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記趣||跑后慢走,等一等落后的靈魂
很久沒有去榮家灣的城南河跑步了,過去一段時間,每天凌晨4點多,我就看到城南河的街道樹在晨風里向我招手。我常揣測那些垂首的枝椏,是否在模仿人類等待的姿態。從家門到河岸的1.2公里,是雙腳與瀝青路的奏響之旅,直到跑鞋親吻河堤,真正的對話才在十公里快跑后悄然展開。
跟我一樣早的人很少,除非有約。河面升騰的薄霧像未醒透的睡眼,我放緩腳步的瞬間,血液里的紅船隊開始調轉航向。那些滯留在腿部的紅細胞,此刻正沿著靜脈的河流,載著乳酸結晶緩緩歸航。生物老師曾說,每粒乳酸都是運動勛章上的銹斑,慢走便是用時間細細擦拭的過程。這讓我想起童年擦拭銅器的午后,抹布拂過,歲月沉淀的光澤便重新流淌。
河畔新柳垂下的枝條像在測量風速,我學著它們搖擺的韻律調整呼吸。身體像松開的發條玩偶,緊繃的肌肉纖維在步幅間舒展。這時忽然懂得,古希臘人為何要在奧林匹克賽場設置漫步長廊,競技場上的桂冠需要橄欖枝的蔭蔽,正如劇烈心跳后需要溫柔的回落曲線。
行至第二座石橋,偶爾會看到三兩只白鷺在淺灘踱步。它們長腿交替的節奏,恰是印第安諺語里“靈魂步速”。那個古老部族每三日便要停駐的智慧,在機械鐘表統治的世紀愈發珍貴。就像我此刻放空的瞳孔里,開始浮現被快跑時錯過的風景。菖蒲葉尖凝結的露珠,早釣者甩出的銀弧,還有對岸晾曬的碎花被單,在風里翻涌成粉紫色的波浪。
我跑步的時候,喜歡逆時針方向跑,跑完10公里后,一般會順時針方向慢走一到兩個圈。折返時遇見三三兩兩晨跑的年輕人呼嘯而過,像一陣風。我摸摸口袋里老懷表溫潤的銅殼,它沉默的步調合著水波拍岸的節拍。
我一般選擇在驛站的屋頂上做拉伸,此時,河面已鋪滿細碎的金箔,遠處早點鋪騰起的熱氣與朝霞連成一片。這才驚覺,慢走不僅是身體的修復術,更像是給眼睛安裝的延時鏡頭,讓那些疾馳時模糊的色塊,重新聚攏成清晰的世間。
歸途經過面包房,新出爐的香氣纏住衣袖。店主隔著櫥窗點頭微笑,這個瞬間突然讀懂印第安人歇腳的深意。當我們愿意等待落后的靈魂,那些被奔跑震落的生命碎屑,終將在慢行中重新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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