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在《戰犯改造所見聞》中講了這樣一件趣事:“很久沒有人猜出的(一條謎語)是:‘金木水火土,打五虎上將。’我們中唯一的王上將,聽人說這字謎沒有人能猜出,他便用很輕蔑的神態‘呸’了一聲。”
據說當時有一些“聰明人”看到王陵基的表情,馬上就猜出這是川軍五個上將的名字,也就是鄧錫侯、楊森、劉湘、劉文輝、王陵基,這五個人的名字中分別到有金木水火土偏旁部首,沈醉還“更聰明”地猜出了王陵基“呸”的原因:“在王陵基的眼中,除楊森外,其余不是他的學生就是他的后輩,所以,不屑與他們同列為五虎上將之末。”
沈醉是很聰明,王陵基是很驕傲,但那條謎語,大家還真猜錯了——川軍五虎上將并不包括帶土字底的王陵基,王陵基也沒有必要生氣:當年評選川軍“五虎上將”的時候,還真沒有他,他不愿意“屈居”鄧錫侯、楊森、劉湘、劉文輝之下,那四人也許還不屑與他為伍呢。
王陵基是1943年才被授予中將加上將銜,并不是正牌上將——當年蔣家王朝特級上將一人為老蔣,其下設一級上將(四星)九名,二級上將二十三名,只有一級上將退役或死亡,才由二級上將遞補,二級上將晉升為一級上將或退役、死亡,才有中將或中將加上將銜遞補。
王陵基一直到被俘,也沒能從中將加上將銜晉升為二級上將,劉湘是1935年4月首批授予的二十三名二級上將之一;1947年2月陳誠晉升一級上將,空出一個二級上將名額,由鄧錫侯晉升遞補。
陳誠這個二級上將的名額很有意思:他于1939年5月因劉湘病故而晉升二級上將,又于1947年2月因張學良退役而晉升一級上將,那三顆金星又回到了川軍將領肩頭。
蔣家王朝上將有定額,一個蘿卜一個坑,拔掉一個大蘿卜,才有中蘿卜填坑,而中將和中將加上將銜就沒這個限制了:淮海戰役期間,徐州“剿總”除了劉峙一個上將,從“剿總”副總司令到兵團司令,以及一些資格老的軍長,大多是中將,所以有人笑話蔣軍“中將遍地走,少將多如狗,豬將守大門,徐州能不丟?”
豬將指的是徐州“剿總”上將總司令劉峙,他也是1935年4月首批授予的二級上將之一,但是真正負責指揮的徐州“剿總”副總司令杜聿明和邱清泉李彌等兵團司令都是中將,這些中將一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也是各走各的路,所以一盤散沙大部分被活捉,僅此一戰,就有杜聿明以下一百二十四個少將中將被俘,另有二十二人投誠、八位起義。
杜聿明和他的中將副參謀長文強進了戰犯管理所,見到了以上將自居的王陵基,并經常與他開玩笑——杜、文當然知道,王陵基在川軍將領中,獲得中將加上將銜是最晚的:1937年9月,第五軍團軍團長劉文輝、第二十軍軍長劉文輝同時晉升中將加上將銜;1940年5月,第二十九集團軍總司令王纘緒跟王陵基同獲中將加上將銜,而王纘緒是不在“川軍金木水火土五行上將”之列的,因為還有人比二王的資格還老。
那位比二王資格還老,與劉湘楊森劉文輝鄧錫侯并列的“上將”叫田頌堯,他就是五行中的“土將”。
為什么田頌堯能成為“土將”,古文功底雄厚的讀者諸君當然知道,“堯”字繁體為“堯”,他才是不折不扣的“土字頭”,而且是“一土壓二王”。
一土壓二王的田頌堯在1926年參加北伐的時候,就已經是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九軍軍長,那時候王陵基才是第二十一軍第三師師長,田頌堯給老蔣當“上將參議”的時候,王陵基還只是中將,而沒有加上將銜呢。
全國政協《文史資料選輯》第三十三輯刊發了黃應乾的《劉湘、劉文輝混戰始末》、何煋榮的《田頌堯、劉文輝成都巷戰記》,從這兩篇文章中,我們不難看出田頌堯當年也是川軍中響當當的人物,比王陵基的地位高多了——王陵基一直在其他軍閥手下作戰,還算不上一方諸侯,而田頌堯則作為“選手”,參加了“四川爭霸賽”。
何煋榮和黃應乾都算川軍老人,起義將領何煋榮給川陜鄂邊區綏靖公署主任潘文華當過少將高參、參謀處長,并在擔任新軍訓練處中將司令時在四川彭縣率部起義,給潘文華當過秘書,也當過二十八集團軍駐渝辦事處處長,建國后歷任川西行署委員、四川省人民政府委員、四川省政協常委,這兩位“川軍老將”的回憶應該比沈醉的道聽途說更準確可信。
據黃應乾回憶,當年文人墨客沒少寫詩詞調侃川軍混戰,其中有一首是這樣的:“十萬雄師出簡陽(楊森),一王(王兆奎)戰敗一王(王瓚緒)降。一王(王仲明)遠在巫山外,回首巫山淚兩行(劉湘從法國買了十多架飛機,試飛的時候師長王仲明因好奇而登機,結果飛機墜毀殞命)。”
當年還有不少類似的詩詞,其中最有意思的是王鰲溪所做的《竹枝詞》:“四川五將領,名稱備五行;水火木金土,驕貪狡詐橫。害人終害己,相克不相生;統一成虛語,大家搞不成。”
劉湘為水,劉文輝為火,楊森為木,鄧錫侯為金,田頌堯(堯)為土,五行上將根本就沒王陵基啥事兒。黃應乾解釋:劉文輝防地多,錢多,稱為金龍;劉湘因爭防地,以侄犯叔,稱為孽龍;鄧錫侯水晶猴子,稱為水龍;田頌堯綽號冬瓜,傻頭傻腦,瓜氣十足,稱為悶龍;楊森自己無防地,到處亂擠,稱為滾龍。”
五龍上將也好,五行上將也罷,他們為爭奪四川控制權打得天昏地暗,但卻從不下毒手,甚至被俘也不慌張——劉湘的參謀長李劍鳴跟楊森是同學,在作戰中兩次被楊森俘虜,不但不害怕,甚至還有些高興,黃應乾回憶:“楊說:‘你咋個又來了?’李答:‘上次你招待我很豐盛,迄今尚念念不忘,這次又要來攬擾你了。老同學,我們不是梁山泊的弟兄,越打越親嗎?’四川內戰,至二劉岷江之役始告結束,中經十余年。每次戰后,軍閥杯酒言歡,往往借梁山泊的弟兄越打越親的話來解嘲……”
川軍將領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在生死關頭,都會“拉兄弟一把”,起義的時候也是互相通氣,劉文輝、鄧錫侯、潘文華能一同在在彭縣起義,這是老蔣做夢都想不到的:這三人原本打生打死,怎么現在就歷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川軍將領關起門來打架,敞開門卻是共進退的“兄弟”,關于川軍將領的趣聞軼事,讀者諸君肯定知道得更多:田頌堯后來跟隨劉文輝、鄧錫侯、潘文華在彭縣起義,后來還擔任了西南軍政委員會參事、四川省人民政府參事室參事,您說王陵基能跟田頌堯相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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