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高壓鍋里的排骨湯,看著平靜,其實里面滾著、熬著、翻騰著。你得學會調節(jié)火候,不然不是熬干了水,就是炸了鍋。
我叫王娟,今年43歲,在社區(qū)醫(yī)院當護士。我這輩子結過兩次婚,但只有一個兒子。
第一次婚姻結束得很突然。2015年冬天,老周在工地值夜班時突發(fā)腦溢血,等送到醫(yī)院已經晚了。那年小明剛上小學一年級,他抱著爸爸的遺照問我:"媽媽,爸爸是不是再也不會給我修自行車了?"
保險公司賠了32萬,加上我們那套65平的老房子。錢看著不少,可要養(yǎng)孩子、供房子、照顧公婆,就像往漏水的桶里倒水,永遠填不滿。
最難熬的是夜里。
婆婆總在凌晨三點突然驚醒,然后坐在客廳發(fā)呆。有天夜里我起來上廁所,看見她抱著老周的工作服在哭,聲音壓得低低的,像只受傷的貓。公公更沉默,整天蹲在陽臺抽煙,煙灰缸里堆得像座小山。
親戚們都說我傻:"才35歲就守寡,還帶著兩個老人,以后怎么找下家?"我二姨更直接:"娟啊,人得為自己打算,你公婆有退休金嗎?"
但我知道,老周走了,我得替他盡孝。這不是什么高尚,就是覺得該這么做。
日子就像我那雙護士鞋,外表看著干凈,里面早就磨破了皮。
小明上三年級時,有天放學哭著回來。原來同學笑他沒爸爸,他氣不過跟人打架。老師叫家長,我只能請假去學校。辦公室里,那個孩子的媽媽斜著眼看我:"單親家庭的孩子就是沒教養(yǎng)。"
我攥著病歷本的手直發(fā)抖,最后還是低頭道歉。走出校門,小明突然說:"媽媽,你給我找個爸爸吧,要會修自行車的那種。"
認識老陳是在社區(qū)義診。
他是汽修廠的技師,來給老人量血壓。我發(fā)現他量得特別仔細,還會用通俗的話解釋。后來才知道,他母親有高血壓,所以他特別上心。
熟了之后他坦白:"我前妻因為我不能生,去年離的。醫(yī)院檢查是我的問題。"說這話時他盯著自己的機油指甲,聲音像生銹的螺絲。
我反而松了口氣。我就怕找個有自己孩子的,委屈了小明。
再婚沒想象中容易。
婚禮就請了兩桌,我婆婆全程強顏歡笑。敬酒時,我大姨突然說:"老陳啊,以后娟兒前夫的爸媽就是你爸媽了。"全場瞬間安靜,老陳的酒杯晃了晃,灑出來幾滴。
搬到一起住后更明顯。公公總把"小周以前..."掛在嘴邊,老陳修好的水管,他非要再擰兩下;婆婆把我跟老周的結婚照擦得锃亮,就擺在電視柜上。
最難過的是小明。他開始管老陳叫"陳師傅",因為同學說"后爸都是壞人"。有次老陳給他做了個木頭飛機,他轉頭就扔進了垃圾桶。
轉折發(fā)生在2018年冬天。
婆婆半夜心絞痛,老陳背著她往醫(yī)院跑。我在急診室忙前忙后時,看見他蹲在走廊給婆婆焐腳。婆婆突然說:"小陳,明天幫我把小周的照片收起來吧。"
回家的路上,婆婆第一次挽著老陳的胳膊。路燈把三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根歪歪扭扭但很結實的繩子。
日子慢慢有了光。
老陳教會小明修自行車,雖然第一次就把鏈條裝反了;公公現在會跟老陳下棋,雖然每次都耍賴;婆婆給老陳織了件毛衣,雖然袖子一長一短。
去年清明掃墓,突然下大雨。老陳脫下外套蓋住老周的墓碑,自己淋得透濕。回家的公交車上,小明突然靠在他肩上睡著了,手里還攥著老陳用易拉罐做的玩具小車。
現在家里有兩盞燈。
一盞是婆婆的老式臺燈,她戴著老花鏡在那兒補襪子;一盞是廚房的吸頂燈,老陳在下面研究抖音學的糖醋排骨。小明在客廳寫作業(yè),時不時喊:"爸,這道題怎么做?"
生活還是會有磕碰。上個月公公住院,老陳連著值夜班,我們?yōu)獒t(yī)藥費吵過;小明青春期,有次吵架喊"你又不是我親爸";我半夜還是會突然驚醒,伸手摸不到老周。
但這就是生活啊。
像老陳修的那些舊車,總有這里響那里漏,可加夠油,照樣能跑。我們都不是完美的人,但都在努力學著做彼此的家人。
原來幸福不是沒有陰影的艷陽天,而是雨天里幾個人擠一把傘。雖然會淋濕肩膀,但至少,我們互相溫暖著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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