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達人”是什么模樣?
玩到讓馬未都都得豎起大拇指夸贊,
甚至有人直接表態:十個王思聰加起來,論“會玩”,也得甘拜下風。
他是誰呢?
他就是王世襄。
要聊王世襄,得從他那非同尋常的家世說起。
1914年,他出生在北京的一個官宦之家,妥妥的“京城少爺”。
祖輩好幾代都是朝廷重臣,刑部、工部尚書等職位信手拈來。
他父親王繼曾擔任秘書長,留過洋,見過大世面。
母親金章更是不得了,畫壇才女一枚,魚藻畫技堪稱一絕。
他們家隨便一件擺設,一幅字畫,背后可能都有說不完的故事。
按道理講,這樣的家庭環境,熏陶出來的應該是個安分守己的讀書人。
家里也是這么期待的,三歲就請老師教《四書五經》。
可王世襄呢?心思全然不在那些“之乎者也”上。
老師在前面念書,他的腦海里全是鴿子如何飛翔,蛐蛐兒怎樣斗法,甚至琢磨著怎么去捅馬蜂窩。
母親耐心地教他《論語》,他嘴上應付著,眼睛卻早瞟向窗外,滿腦子都是玩樂的念頭。
長輩們研究古籍竹簡的時候,他卻能從一塊西瓜皮上找到樂趣,雕刻出小玩意兒。
家人看著直嘆氣,這孩子將來可怎么辦?誰能想到,王世襄竟然從這些“玩樂”中悟出了自己的門道。
他可不是瞎玩,而是真心投入。抓蛐蛐兒,他能分辨出哪種品相的戰斗力最強。
養鴿子,他能研究出如何讓鴿哨的聲音傳得更遠,如何讓鴿子飛得更有規律。
這種對“玩”的執著和鉆研精神,早已融入他的骨髓。
王世襄的“玩”,種類繁多,且樣樣精通。
十幾歲時,京城玩樂圈子里他已經小有名氣。
蛐蛐兒玩到最后,他竟寫出《蟋蟀譜集成》這樣的專著,將民間的小樂趣提升到了學術的高度。
他不僅養鴿子,還深入研究鴿哨,收藏了幾百枚,能從哨音中聽出門道。
后來又迷上了玩鷹,練就了一手架鷹捕兔的絕技,威風凜凜。
除了這些活物,他還熱衷熬鷹、馴狗、抓獾,只要是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只要能玩出新花樣,他就樂此不疲。
別人玩是為了開心,他玩卻是深入探究,非得玩出名堂,玩出學問不可。
這種勁頭,不僅讓他在玩樂圈站穩了腳跟,
更重要的是,這種鉆研精神為他日后踏入文物研究領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后來,王世襄加入了梁思成主持的中國營造學社。這一下,像是給他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面對那些精美絕倫的古建筑、古家具、古器物,他內心那種“玩”的熱情再次被激發,只不過這次的對象變成了更具文化底蘊的國之瑰寶。
他參與了大量流失海外文物的追討工作。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沒有錢沒有權,全靠一腔熱血和敏銳的眼力。
他能從古董販子口中套出線索,也能在廢墟中搶救文物。
他曾追回四百多件珍貴瓷器,上千件其他文物,甚至還從日本要回一百多箱古籍。
戰火紛飛時,他硬是從瓦礫堆里扒拉出幾百件青銅器。
同行都說,他這是拿命在守護文物!
這份為國護寶的熱情,是熾熱的。他追回來的東西,一件不留,全部交給國家。
運送文物的費用,常常是他自掏腰包。
這種熱忱,這種清白,讓人由衷敬佩。
提到為國護寶,就不能不提另一位民國奇人張伯駒。
張伯駒同樣出身顯赫,是當時京城有名的“四公子”之一,更是頂級的收藏家。
為了不讓國寶《平復帖》、《游春圖》等流落海外,
他不惜傾家蕩產,變賣豪宅,這份氣魄和擔當,感天動地。
后來,他把這些稀世珍品悉數捐獻給國家,成就了一段文化傳奇。
王世襄和張伯駒,這兩位京城文化圈的佼佼者,雖然性格和行事風格迥異,
但在守護中華文脈這件事上,卻是一樣的執著,一樣的無私。
張伯駒的守護,帶有一種悲壯的浪漫,是以個人之力對抗時代洪流,千金散盡只為留住民族的根。
而王世襄的貢獻,則更多體現在他日積月累的專業學養和不懈的努力上。
他不僅僅有追回國寶的勇氣,更有鑒定、研究、闡釋這些寶貝的深厚功力。
張伯駒還將自己花四萬大洋買來的《平復帖》借給王世襄讀了一個月,
很多人想高價購買,張伯駒都拒絕了,最后直接無償捐給了博物院。
后來,王世襄在故宮博物院、中國文物研究所工作,幾十年如一日,潛心研究明式家具、漆器、竹刻等等。
他撰寫的《明式家具研究》、《髹飾錄解說》,堪稱相關領域的“圣經”,
不僅填補了學術空白,也讓全世界重新認識了中國傳統工藝之美。
董橋稱他是“活故宮”,這話一點都不夸張。
可以說,王世襄和張伯駒,一個以“玩”入道,最終將興趣升華為護國之學問。
一個以“藏”明志,將家財化為國之重器。
他們用各自的方式,詮釋了那個時代知識分子的風骨與情懷。
王世襄的“玩”,僅僅局限于那些高大上的文物古董,或者飛禽走獸嗎?
