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網紅城市”成為一個爛大街概念的年代,游客的體驗閾值只會越來越高,傳統的流量密碼也會逐漸失效。
撰文丨熊志
2025年,又一個網紅城市誕生了——重慶榮昌。
今年4月,重慶榮昌人林江,因五次跨城投喂網紅“甲亢哥”受到關注,其投喂的“榮昌鹵鵝”知名度迅速提升,成了爆款美食,榮昌也成為熱門旅游目的地。
數據顯示,“五一”假期榮昌接待游客234.5萬人次,同比激增168.2%;29萬只鹵鵝被搶購一空,銷量暴漲752.53%;零售額突破20億元,同比增幅達258%。
“鹵鵝哥”意外帶來的潑天流量,讓這座小城走紅出圈,但從淄博燒烤的煙火升騰,到天水麻辣燙的熱辣滾燙,2025年網紅城市的整體降溫,已成為不爭的事實,其背后的扎心真相是,中小城市主導的文旅狂歡,正悄然走向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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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昌位于重慶最西邊,到2015年才撤縣設區。到2024年,榮昌全區的常住人口只有66.03萬人,戶籍人口數為83.1萬人。也就是說,這是一個人口嚴重流失的小城市。
此次走紅之前,提到榮昌,可能很多人都沒聽過它的名字,哪怕有特色鹵鵝加持,其知名度和存在感依舊相當低。
所以,在“鹵鵝哥”爆紅之后,面對個體網紅流量可能衍生的傳播風險,當地并沒有采取保守觀望態度,而是主動介入進行營銷運作。當地主官甚至公開力挺“鹵鵝哥”,“你不是一個人在戰斗,全區人民都是你的后盾”。
榮昌的營銷路數,和其他網紅城市沒有本質區別,主打的還是一個寵客,為外地慕名而來的游客提供情緒價值。
如公交免費,停車免費,旅游景點免門票等等。此外,當地還把機關食堂開放給游客,而根據報道,“五一”當天,就有近7000名游客擠爆榮昌政府食堂,吃掉了280盆米飯,超過1500斤豬肉,怒刷了一波存在感。
從籍籍無名的重慶小城,到現象級的流量焦點,榮昌以黑馬之勢出圈,成為2025年的第一個網紅城市。
但要論爆火的程度,和淄博、哈爾濱、天水等“前輩”相比,榮昌顯然還差著一個等級。
這一方面是因為,榮昌城市規模、能級有限,游客接待容量存在天然上限,自然難以承載現象級流量潮的持續涌入。
另一方面在于,輿論營銷的流量紅利邊際遞減,網紅城市的概念整體降溫,后繼者已經難以復制早期頂流城市破圈的盛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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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紅城市迎來整體降溫,孵化門檻越來越高,且走紅的強度出現趨勢性衰減,這是流量經濟和城市傳播的規律使然。
像淄博、哈爾濱等城市爆火,且走紅周期持續一兩年,除了自身的資源稟賦、文旅部門營銷得當等因素外,還有一個重要背景——疫情期間被壓抑的出行需求,管控放開后集中釋放,形成報復性出游浪潮,為文旅市場提供了穩定的流量基礎。
文旅流量積壓的堰塞湖,經過兩年已經基本釋放完畢,那些新晉的網紅城市,自然很難享受到淄博、哈爾濱的頂流待遇。
這些迅速走紅的城市,其爆火路徑往往并非源于創新文旅產品的推出,而是帶有顯著的偶然性與意外性。
淄博因大學生“特種兵”式旅游破圈,開封憑“王婆說媒”IP引爆話題,榮昌則借“鹵鵝哥”現象走紅網絡。在這些偶然事件基礎上,地方政府普遍通過寵客服務強化游客體驗,試圖延續熱度。
但不管如何變著花樣提供情緒價值,本質上都是萬變不離其宗。對游客而言,模式化、套路化的營銷策略,很容易造成審美疲勞,導致新鮮感下降。
在所有城市都在“爭當網紅”的時代,在“網紅城市”成為一個爛大街概念的年代,游客的體驗閾值只會越來越高,傳統的流量密碼也會逐漸失效。
當然,網紅城市的降溫,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原因。
那些后發追趕卻始終未能破圈的城市,盡管沒有像淄博、哈爾濱那樣,體驗一把頂流的待遇,但卻從它們身上,目睹了文旅流量經濟的本質困境:網紅城市只是看著熱鬧,實則往往是“旺丁不旺財”。
比如淄博2023年“五一”爆紅,大批游客涌入,但當年上半年GDP同比增長只有5.3%,跑輸5.5%的全國平均增速。2024年上半年爆火的哈爾濱,GDP同比增長只有2.5%,明顯不及預期。
流量和產值倒掛,潑天流量無法轉化成實質性的經濟增量,但要維持網絡熱度,卻動輒需要舉全城之力,透支行政資源……這一真相戳破之后,其他城市在網紅城市的營銷上,可能會慢慢失去“ALL in”式投入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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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城市規模的視角來看,可以發現,網紅城市背后的結構性分化。
像一二線大城市,根本不需要額外地去過度營銷,它們本身就自帶流量,而陷入網紅城市營銷焦慮的,或者說,為了維持網絡熱度而分外“用力”的,往往是那些知名度不夠高,經濟基礎相對薄弱的中小城市。
以淄博為例,它是傳統老工業基地,還是資源枯竭型城市,長期以來都面臨著傳統石油化工產業轉型陣痛。
此次走紅的榮昌,一直也都缺少像樣的支柱產業,人口凈流出高達20萬左右,所以對于此次意外走紅,當地主官才會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不惜承擔個人網紅流量反噬的風險,以超常規力度開展城市營銷。
這種困境折射出廣大中小城市的集體焦慮。
2010年到2020年間,國內近60%的普通地級市,出現了人口下降的趨勢,其中有1/3左右城市的降幅在10%以上。淄博、鶴崗、天水、榮昌等地,莫不是如此。
一方面,它們缺少支柱產業,經濟增長沒有有力抓手,在互聯網上長期是小透明的狀態,面臨人口流失的困境,對于出圈的渴望程度很高,寄希望于一夜爆火來逆天改命。
另一方面,過度依賴流量經濟,以至于在城市營銷上的用力過猛,動輒舉全城投入到經濟轉化率低的領域,又會導致資源的錯配,加劇城市發展的結構性矛盾。
文旅流量的能見度高,容易被當成一種政績展示。但經過幾年的演變,網紅城市迎來集體降溫,走紅越來越難,大紅大紫也越來越難,這會讓越來越多的地方如夢初醒,認識到短期主義發展模式的巨大局限。
說到底,流量經濟不是一門長久生意。地方的發展重心,和資源投入的重點,還是要回到支柱產業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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