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道又來啦！"

村口賣臭豆腐的老張頭一聲吆喝，整條街的商販頓時手忙腳亂。賣糖人的李嬸抄起竹簽就往糖稀里扎，賣炊餅的趙叔把蒸籠蓋子蓋得震天響。我蹲在自家豬肉攤后面偷笑，眼看著那個穿得跟破布拼成的風箏似的身影晃晃悠悠飄過來。

"今兒還剩多少？"王老道鼻子抽動著，活像條聞見肉骨頭的野狗。

老張頭苦著臉掀開木桶蓋："就、就三塊......"

"全要了！"老老道甩出幾個銅板，油膩膩的袖口蹭過案板，抓起臭豆腐就往嘴里塞。金黃酥脆的外殼咔嚓作響，那股子臭味熏得隔壁賣香囊的孫大娘直翻白眼。

我托著下巴看熱鬧。要說這王老道也是奇人，每月初七雷打不動下山買臭豆腐。有次暴雨沖垮山道，他愣是踩著泥石流下來，道袍下擺還掛著兩條翻白眼的胖頭魚。

可自打上月起，再沒見著那道破破爛爛的身影。老張頭對著發霉的臭豆腐唉聲嘆氣，孫大娘倒是歡天喜地掛起新香囊。我收拾攤位時，在青石板縫里撿到個酒葫蘆，葫蘆底刻著歪歪扭扭的"王"字。

"旺啊，聽說后山鬧妖怪。"夜里給爹煎藥時，娘突然念叨，"前些天趙獵戶在林子里見著團綠火，追著追著竟摸回自家炕頭......"

我噗嗤笑出聲，藥罐子差點打翻。這時院外傳來細碎響動，開門就見只黃狗崽子被幾個頑童拿樹枝戳得直哆嗦。小家伙渾身臟兮兮的，唯獨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

"去去去！"我抄起掃帚趕跑熊孩子。黃狗蹭到我腳邊，濕漉漉的鼻頭突然沖著藥罐猛嗅。說也奇怪，它對著我腰間酒葫蘆又撓又叫，葫蘆里明明早空了。

更深露重時，我被窸窣聲驚醒。月光透過窗欞，照見黃狗正人立而起，前爪捧著酒葫蘆往嘴里倒。見我發現，它渾身黃毛炸開，"哐當"摔了個四腳朝天。

"有意思。"葫蘆里突然冒出個醉醺醺的聲音，"小友，拿點酒來，老夫給你說段故事。"

我差點從炕上滾下去。只見葫蘆口飄出縷青煙，化作個鶴發童顏的老頭，盤腿坐在我腌咸菜的陶罐上。黃狗嗷嗚一聲鉆進床底，尾巴把夜壺掃得叮當響。

"那牛鼻子老道貪嘴誤事，上月吃臭豆腐時著了道。"老頭翹著二郎腿，指尖冒出簇幽藍火苗，"有人在他豆腐里摻了鎖魂草，這會兒八成在哪個山洞挺尸呢。"

床底傳來牙齒打顫的聲響。老頭瞇眼看向黑暗處："至于這小狗崽子......"他突然彈指，藍火"嗖"地掠過黃狗頭頂。

"哎呀！"清脆女聲響起，黃狗身上浮出層透明人影。那是個梳雙丫髻的姑娘，杏眼圓睜的模樣，活像年畫里走出來的玉女。

我張著嘴說不出話，突然想起王老道總念叨的"鎖魂葫蘆"。再摸腰間酒葫蘆，月光下隱約可見內壁浮動著蝌蚪狀的金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