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這種戰略短視很明顯加劇了地區的動蕩局勢。他的中東政策跟第一任期有點一脈相承,就是采取極限施壓的方式,但很短視。兩個關鍵詞就是“極限施壓”和“短期主義”,他要快刀斬亂麻,他的商人思維就是不要去搞長線的運作和長期戰略的布置,他要的就是交易,然后短期主義,能夠很快看到美國想要的結果,拿到美國想要的答案。
本文系盤古智庫高級研究員清華大學戰略與安全研究中心博士后,中國論壇媒體傳播主任文晶在中國評論通訊社、中評智庫基金會北京記者站召開的以“特朗普第二任期美國政策分析與展望”為主題的思想者論壇上的發言整理,文 章來源于“中評社”。
本文大約3000字,讀完約6分鐘。
文晶說,今天的發言分三個方面,前兩個方面聚焦中東的兩個熱點議題,一個是巴以沖突,觀察美國在巴以問題上的政策變化,還有一個就是伊朗核問題。這兩個是現在無論媒體還是學界都關注的核心議題,最后想對特朗普的整個中東政策做一個比較簡單的梳理判斷。
第一個問題,巴以沖突,這一直都是個歷史難題,但是特朗普他跟美國以往的總統都不一樣,他從第一任期開始就不走尋常路,當時他推動達成了《亞伯拉罕協議》,國際上對該協議的評論有很多,有些覺得它實現了歷史性的突破,但有些認為它完全置巴勒斯坦的利益于不顧,只顧以色列的利益,所以當時就有觀點認為這只能實現短期的和平。不論如何,特朗普是一個不走尋常路的總統,所以在他整體的外交風格下,他的中東政策也是如此。在巴以問題上,特朗普的一個核心策略就是他采取強力政策鞏固美以的同盟關系,比較明顯的就是他對以色列提供軍售,在以色列部署了薩德反導系統,還有他支持以色列吞并約旦河西岸的部分巴勒斯坦領土,特朗普對以色列的堅定支持和他對烏克蘭的不滿形成鮮明對比。
在具體舉措上,特朗普語出驚人說要接管加沙,進行大開發,還要永久遷移當地的巴勒斯坦居民,以此打破現在的僵局。但這個計劃其實存在很大的法律和政治風險,在國際社會造成了很大負面效果。第一,這個構想破壞了巴以的和平基礎,遭到阿拉伯國家的一致批評,并且刺激了地區戰爭的升級。特別是也門的胡塞武裝近期軍事動作頻繁,美國對他們也是頻頻打擊,特朗普的言論可能會讓胡塞武裝對美國的仇恨更加強烈,雙方的軍事沖突有升級的危險。第二,違反了《日內瓦公約》關于沖突狀態下平民保護的條款,特朗普要強制遷移加沙人口,很難得到國際上的認同,聯合國大會、國際法院也不能允許這種行為。所以特朗普在中東繼續堅持美國優先的原則,以及在巴以問題上的偏頗立場,其實使美國陷入了戰略孤立的困境,阿拉伯國家對他無法認同。
此外,作為特朗普的盟友,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其實有一個根本目的,就是要借以色列的對外軍事行動轉移以國內的矛盾。現在美國特朗普對他的無條件支持,使得內塔尼亞胡在軍事冒險上越發激進,3月18日,他重啟了對加沙的軍事行動,原因之一是3月31日以色列的預算案馬上就要經過議會表決,內塔尼亞胡需要通過軍事冒險爭取極右翼政黨的支持,避免政府解體。有卡內基的學者表示,特朗普的這種反自由主義,其實給內塔尼亞胡提供了意識形態的支持,而內塔尼亞胡又反哺特朗普,給他的關于“深層政府”的敘事背書,兩人互相抱團,各取所需。以上是特朗普在巴以問題上一些政策特征。
第二個問題,伊核問題及美國對伊朗政策。我是從奧巴馬時期就一直在關注這個問題,2015年,奧巴馬政府與伊朗政府簽訂了伊核協議,而特朗普第一任期就宣布退出伊核協議。前些天,中國、伊朗、俄羅斯在北京舉行三方會晤,引發了國際關注。中國為什么在此時和俄羅斯、伊朗舉行會晤?因為2025年10月,伊核協議就要到期了,中俄伊此時在北京會晤,在我看來,是中方在表達一種主張,伊朗是有和平使用民事核力量的權利的,而不是像美國特朗普主張的完全禁止伊朗擁有任何核力量,中國表達了鮮明的立場。
