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黃申

王昭君，名嬙，字昭君，本為漢宮一名宮女。彼時，北方匈奴經前代漢軍持續打擊，內部紛爭不斷，最終分裂為南北兩部。公元前54年，南匈奴呼韓邪單于遭其兄北匈奴郅支單于擊敗，無奈之下，向漢朝稱臣歸附，成為漢朝屬國。漢宣帝將其安置于長城外的光祿塞下，此后，呼韓邪單于三次入朝進貢。公元前33年正月，作為屬國首領，呼韓邪單于親赴長安朝覲天子，以盡藩臣之禮，并主動請求成為漢朝女婿。元帝遂將宮女王昭君賜予呼韓邪單于。

昭君抵達匈奴后，獲封“寧胡閼氏”（“閼氏”，讀音焉支，意為“王后”），寓意著她將為匈奴帶來和平、安寧與繁榮。后來，在西漢的支持下，呼韓邪單于成功掌控匈奴全境。

西漢漢宣帝在位時，國力昌盛。北方匈奴經漢武帝、漢昭帝及漢宣帝時期的接連打擊，內部矛盾激化，各勢力相互傾軋，逐漸走向衰落，最終分裂為五個單于勢力。其中，呼韓邪單于選擇向漢朝稱藩歸附，并親至長安朝覲漢宣帝。漢宣帝駕崩后，元帝登基，公元前33年，呼韓邪單于再次入朝，懇請元帝賜婚。元帝應允，決定從宮女中挑選一人賜予呼韓邪。

西漢深宮之中，秋日暖陽透過雕花窗欞，于青磚地面灑下斑駁光影。一位身著素色曲裾深衣的少女，正靜跪于銅鏡之前，她的纖纖玉指輕輕撫過發間木簪。銅鏡邊緣的青銅花紋已然略顯褪色，卻映照著她眉眼如畫。這是王昭君入宮的第三個年頭，未央宮的梧桐樹葉又一次染上金黃。

“昭君姐姐，你瞧瞧我這眉毛畫得如何？”同屋小宮女湊上前來，手中還緊攥著半塊不舍得吃的飴糖。昭君凝視著對方刻意描粗的蛾眉，不禁憶起入宮前母親所言：“咱們秭歸姑娘的眉，應如遠山般自然?！彼焓终喝⌒┰S清水，輕柔地為小宮女拭去多余黛粉。窗外，秋風颯颯，攜著長安城獨有的桂花芬芳。

命運的齒輪總是在不經意間轉動。那日清晨，未央宮鐘鼓齊鳴，驚飛了檐下筑巢的燕子。昭君踮起腳尖，透過菱花窗向外張望，只見匈奴使團牽來的汗血寶馬正噴著響鼻，馬鞍上鑲嵌的綠松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隱約聽見年邁的黃門令低聲嘟囔：“單于此次所求非金銀，而是要迎娶一位漢家公主。”

當夜，昭君獨坐寢宮，燈光昏黃。燭芯“啪”地迸出燈花，驚醒了蜷伏在她裙角酣睡的玳瑁貓。案上攤開的《詩經》恰好翻至《采薇》一頁：“昔我往矣，楊柳依依?！彼乃季w瞬間飄回到入宮那年，父親在長江之畔折柳相送，衣袖被浪花打濕的深色印記仿佛還在眼前。

“奴婢愿往?！碑斶@四個字從昭君口中說出，連宣旨的宦官都為之一愣。昭君瞧見他手中拂塵的白毫微微顫動，恰似故鄉蘆葦蕩中的穗子。面圣之日，她特意依照母親傳授的古法，梳起靈蛇髻，發間僅簪一支素銀步搖。當她盈盈下拜，步搖垂珠相擊發出的清脆聲響，竟蓋過了殿角青銅漏壺的滴水之聲。

出塞當日的盛大場景，成為長安西市說書人最受歡迎的段子。昭君身著十二幅湘裙，裙擺上金線繡就的百鳥朝鳳圖在陽光照耀下流光溢彩。行至渭水橋頭，她忽命人取來焦尾琵琶。當《胡笳十八拍》的旋律響起，岸邊垂柳無風自動，驚起一群白鷺直沖云霄。護送的羽林軍皆看得癡了，一名年輕士兵的佩刀“當啷”一聲掉落，濺起的水花打濕了昭君的繡鞋。

