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喻言 馬嘉豪 攝影報道
早出晚歸,風里來雨里去;10余年船票不漲價;網(wǎng)紅船長“一哥”和最后的“水上公交”;菜農(nóng)們的出行最優(yōu)選擇……這些都是圍繞在重慶忠縣“渝忠客2180”和船長秦大益身上的“標簽”。
停靠在忠縣西山渡口的“渝忠客2180”。
從1998年到現(xiàn)在,秦大益已經(jīng)在長江上開了28個年頭的客船。經(jīng)歷過水運的繁榮和落寞,如今的他,帶著“渝忠客2180”班輪踏入自媒體賽道,開船的同時也通過自媒體,為當?shù)剞r(nóng)戶提供售賣農(nóng)產(chǎn)品的便捷通道。
船長秦大益。
穿梭在峽江上的“水上背簍公交”
4月下旬的一個清晨,洋渡鎮(zhèn)下著大雨,但仍有不少附近的農(nóng)戶挑著幾十上百斤的蔬菜、 水果、家禽等趕到洋渡碼頭,乘坐“水上公交”——“渝忠客2180”班輪,去往縣城進行售賣。
乘船到忠縣賣菜的農(nóng)戶們。
“渝忠客2180”為兩層結(jié)構,下層是甲板和擺放有條凳的客艙,上層為駕駛室。它是洋渡鎮(zhèn)到忠縣僅剩的、還在開行的“水上公交”,秦大益就是船長兼駕駛員。
早上6點半,“渝忠客2180”準時從洋渡碼頭駛離,它將在2小時內(nèi)航行30多公里,到達航線的終點站忠縣西山碼頭。其間,班輪會停靠魚洞、三條嶺、烏楊晏家、烏楊船廠、康家沱、胖子沱等站點。下午2點半,秦大益又會駕駛班輪,載著賣完菜的農(nóng)戶們從西山碼頭駛回。
船長秦大益和他的乘客們。
“孃孃,你又挑枇杷去賣呀,這次挑了怕是有60斤咯。”
“家里的秧子栽完沒得,要不要我們?nèi)兔Γ俊?/p>
“慢點慢點,不要跑,我們等你。”
碼頭上不時地響起秦大益的話語聲,這聲聲鄉(xiāng)音和著班輪的馬達聲,讓趕船的農(nóng)戶們放松了不少。
早上7點半,經(jīng)過一個小時的航行,“渝忠客2180”到達了整趟航行乘客最多的一站——烏楊船廠。
長長的石階梯,一頭連著碼頭,一頭連著小鎮(zhèn)。碼頭上,三十多位乘客和他們的“大包大簍”已早早等候就緒,不遠處,還有幾位正匆匆趕過來的乘客。
“不要急、不要急,注意安全。”班輪一靠岸,秦大益邊招呼乘客,邊下船幫忙搬運貨物。剛忙完,他又跑上了碼頭石階,幫著趕船的老人們挑擔子,來來回回三四趟。
“他們就像我的家人,每個人我都認識,也清楚他們家里是什么情況,而且老人年紀也不小,能幫一點就幫一點。”秦大益說。
坐船的老人們。
“他開了好多年,我就坐了好多年,我們江邊的人愿意坐船,寬松自由。”
這一站的乘客多了起來,船上甲板也擺滿了各種籮筐、背簍,里邊裝著新鮮的枇杷、土豆、白菜、蒜苔等農(nóng)產(chǎn)品。乘客們迎著江風,高談闊論起來。
擺滿農(nóng)產(chǎn)品的甲板。
駕駛室里,秦大益像換了一個人,不再和別人說笑,只顧看著江面擺動著船舵。
接力上輩人跑船28年
“我們一家人都是開船的,我是第三代。”秦大益說,他就出生在洋渡鎮(zhèn),從爺爺那輩開始,包括他爸爸,都是跑船人。
10多年前,整個忠縣的陸路交通還不算特別發(fā)達,沿江場鎮(zhèn)的居民去往縣城或者別的地方,乘坐長江上的班輪是最優(yōu)選擇。那時,僅是每天往返洋渡和忠縣的班輪就有10余艘,還常常人滿為患。
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秦大益耳濡目染著父輩們的辛苦,也目睹了父親秦紹洪的悲劇。在一次跑船過程中,江上起了大霧,能見度極低,一條運沙貨船撞上了父親開的班輪。
秦紹洪在這次事故中離世,那年秦大益18歲,正在中專學校讀計算機專業(yè)。“父親去世后,家里沒有了經(jīng)濟收入,弟弟也才12歲,母親一個人很艱難地支撐整個家。”于是,秦大益放棄了學業(yè),回到家中幫襯母親,也扛起了家庭的重擔。
