我急得滿頭大汗,一個常來吃飯的街道辦李主任替我解了圍。
"小趙啊,"他臨走時說,"你這手藝埋沒在小巷子里可惜了,該找個正經門面。"這話在我心里種下了種子。
1998年,我認識了在隔壁服裝店打工的王潔。這姑娘是湖南人,說話帶著辣味,做事風風火火。有次她來吃飯,看我忙得腳不沾地,主動幫忙收拾碗筷。
后來她常來幫忙,有天打烊后突然說:"趙哥,你該換個地方開店了。"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有家店面要轉讓,雖然貴點,但是臨街。"
盤下那個店面幾乎掏空我所有積蓄,裝修時我和王潔天天泡在工地。她總說:"部隊出來的還怕吃苦?"
我們給新店取名"兵味館",門口掛著退伍證復印件和我在炊事班的照片。開業那天,張司務長居然托人捎來一副對聯:"烹小鮮若治大國,調五味如寫人生。"
生意比想象中火爆,部隊里練就的大鍋菜手藝正好應對午市高峰。但好景不長,有同行舉報我使用地溝油,食藥監局突擊檢查那天,我看著執法人員取樣,后背全是冷汗。
王潔握著我的手說:"真金不怕火煉。"三天后檢測結果還我清白,那位舉報我的同行后來喝酒時坦白:"老趙,我是看你生意太好眼紅了。"
這次風波反而讓"兵味館"名聲大噪。2001年我們結婚時,已經在廣州有了三家分店。王潔懷孕后辭去工作專心幫我,她總說:"你在部隊學的不僅是炒菜,更是帶兵的方法。"
確實,我把炊事班那套管理模式搬來店里:晨會點名、定期培訓、季度考核,甚至搞"軍事化"衛生標準。員工們笑稱我是"趙連長",有退伍兵來應聘,我都優先錄用。
2008年金融危機時,不少餐館倒閉,我卻趁機低價盤下五個店面。王潔抱著剛上小學的兒子說:"你呀,就像打仗時敢穿插的兵。"
那幾年我們推出"老兵套餐",每賣一份捐一元給我們當地的一個退伍軍人基金會。有媒體來采訪,我對著鏡頭說:"沒有部隊那口大鐵鍋,就沒有今天的'兵味館'。"
如今在廣州,我的二十多家分店遍布各區,每家店門口都掛著當年炊事班的合影。去年張司務長退休來廣州旅游,我親自下廚給他炒了盤酸辣土豆絲。
他嚼著土豆絲笑道:"火候比當年強多了。"我突然眼眶發熱,想起那個寒冬清晨,他教我挑白菜時說的話:"食材不新鮮,再好的手藝也是白搭。"人生何嘗不是如此?
有時深夜盤賬,我會想起新兵連那個梗著脖子拒絕去炊事班的自己。命運就是這樣奇妙,曾經最抗拒的,最終成就了你。就像蘇軾寫的:"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如今明白,人生沒有白走的路,部隊的大鐵鍋教會我的不僅是烹飪,更是一種在平凡中堅守的品格。每當新員工培訓,我總會講那個關于白菜的故事——看似簡單的食材,用心對待,也能成為美味佳肴。
前幾天兒子高考填報志愿,問我該選什么專業。我摸摸他的頭說:"選你心里最抗拒的那個,說不定那就是你的金礦。"
王潔在旁笑我"歪理邪說",可我知道她懂——就像當年懂我守著灶臺時的委屈,懂我創業路上的每一次猶豫。
如今"兵味館"的招牌菜還是紅燒肉和醋溜白菜,有食客問秘訣,我總笑著說:"沒什么特別的,就是把白菜當鮑魚做。"
站在辦公室窗前俯瞰廣州夜景,霓虹燈下的城市像口沸騰的大鍋。二十多年前那個背著行囊的太湖小子怎會想到,他人生的轉折竟始于一口部隊的大鐵鍋?
"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或許人生的真諦就在于,接受那些起初抗拒的歷練,最終在煙火氣中找到自己的金光大道。
(故事素材來自“炊煙煮歲月”網友,清風曉整理,故事情節有虛構,圖片來源于網絡和AI合成,請勿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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