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在鳳陽村東頭的歪脖子柳樹下,住著一對年過六旬的老夫妻。老太太姓王,是村里出了名的精明人,年輕時做過貨郎,算盤珠子撥得噼啪響;老頭姓張,村里人都叫他"張糊涂",因為他總辦些讓人哭笑不得的蠢事。
這年夏天,鳳陽村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村口的老井見了底,田里的莊稼像被火烤過似的蜷曲著葉子。王老太太望著糧缸里見底的黍米,愁得整夜睡不著覺。更讓她發愁的是棚里那匹老馬——這畜生一天要吃掉三升豆料,可家里連人都快揭不開鍋了。
這天清晨,王老太太把最后半碗粥推給老伴:"當家的,你把馬牽到縣城集市上,換個實在物件回來。"她特意掰著手指交代,"記住,要么換錢,要么換糧食,最差也得換個能下崽的母畜。"
張糊涂啃著硬饃直點頭,可那眼神飄忽的樣子,讓老太太心里直打鼓。果然,這老頭剛走到村口的岔道就犯了糊涂。他摸著馬鬃自言自語:"老婆子說要換'實在物件',可沒說非得是錢糧啊..."
這時,道上來了個牽驢的貨郎。那驢子瘦得肋骨分明,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貨郎見老頭盯著驢看,眼珠一轉就湊上前:"老哥,您這馬養得真精神!"
"是啊,跟了我十年了。"張糊涂愛惜地捋著馬鬃,"就是如今家里..."
貨郎立刻接話:"巧了!我這驢雖然瘦些,可能馱兩百斤貨,還會拉磨。"說著掏出個豁口的陶碗,"搭上這個祖傳的寶貝,跟您換馬如何?"
張糊涂盯著陶碗上模糊的花紋,突然想起老太太常念叨"古董值錢",頓時喜上眉梢。兩人當場交換,貨郎生怕他反悔,翻身上馬就跑,揚起一溜煙塵。
傍晚時分,村里人看見張糊涂樂呵呵地牽著瘸驢回來,驢背上還馱著個破碗。王老太太沖出院子,差點被門檻絆倒:"馬呢?"
"換了這個!"老頭獻寶似的舉起陶碗,"您看這花紋,定是個古物!"
老太太搶過碗對著夕陽一看,差點背過氣去——碗底還粘著昨夜的飯粒!她揚起巴掌要打,又頹然放下:"怪我,怪我..."夜里,她輾轉反側,終于想出個主意。
第二天,老太太把老頭叫到跟前,一字一頓地說:"今天你牽驢去集市,必須換回比驢值錢的東西。"怕他不明白,又補充道:"要能換錢的活物!"
這回張糊涂倒是記住了"活物"二字。集市上人聲鼎沸,他蹲在牲口市等了半日,忽然聞到一陣魚腥味。兩個魚販正在樹蔭下歇腳,其中年輕的那個舉著魚竿吹噓:"這竿子是祖傳的紫竹所制,去年釣起過二十斤的鯰魚!"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張糊涂蹭地站起來:"這位老弟,我用驢換你的神竿如何?"兩個魚販對視一眼,年長的立刻把魚竿塞進他手里:"老哥好眼力!這竿子可是能傳家的寶貝!"等老頭反應過來,兩人早已牽著驢消失在人群里。
當張糊涂扛著魚竿邁進家門時,王老太太正在院里曬野菜。陽光照在那根發亮的竹竿上,晃得她眼前發黑。"驢...驢呢?"
"換了這個!"老頭得意地甩動魚竿,"這寶貝能釣二十斤的大魚,往后咱們天天有魚吃!"
老太太顫抖著接過魚竿,發現竿身上刻著"劉記漁具"的戳記——分明是鎮上五文錢一根的普通貨。她突然覺得天旋地轉,枯瘦的手抓住門框,卻還是緩緩滑倒在地...
三日后,村里人發現張家煙囪不再冒煙。破舊的院門里,張糊涂抱著魚竿蜷縮在炕上,身邊躺著早已冰涼的妻子。他嘴里還喃喃念著:"等開了春...我帶你去釣魚..."
后記
村口的老槐樹下,貨郎和魚販正在分贓。貨郎掂著錢袋笑道:"那老頭怕是到死都不知道,驢和魚竿都是我們做的局。"老輩人卻說,真正害死張家夫婦的,不是旱災,也不是騙局,而是明知丈夫糊涂,卻還一次次把家業托付給他的王老太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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