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是三十多塊一瓶的吧？也太寒磣了點，新娘嫁得也太委屈了。”

一句話，從人群中飄出來，如同一根針，扎進了喜慶熱鬧的婚禮現(xiàn)場。

婚宴廳里的燈光正明亮，菜一道接一道地端上桌，鼓樂聲響著，賓客之間熱熱鬧鬧，偏偏這句話一出口，頓時氣氛一滯，飯桌上的動筷子聲也停了幾秒。

我叫李芊，今年28歲，新婚當(dāng)天，剛敬完第三輪酒，還穿著那條大拖尾的婚紗，正想回休息間歇一下，就聽到了這刺耳的一句。

說話的是我媽堂妹——表姨孫蓮，五十出頭，打扮得花枝招展，頭發(fā)燙得蓬松，一手拎著名牌包，一手還不忘翻著酒瓶的標(biāo)簽，滿臉寫著“這婚席也配我來吃”的神色。

我老公劉磊拉了拉我手臂，小聲說：“別理她，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

我皺眉，卻沒忍住，走了過去，聲音不高，但句句清晰。

“表姨，您剛才說這喜酒便宜，寒磣？”

孫蓮哼了一聲：“不是我說，今天這婚席也太素了，我家閨女結(jié)婚請的可是五星級酒店，你看看你這，農(nóng)村酒店不說，連酒都這么不上檔次，菜也都是素的居多。”

“哦。”我點點頭，笑得有點冷，“那您隨禮金了嗎？”

她臉色一僵，嘴一張，卻沒吭聲。

我接著說：“我們請了親戚朋友，能來的都是情分，隨不隨禮也不強求，但既然您來了，那就是來祝福的。可是我怎么聽您嘴里，不是祝福，是嘲諷？”

“你、你這孩子，怎么說話的！”孫蓮被我頂?shù)谜f不出話，只好扯著嗓子扭頭看著周圍的親戚，“你們說說，這姑娘是不是結(jié)婚了就翻臉？”

親戚們低頭喝湯的喝湯，剝蝦的剝蝦，誰也不吱聲。誰不知道她孫蓮出了名的勢利眼，平時誰家有點事，她不是打聽人家工資就是房產(chǎn)證。現(xiàn)在終于踢到鐵板了，也沒人愿意幫她圓場。

我媽拉了我一把，低聲說：“芊芊，別在婚禮上鬧。”

我點點頭：“我知道。”

然后我看向?qū)O蓮：“今天是我人生最重要的日子，我不求鋪張浪費，也不在乎婚宴的檔次。我和磊子把所有積蓄都拿出來辦這個婚禮，是為了請來的人能吃得舒心、玩得盡興。要是您覺得委屈了，那實在對不起，改天我再給您單獨請頓大席，酒我專門挑茅臺。”

這話一出，旁邊就響起了幾聲低笑。

孫蓮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氣得拎起包就起身：“我看我是白來一趟！”

她剛走幾步，就聽見她女兒在后頭嚷嚷：“媽，你別走啊，剛上蹄膀呢！”

場面滑稽得讓人忍俊不禁。

這場婚禮，從一開始我們就不想辦太奢華。

我和劉磊是大學(xué)同學(xué)，在市里工作多年，存了點錢，買了個小兩居，裝修完就剩個底子。雙方家里條件都一般，我們商量著不搞那些浮夸的場面，改請自家鄉(xiāng)鎮(zhèn)上的小酒樓，花少一點，把錢攢著以后生娃用。

親戚里大多理解，也有像孫蓮這樣的，專盯著排場、酒水和菜譜的。她家女兒出嫁時大張旗鼓、婚車?yán)税溯v、酒店包了兩個廳，可轉(zhuǎn)頭婚后一地雞毛，聽說到現(xiàn)在還欠著外債。

我不是不講究排場，但我更愿意過日子腳踏實地。

婚禮結(jié)束后，回程的路上，劉磊拉著我的手說：“你今天懟得好，我早就看不慣她了。”

我笑：“這婚是我過，不是她過。她要講檔次，回她五星級去，別來我們這兒扎心。”

后來，這事傳開了。親戚們都說：“李芊這姑娘，不光長得好，脾氣也剛。”

我媽一開始還有點擔(dān)心，怕我得罪人。可沒兩天，她去鎮(zhèn)上趕集，有幾個嬸子拉著她手說：“你家芊芊那句‘你隨禮金了嗎’，說得太解氣了！”

她這才笑著回來跟我說：“閨女，媽原來覺得你嘴硬，現(xiàn)在覺得你真沒錯。咱窮有窮過法，但不該被人踩。”

婚后我和劉磊過得還算平穩(wěn)，他事業(yè)有起色，我也換了份清閑點的工作，我們沒有刻意去聯(lián)絡(luò)那些“看臉色”的親戚，但該走動的還是走動。

孫蓮后來偶爾也會碰到，每次見我，臉上帶著假笑，說：“哎呀，李芊還是那么伶俐。”

我點頭：“謝謝表姨夸獎。”

我始終記得那一天，我穿著婚紗，頂著一頭的紅花熱氣，當(dāng)眾懟了一個長輩。

那不是什么沖動，是一次自我捍衛(wèi)。生活已經(jīng)夠難了，憑什么還要在自己的婚禮上，低聲下氣？

婚禮是否隆重不代表幸福，酒水的檔次也不決定婚姻質(zhì)量，真正的底氣，是你愿不愿意為自己的尊嚴(yán)撐腰。那一天，我嫁給了我愛的人，也重新嫁給了一個更有骨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