文晶說,特朗普第二任期的團隊整體上是一個反伊朗的陣營。首先魯比奧被提名做國務卿的時候,就被學者形容成是伊朗的噩夢,魯比奧當時對拜登政府恢復伊核協議的努力提出了很尖銳的批評,認為民主黨在執行制裁伊朗方面的寬容增強了伊朗的地區影響力。后來特朗普又提名了赫格塞斯做國防部長,包括沃爾茲,還有中央情報局的局長,他們都是以對伊朗的強硬立場為大家熟知的。
特朗普第二次上任之后,他的一個典型的特點就是他是以極限施壓的政策,全面升級對伊朗及其盟伴的遏制行動,主要通過軍事威懾、經濟制裁,還有聯盟重構這三個維度,三管齊下,試圖迫使伊朗放棄核計劃,并且要削弱伊朗在中東地區的影響力。
2023年10月7日這一輪巴以沖突爆發以來,表面上看是巴勒斯坦跟以色列的對決,但巴勒斯坦哈馬斯的背后是伊朗。伊朗的代理人受到了很大削弱,像黎巴嫩真主黨大傷元氣,包括這次敘利亞阿薩德政府的倒臺。敘利亞的失控對于伊朗來說很糟糕,伊朗通過敘利亞去影響中東的“什葉派新月地帶”,敘利亞是一個很重要的橋梁,現在敘利亞失控了,伊朗的影響力受到很大打擊。
那么美國在伊朗核問題上的核心訴求,一是要求伊朗停止所有的鈾濃縮活動,并且拆除它的民用核設施,其實現在中國和美國對于這個問題有很大的爭議,所以剛剛過去的3月15日,美國對也門胡塞武裝的設施發動大規模空襲,其實也是想向中國施壓,因為胡塞武裝和伊朗關系密切,而中國是伊朗石油的一大買家。現在伊朗的立場也很明確,拒絕拆除民用核設施。所以我們很擔心,特朗普如果因此惱羞成怒,像對也門發動襲擊那樣打擊伊朗,就會令中東的緊張局勢進一步升級。
最后,簡單概括一下現在美國的中東政策,一句話,特朗普的這種戰略短視很明顯加劇了地區的動蕩局勢。他的中東政策跟第一任期有點一脈相承,就是采取極限施壓的方式,但很短視。兩個關鍵詞就是“極限施壓”和“短期主義”,他要快刀斬亂麻,他的商人思維就是不要去搞長線的運作和長期戰略的布置,他要的就是交易,然后短期主義,能夠很快看到美國想要的結果,拿到美國想要的答案。這種策略會導致地區局勢呈現高度脆弱的狀態,然后就是他對以色列的偏袒和對伊朗的全面遏制,加速瓦解了美國之前和中東國家形成的戰略互信。
文晶說,特朗普作為商人的效率追求和風險偏好,將短期的政治利益凌駕于政策延續性的做法,實際上弱化了美國的議程設置能力。現在無論是美國的歐洲盟友,還是其在中東的盟友,比如沙特,都感覺特朗普的政策就是一錘子買賣,沒有太多的戰略考量,想起一出是一出。包括他把俄烏談判放到沙特去解決,它其實也想以此為樣板,希望沙特和以色列盡快實現關系正常化,以此實現中東的和平,這些都是一種交易的思維,想迅速解決所有問題。
特朗普在中東的戰略收縮,毫無疑問會導致美國在中東地區的軟實力受到損害,會形成一個惡性循環。我今年2月在伊拉克參會的時候,有一位美國的前助理國務卿在會上發言,特別傲慢,他說現在伊拉克都不是我們美國的重心了,我們現在焦點不在這里,你們得好好爭取我們美國人對你們重新關注。所以美國在中東的軟實力其實受損嚴重,我去年4月去沙特和阿聯酋調研,發現現在反倒是中國和這些國家的經濟、科技合作如火如荼。
特朗普最近又關閉了美國之音,美國人跟我們說“簡直不敢想象他把美國之音都關了”。多年以來,美國之音給各國人士灌輸美國的價值觀,現在特朗普把它都關閉了。總之,我認為,這種戰略短視的累積效應會使整個中東局勢在2025年處于一種戰爭延續和脆弱和平的臨界狀態。總體而言,我認為2025年不會有大的戰爭,就持續這樣一種短和平,可能不會有熱戰,但實際上有很多的危險因素在暗流洶涌。■
文章來源于“中評社”
責任編輯:劉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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