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清縣,很久很久以前,渾河東岸有一個寧靜的小村落,雖只住著幾十戶人家,但也算安寧祥和。村子最西邊臨近大堤的地方,住著一戶姓王的人家。這夫妻二人,在鄉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吝嗇小氣。平日里,鄉里鄉親遇上紅白喜事,他們從不參與,毫無往來;左鄰右舍想要借個物件、找個家什,那更是絕無可能。夫妻二人過日子極為節省,恨不得把一個大錢掰成兩半花,然而奇怪的是,他們給家里供奉的佛祖燒香卻總是毫不吝嗇,每次都大把大把地燒。
說來也無奈,這兩口子虔誠地拜佛燒香半輩子,佛祖似乎并未眷顧他們。既沒有保佑他們夫妻羽化成仙,也沒有幫助他們發家致富。更為痛心的是,老婆子辛苦生下的兩個兒子、三個女兒,竟沒有一個能養活到三五歲,全都早早夭折。
又到了韓村集的日子,像往常一樣,老頭子準備去趕集給佛祖買香。不過這天吃早飯時,老頭子卻開了口:“我說老伴兒,這幾十年來,咱給佛祖燒的香可不少,磕的頭也數不清,花的錢更是不計其數,就那香灰都攢了百十斤。我可不是吃飽了亂說,這佛祖真是不像話,白白受了咱們這么多香火。不說保佑咱們成仙發財,就連個一兒半女都不肯讓咱們留住。依我看,咱別再傻愣愣地總給佛祖燒香了,干脆拼了,到西天‘雷音寺’去當面問問他,看他到底怎么說。”
老婆子聽聞,覺得老頭子說得在理,便應道:“行,說去就去!今兒咱就背著香灰上路,不就十萬八千里嘛。去問問也能讓心里有個底兒,說不定佛祖看在咱心誠的份上,會把咱們留在西天上界,讓咱享享清福呢!”
這兩口子吃完早飯,便開始動手收拾行裝,準備盤纏。這些事情倒還順利,唯有分那一袋子香灰時,頗費了一番周折。老頭子嘴上說著老婆子腳小走路不便,應該少背點;老婆子也表示老頭子身子有病根兒,怕背重了累壞身子。雖說兩人話語聽起來頗為暖心,可心里卻都打著同樣的小算盤:都擔心到了西天佛祖那兒,背的香灰少了會吃虧,所以都爭著多背一些。兩人爭執半天,實在沒辦法,最后只好找來秤,平分了香灰。只是,女人心思到底細膩些,趁著老頭子不注意,老婆子偷偷從老頭子袋里抓了兩捧香灰,放進了自己口袋里。
一切準備妥當,盤纏也帶足了,老兩口便踏上了前往西天的漫長旅程。去西天的路途遙遠無盡,這一路上,老兩口一心盼望著能見到佛祖,進入天堂。他們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快要抵達西天,卻被一條不算寬闊的河攔住了前行的道路。
都說 “遠怕水,近怕鬼”,老兩口站在河邊,望著河水,根本不清楚深淺,誰也不敢貿然過河。正當他們左右為難之時,身后走來一個背著口袋的人。一番詢問后得知,此人同樣背著香灰,也是前往西天去質問佛祖的。簡單客套幾句后,老兩口心里立刻有了主意:得讓這人先下河探探路。如果河水淺,他們就跟著過去;要是河水深,這人被淹死了,他們就另尋他路;實在沒有其他路,那就干脆回家。打好了如意算盤,老兩口便齊聲慫恿這人先下河。
河面看似狹窄,水流也不算湍急,最深的地方不過才到那人的屁股蛋子。眼見那人順利上了對岸,老兩口這才放下心來,趕忙一齊挽起褲腳,小心翼翼地朝河對岸走去。哪曾想,方才看著不深的河水,這會兒卻突然變深了。兩人剛走到河心,上游的山水洶涌而下,一個如小山般的大浪猛地砸落,瞬間將這兩口子淹沒,雙雙被淹死在河中 。
俗話說 “屈死的冤魂不散”,這兩口子雖然被大浪無情吞沒,但一縷陰魂卻并未消散。好在過了河不遠處就是如來佛祖的 “雷音寺”,他們的陰魂飄飄蕩蕩地進入寺廟,來到如來佛祖的蓮臺下,跪地便喊起了 “冤枉”。
如來佛祖見狀,詢問道:“你們喊冤枉,所為何事?” 兩口子的陰魂齊聲哭訴:“佛祖啊,可憐可憐我們夫妻二人。這幾十年來,我們一心一意給您燒香磕頭,光香灰就積攢了一大麻袋。可您呢,既不保佑我們發財成仙,也不讓我們養活一個兒女。這次,我們背著香灰從遙遠的東土來到西天找您,一路上受盡了艱難困苦!誰能想到,都到您雷音寺門口了,卻被淹死在這里。您憑什么白白受了我們的香火,卻見死不救啊!”
如來佛祖看向這兩個陰魂,緩緩說道:“你們給我燒香,不過是為了自己能成仙發財,卻從未做過一件善事。就在剛才,到我寺門口了,還跟我派去迎接你們的羅漢耍心眼兒。要是讓你們這樣的小人都能成仙發財,那我這掌教的佛祖豈不成了糊涂蛋!本應把你們打入地獄,但念在你們不遠千里來到這里實在不易,還是讓剛才迎接你們的羅漢送你們回去吧。不過有一點得明確,以你們的品行,再做為人,是完全不夠資格的。”
說罷,這兩口子的陰魂便被羅漢送回了渾河邊。羅漢犯起愁來,佛祖只交代不許他們再做人,卻沒說具體讓他們變成什么。正著急時,前面恰好有個大水坑,羅漢一揮手,說道:“去你的吧!” 隨即把兩縷陰魂一股腦兒推到了水坑里。說來神奇,這兩縷陰魂一落入水中,就變成了兩只癩蛤蟆,它們互相埋怨地叫著:“你,我!”“你,我!” 那叫聲仿佛在說:“都怪你,不怪我,都怪你,不怪我……”
由于當初佛祖有言,以他們的品行不夠再做人的資格,所以這兩只癩蛤蟆只能一輩又一輩地在水中生活。時光流轉,多少年過去了,它們依舊不停地互相埋怨著:“你,我!”“你,我!” 似乎那深深的怨念,永遠也無法消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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