在漫長旅途的某個雪夜，昭君在氈帳中被凍醒。守夜的匈奴侍女趕忙往鎏金暖爐中添加炭火，火光搖曳，映照在掛于帳壁的《長江萬里圖》上。她突然想起離家之時，鄰居小妹塞進她香囊中的，除了故鄉的泥土，還偷偷藏著幾粒秭歸特產的柑橘籽。

抵達龍城后，歡迎的場面超乎眾人想象。呼韓邪單于竟提前三個月派人前往河西走廊，移栽了數十株正值花期的石榴樹。當昭君踩著紅氈邁向宮殿，她發現廊柱上懸掛的宮燈，分明是仿照長安上元節時的樣式。只是夜風拂過，燈穗間叮當作響的，換成了草原特有的狼牙墜飾。

第一個草原寒冬來臨之前，昭君不幸染上風寒。單于連夜派人奔赴天山采摘雪蓮，又請來部落中最年長的薩滿婆婆。老婆婆用滿是老繭的手為她按摩穴位，突然用生硬的漢語說道：“我年輕時，曾見過你們漢家的張騫?！闭丫先硕股匣蝿拥那嚆~耳環，恍惚間仿佛預見了自己老去的模樣。

命運的轉折往往伴隨著殘酷。呼韓邪單于狩獵時墜馬的那一日，草原上突然飛來成群的黑頸鶴。巫師稱這是不祥之兆，昭君卻想起故鄉傳說：鶴乃引魂使者。當繼任的單于——她名義上的兒子掀開帳簾時，她正將丈夫最心愛的青銅匕首放入其掌心，刀刃上還殘留著凝固的鹿血。

多年后的一個春分，已然成為草原傳奇的昭君，正在教導小孫女用羊毛紡線。孩子忽然指著她腕上的玉鐲問道：“閼氏，這石頭里怎么會有朵花？”她凝視著玉鐲中天然形成的絮狀紋路，想起這是出塞前夜，漢元帝派人送來的“賠罪禮”。帳外，牧民的歌聲驟然響起，混著馬頭琴的低沉奏鳴，驚飛了正在啄食草籽的云雀。

臨終前的黃昏，昭君讓人將自己抬至開滿野花的山坡。夕陽余暉將她的銀發染成金色，恰似當年出塞時所戴的鳳冠。她顫顫巍巍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里面是已然干枯的柑橘籽——五十八年前離鄉時所帶，終究未能在這塞外生根發芽。當第一顆星星在夜空中亮起，她的瞳孔中還映照著南飛雁陣的影子。

如今，在呼和浩特的昭君墓前，常有牧民獻上新鮮馬奶。墓碑上纏繞的五色經幡在風中獵獵作響，仿佛仍在訴說著那個跨越千年的傳奇故事。而每至深秋，墓旁沙柳總會突然綻放粉色小花，當地人皆言，那是昭君對江南芙蓉的無盡思念。

單于得此年輕貌美的妻子，滿心歡喜與激動。臨回匈奴之前，王昭君向漢元帝辭行。漢元帝見她容貌美麗、舉止端莊，心生喜愛，極欲將她留下，然而身為天子，又難以失信于人。據說元帝回宮后，越想越覺懊惱，后宮竟有如此佳人，自己卻未曾發覺。他命人取出宮女畫像，再度端詳昭君之像，方知畫像遠不及本人可愛。為何會畫成這般模樣？原來宮女入宮時，通常并非由皇帝直接挑選，而是由畫工繪像呈給皇帝，再由皇帝決定是否入選。當時畫工毛延壽為宮女畫像，宮女們需向他饋贈禮物，他便會將人畫得貌美。王昭君對這種貪污勒索行徑極為不滿，不愿送禮，故而毛延壽未如實描繪昭君的美貌。為此，元帝震怒，嚴懲了毛延壽。王昭君在漢朝與匈奴官員的護送下，騎馬離開長安。她頂著塞外刺骨寒風，歷經千里跋涉，來到匈奴，成為呼韓邪單于的妻子。

昭君逐漸適應了匈奴的生活，與匈奴人相處融洽，并將中原文化傳播至匈奴。昭君逝世后，葬于大青山，匈奴人民為她修筑墳墓，并尊其為神仙。此墓即青冢。后來，為避司馬昭名諱，昭君改稱王明君。

作者簡介：黃申（寧靜致遠），微信公眾號：磬鄉文學苑，宿州市作家協會會員，業余作家，擅長于散文、隨筆、小小說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