那可就太小看他了。他還是個頂尖的美食家,而且是能親自下廚、做得一手好菜的那種。
他品菜,講究色香味形器,缺一不可。
就說那道“海米燒蔥”,聽起來很普通吧?
這可是他的拿手絕活。普普通通的大蔥,在他手里能做出比山珍海味還鮮美的味道,能配三碗大米飯。
還有老北京的涮羊肉、炸醬面,他都有自己的一套講究。涮羊肉的肉片要切得多薄才合適,七上八下火候怎么掌握。
炸醬面的面碼兒更是四季分明,什么時令配什么菜,一點不含糊。
他甚至還研究過怎么做“冰箱烤肉”,利用冰箱制冷管外壁的熱量來烤肉,這份奇思妙想,也只有他能琢磨出來。
對他而言,吃,絕不僅僅是填飽肚子,更是一種文化,一種生活的藝術,一種與朋友交流情感的方式。
他和汪曾祺這些文人墨客,常常聚在一起,交流廚藝,品評美食,那份自在和愜意,是旁人無法體會的。
他的兒子王敦煌,也繼承了他對吃的熱愛和研究,寫了一本《吃主兒》,把家傳的這點兒美食心得分享給了更多人。
王世襄這一生,并非一帆風順。家道中落的窘迫,他也經歷過。
歷史風浪的沖擊,他也未能幸免。這些打擊,換作一般人,可能早就垮了。
可王世襄呢?他硬是挺了過來,而且過得有滋有味。
在最苦最難的日子里,他那股子“玩”的精神成了他最大的支撐。
讓他養豬,他能從豬的吃相里發現樂趣,寫出“豬較蓮花易養,所食也比蓮花易得”這樣的句子,苦中作樂。
讓他挑水種菜,他能從田埂邊盛開的油菜花里看到生活的美好。
他說過:“我是一個老運動員”,這話里有自嘲,更有看淡風云的豁達。
盡管命運多舛,王世襄在學術上的成就從未停歇。
他撰寫的《明式家具珍賞》和《明式家具研究》,被公認為明式家具研究的開山之作和扛鼎之作,在國際上享有極高聲譽。
此外,他在漆器、竹刻、匏器、鴿哨、蟋蟀譜這些看似“小道”的領域,也都做出了開創性的研究,出版了一系列分量十足的專著。
2003年,他還獲得了荷蘭克勞斯親王基金會頒發的最高榮譽獎,這是國際社會對他學術成就的高度認可。
即便聲名遠揚,王世襄骨子里依然是那個愛玩、會玩的“老頑童”。
馬未都回憶起他,總說他身上有一股“氣”,一股不服輸、堅持到底的勁兒,正是這股氣成就了他。
在晚輩面前,他從不擺架子,總是樂呵呵地分享自己的經驗和心得。
他常說:“一個人總要有點癖好,生活才有情趣。”他用自己的一生,把這句話活成了現實。
他的家庭生活,也充滿溫情。妻子袁荃猷,同樣出身書香門第,精通音律,與他志趣相投,相伴幾十年。
他們的家“儷松居”,不僅是收藏珍貴文物的地方,更是他們詩意棲居的港灣。
2009年11月28日,王世襄在北京安然離世,享年95歲。
他的離去,讓許多人感到一個時代的結束。
有人說:“21世紀可能還會出現個錢鐘書,但王世襄是出不了了。”這話,道出了他的獨一無二。
王世襄這一生,是“玩”的一生,更是創造的一生,奉獻的一生。
王世襄留給這個時代最寶貴的東西,不是那些價值連城的寶貝,也不是那些等身的著作,
而是他那種“玩物不喪志,反倒勵了志”的人生態度。
【信息來源】
北京青年報2024-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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