“父親是一個很善良的人,看到?jīng)]錢坐船的老人背著背簍趕路,他都要招呼老人免費坐船,他對我的影響很大。”站在父親的位置上繼續(xù)跑船后,秦大益也延續(xù)著父親“樂于助人”的風格,對老人們更是照顧。用他的話來說就是,“船多一個人也是走,少一個人也是走”。
歲月流逝,峽江客運繁華不再。2016年底,洋渡鎮(zhèn)到忠縣修通了高速公路,人們坐客車只要50分鐘就可以到達縣城。速度更快、用時更短,選擇坐船出行的人漸漸少了。
“有客車了,家家戶戶也幾乎都有私家車,年輕人更愿意坐車,坐船的人基本上都是老人。”秦大益說,從那時起,客流下滑,班輪船長一個個轉(zhuǎn)行,江上客輪也一艘艘減少。直到2020年,在長江忠縣段,只剩下了“渝忠客2180”一艘客船和秦大益一個船長。
“2022年是最艱難的時候,每天坐船的人就只有十來個,船票收入還不夠每天往返所需的600元燃油費。”秦大益回憶,對于是否繼續(xù)跑船這件事,他的內(nèi)心深處有過多次動搖。在收入減少的時候,他還利用夜間兼職開貨車運沙石。
“有段時間實在撐不下去了,我也嘗試過去岸上討生活、做生意,但看著老人們望著你的那種眼神,時不時問你還開不開船的語氣,我最后還是回到了船上。”在秦大益看來,如果他的船也消失了,習慣坐船出行的老人們就只能步行到鎮(zhèn)上坐客車,再轉(zhuǎn)車去縣城,“挑著幾十上百斤的農(nóng)產(chǎn)品來回折騰,出行的麻煩度大大增加。”
正是時刻記掛著需要坐船的老人,從2013年開始,秦大益始終沒有漲過價,從洋渡到忠縣這段旅程,最高12元,最低5元。
“渝忠客2180”船艙內(nèi)。
“網(wǎng)紅船長”玩起自媒體助農(nóng)“秒空”
2022年是秦大益最困難的一年,同時也是他生活出現(xiàn)轉(zhuǎn)機、開啟新賽道的一年。
那年9月,還在讀大學的兒子回家休假,他拍下了寬闊的江面和父親秦大益的背影,做成短視頻發(fā)到網(wǎng)上。“最初的想法就是記錄一下,給以后留個念想。”秦大益說,萬萬沒想到視頻火了,“渝忠客2180”也跟著火了。
“我記得非常清楚,我第一天直播的收入就有300元,是那時候開一天船才有的收入。”秦大益激動地說,這是他踏入自媒體賽道的開端。
拿到直播的第一筆收入,秦大益又把它回饋給坐船的老人們,為他們買早餐免費發(fā)放。此后,免費早餐就一直沒斷過。
“關注我和‘渝忠客2180’的人越來越多,從600人到3000多人再到現(xiàn)在的幾百萬粉絲,也有網(wǎng)友時不時遠程‘投喂’愛心早餐、包船給老人們坐。”秦大益說,粉絲們都親切地叫他“一哥”。
“我是四川綿陽來的,頭一天晚上才趕到洋渡,特意過來體驗坐‘一哥’的船。”網(wǎng)友“唐老鴨”說,他關注秦大益已有兩年多時間,正是看到視頻里秦大益和老人們的相處情況,他深受感染,這次是專程來線下體驗。
除了免費為老人們提供早餐外,踏入自媒體賽道的秦大益還自發(fā)為農(nóng)戶們賣起了農(nóng)產(chǎn)品。“自媒體的力量很大,我們賣的農(nóng)產(chǎn)品都是‘秒光’。”秦大益自豪地說,現(xiàn)在,他對自己的工作和助農(nóng)也有清晰地安排:一天開船、一天下鄉(xiāng)直播助農(nóng)。
秦大益為農(nóng)戶們整理背簍、擔子。
“現(xiàn)在,我和合伙人一人開一天的船。不開船那天我就下鄉(xiāng),只要是忠縣區(qū)域內(nèi),找到我們求助售賣農(nóng)產(chǎn)品的,或是我們了解到家庭困難的農(nóng)戶,我們都會主動去幫他們賣。”秦大益說。通過直播助農(nóng),他們也讓很多農(nóng)戶實現(xiàn)了足不出戶就能賣掉農(nóng)產(chǎn)品、增收。
“我的船,有人需要。”秦大益說,只要他還能開得動、有人坐,他就會一直開船。最近,他的兒子也在學習船舶駕駛技術,未來他會是家中的第四代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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