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然

白色轎車車門打開，一雙修長的腿先邁了出來，接著是林小曼那張妝容精致的臉。她抬頭看見他，揮了揮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程志明就被打動的笑容——溫柔中帶著些許羞澀……

"又去逛街了？"程志明接過林小曼手里的大包小包，瞥見幾個知名品牌的logo。

"嗯，兒子馬上開學了，給他買幾件衣服。"林小曼脫下高跟鞋，光腳踩在地板上，"對了，志明，能借我兩千塊錢嗎？我媽說血壓又高了，得去醫(yī)院看看。"

程志明的手指微微收緊。這是這個月第三次了。他轉(zhuǎn)身走向臥室，從抽屜里取出錢包。"上次給你的三千不是也說給阿姨看病嗎？"

"哎呀，上次檢查完醫(yī)生又開了新藥，貴得很。"林小曼湊過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你最好了，等我下個月工資發(fā)了就還你。"

程志明沒說話。林小曼自從正月搬來和他同居，就再沒提過找工作的事。她總說在"聯(lián)系"，在"面試"，但半年過去，她的"工資"始終是個虛無縹緲的承諾。

晚飯是程志明做的。自從林小曼說受不了油煙味會咳嗽后，廚房就成了他的領(lǐng)地。三菜一湯，他特意燉了她愛喝的玉米排骨湯。

"今天面試怎么樣？"程志明夾了一塊魚肉放到林小曼碗里。

"別提了，那家公司太摳門，才給四千五。"林小曼撇撇嘴，"我好歹也是大專畢業(yè)，還有十年工作經(jīng)驗呢。"

程志明點點頭，沒戳穿她簡歷上寫的是中專學歷。他起身收拾碗筷，水龍頭流出的熱水沖淡了碗碟上的油漬，卻沖不走他心頭越來越重的疑慮。

洗完碗出來，林小曼已經(jīng)躺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劇，桌上散落著瓜子殼和水果皮。程志明默默拿起掃把，想起半年前他們剛認識時的場景。

那時他在相親網(wǎng)站上認識了林小曼。照片上的她笑容甜美，個人簡介寫著"尋找真心相伴的成熟男士"。第一次見面，她穿一件淡藍色連衣裙，說話輕聲細語，談到前兩段婚姻時眼含淚光，說都是因為遇人不淑。程志明被她的柔弱打動，想起自己去世五年的妻子。那時他多渴望有人能填補生活的空白啊。

"志明，幫我倒杯水。"林小曼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

程志明遞過水杯，看見她手機屏幕上是購物網(wǎng)站的付款頁面——一條標價1899元的項鏈。

"這是？"他忍不住問。

"哦，我閨蜜生日，送個小禮物。"林小曼迅速鎖屏，"對了，周末我兒子要來住兩天，你記得把次臥收拾一下。"

程志明想起那個十歲的男孩，上次來時打碎了他收藏的茶具，林小曼卻說"小孩子不懂事別計較"。他深吸一口氣："小曼，我們得談談。"

"談什么？"林小曼眼睛沒離開電視。

"這半年來，你花了四萬多，卻連一雙襪子都沒給我買過。"程志明盡量保持語氣平靜，"家務全是我做，你連自己的衣服都不洗。"

林小曼終于轉(zhuǎn)過頭來，眉頭皺起："程志明，你什么意思？嫌棄我了？當初是誰說會照顧我和我兒子的？"

"我是說過，但感情是相互的。"程志明感到一陣疲憊，"你不能只索取不付出。"

"付出？"林小曼冷笑一聲，"我34歲跟了你這個47歲的老男人，還不夠付出？你知道外面追我的有多少嗎？"

程志明如遭雷擊。原來在她眼里，他們的關(guān)系只是一場交易——她的青春換他的錢財。

"既然這樣，也許我們不適合。"程志明的聲音異常冷靜。

林小曼猛地站起來："好啊！分手就分手！不過你得補償我這半年的青春損失費，五萬，一分不能少！"

程志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青春損失費？是你花了我四萬多！"

"有證據(jù)嗎？"林小曼抱起雙臂，"轉(zhuǎn)賬記錄可都是你自愿贈予的。不給錢我就去你單位鬧，說你欺騙感情！"

程志明感到一陣眩暈。他扶住墻壁，突然想起林小曼母親來家里做客時說的話："我們家小曼命苦啊，前兩個老公都沒良心，希望你能真心待她。"現(xiàn)在想來，那語氣里分明帶著威脅的意味。

第二天早晨，程志明假裝妥協(xié)，說需要時間籌錢。趁林小曼出門做美容時，他收拾了她的行李放在門口，換了門鎖。手機里，他保存了所有轉(zhuǎn)賬記錄和一段昨晚偷偷錄下的對話——林小曼在電話里對她母親說："那老家伙還有利用價值，等結(jié)了婚要了彩禮再離婚，能分他一半房產(chǎn)。"

當林小曼晚上回來發(fā)現(xiàn)進不了門，在樓下破口大罵時，程志明報了警。警察看了證據(jù)，警告林小曼敲詐是違法行為。她最終灰溜溜地走了，臨走前惡狠狠地瞪著他："你以為你這樣的老男人還能找到好女人？做夢！"

夜深人靜，程志明坐在陽臺上，望著城市的燈火。他想起了亡妻，想起了他們簡樸卻充滿溫情的生活。或許林小曼說得對，在這個現(xiàn)實的社會里，像他這樣的中年男人很難再遇到純粹的感情。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再做一個被人利用的傻瓜。

三個月后，程志明在社區(qū)老年大學報名了書法班。第一節(jié)課上，他注意到角落里一個安靜的女人，五十歲左右，寫字時全神貫注的樣子讓他想起亡妻。課間休息時，他們聊了起來。她姓周，丈夫病逝三年，有個女兒在國外。

"為什么學書法？"程志明問。

"喜歡筆尖劃過紙面的感覺，"周女士微笑，"像是時間慢下來了。"

程志明點點頭，突然覺得心里某個地方輕輕松動了一下。這一次，他想慢慢來，從朋友做起，真正了解一個人，而不是急于填補生活的空缺。

窗外，初秋的陽光溫柔地灑進來，照在兩人面前的宣紙上。墨跡未干，像是一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