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解放軍在大西北追剿馬家軍,攻勢如潮。某部在戰斗中意外俘獲一名女匪。這女匪盯著戰士們的紅五星帽徽,滿眼驚恐,用顫抖的四川口音問道:“你們是紅軍嗎?”負責審訊的一師三三團政委任學耀,在這顫抖的鄉音里,瞬間捕捉到了熟悉的味道。他的心猛地一顫,立刻放緩語氣,讓對方報出姓名、年齡和籍貫,表示會爭取寬大處理。
沒想到,女匪眼眶瞬間紅了,沉默好久才緩緩開口:“我叫吳貞子,四川巴中人,1933年就參加紅軍了,和你們一樣啊。18年前我是西路軍婦女獨立團的排長,團政委吳富蓮被俘前吞針犧牲了?!?/p>
任學耀聽到這話,猛地站起身來。要是她說的是真的,論資歷,眼前這位老戰士投身革命時,自己還在陜北瓦窯堡當小學教員呢。
1933年,紅四方面軍解放巴中。15歲的吳貞子看著戰士們八角帽上閃耀的紅星,聽說這是為窮人打天下的隊伍,二話不說,毅然剪掉長辮參了軍。她清楚地記得入伍那天,連長扯掉繳獲的國民黨軍帽檐,笑著對她說:“咱們紅軍的帽子,每個角都挑著窮人的盼頭。”
1934年11月,紅四方面軍踏上長征路。吳貞子跟著隊伍三次翻越雪山、走過草地。在祁連山的寒風中,她把最后一塊青稞餅掰給傷員,自己啃草根時嘴都劃破了。1936年10月,她所在的紅四方面軍一部改編為西路軍,在河西走廊與馬步芳部展開了一場生死惡戰。婦女獨立團1300名姐妹,大多永遠留在了梨園口的戈壁灘上。團長王泉媛在突圍中失聯,政委吳富蓮為免受辱吞針殉國,吳貞子含淚埋下染血的軍帽和刻著“殺馬匪”的手榴彈殼,換上了老百姓的粗布衣裳。
可祁連深山也沒能讓她躲過厄運。1937年4月,她出山找糧時,被搜山的馬家軍抓住了。馬家軍參謀長聽出她的四川口音,識破了她的身份。那軍官見她模樣清秀,竟起了歹心。瘦小的吳貞子抄起桌上的煙槍,拼了命砸向對方的臉,頓時鮮血直流。惱羞成怒的士兵把她綁在拴馬樁上,眼看馬鞭就要落下,路過的副官韓德慶因貪圖她的美貌把她帶走了。但這并沒有改變她的命運。三年里,她無數次試圖逃跑,換來的卻是一次次毒打,后背的鞭傷幾乎就沒好過。
1940年隆冬,炊事班的陳媽偷偷塞給她一張餅,輕聲說:“娃子,朝東南走,那里有八路軍的辦事處?!痹诶蠇D人的掩護下,吳貞子頂著漫天飛雪逃出了匪營。半個月后,她渾身凍裂的傷口滲著膿血,終于摸到了蘭州八辦的木門??晒ぷ魅藛T問她有無證件時,她只能顫抖著解開衣襟,露出心口那枚用紅布條裹著、磨得發亮的五星帽徽——那是從犧牲戰友遺體上摘下來的。工作人員看著她臂上的刀疤,沉默許久后說:“大姐,現在國共合作,被俘人員的事……你先回家吧。”
捧著八路軍的辦事處給的路費,吳貞子沒有南下回鄉。她轉身又鉆進了祁連山,在當年掩埋物資的地方扒開積雪,卻只找到半頂破軍帽和銹蝕的刺刀。絕望中她又遇上了土匪,這次被俘,她不再反抗。不是屈服,而是發現匪首馬成府的小妾正難產。她憑借在衛生隊學到的醫術,保住了兩條人命。此后,她用在紅軍里學到的戰術知識,幫土匪打退了幾次軍閥圍剿,竟被推舉為“二當家”。但她立下規矩:只搶那些為富不仁的鄉紳,絕不能碰貧苦百姓一絲一毫。
1949年8月,蘭州戰役的炮聲打破了祁連山的寧靜。解放軍戰士沖進匪巢時,吳貞子主動掀開衣襟,露出藏在貼身口袋里的紅五星,那是她用結婚時被迫穿的紅蓋頭,一針一線繡成的。
1950年春,經過西北局嚴謹的調查核實,吳貞子正式恢復了黨籍,再次穿上了那件闊別13年的軍裝。在青海的軍醫院里,這位往昔的紅軍排長,常常對著窗外的雪山出神。她滿頭的白發,仿佛在默默訴說著西路軍那段波瀾壯闊又無比悲壯的歷史,藏著數不清的秘密。
在西路軍的悲壯過往里,吳貞子的故事就像一顆帶著斑斑血跡的種子。這顆種子在歷經無數艱難險阻后,終于在新中國這片充滿希望的土壤里,頑強地長出了新芽。她用自己大半生的漂泊與苦難,堅守住了當初頭戴八角帽時立下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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