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高華，山西運城人，如今移民芬蘭。

大學畢業后，我四處奔波找工作，當過客服送過快遞，一心想找個體面地工作，卻屢遭拒絕。慘遭現實毒打，于是帶著2000元只身到上海闖蕩。

為了賺錢，我毫不猶豫選擇到戰亂國跑外貿，曾被槍頂在頭上，也曾差點被炸死。

拿命換來了百萬年薪，我終于在上海立足買了房，卻整天提心吊膽。為了孩子教育，也為了享受安寧，我買下一個加油站全家人移居芬蘭。

（2017年在馬德里皇馬伯納烏球場，當時是去那邊出差）

1988年我出生在山西運城的一個普通家庭。

從小學到大學，我一直就是普普通通的人，按部就班上學讀書，就連讀的大學也很普通——山西大同大學，學的是爛大街的漢語言文學專業。

大學是一個充滿自由的地方，脫離了爸媽的掌控，開始一個人獨立的生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開心。

在大學四年里，我的大部分時間都用來打網球、談戀愛、學游泳、打工賺錢。這些技能都學到手了，唯獨沒有學到知識。

(秋天，山西大同大學的一角）

渾渾噩噩的四年就這樣過去了。快畢業時，很多同學備戰考研，我也想著試一試。結果可想而知，四年都沒怎么學習，學渣怎么可能瞬間變成學霸呢？

沒堅持多久，我就放棄了考研。也有同學去考教師編、公務員，我也隨大流地去考，每次都是充當炮灰。

2013年，我畢業了，但是很迷茫不知道該干什么。唯一確定的想法就是想逃離這個城市，遠離老家。恰巧，一個在杭州創業的發小邀請我去那邊工作，我就愉快地答應了。

發小和他媳婦夫妻二人在杭州開了一個網絡公司，主要業務就是幫別人裝飾網絡店鋪。

我的工作是網絡銷售客服，每天對著屏幕和別人聊天。剛開始感覺還有些新鮮感，時間一長，簡直太無聊了。

一個大男人，天天對著屏幕和別人聊天，根本沒什么技術含量，對自己的將來沒有益處。這樣的工作不適合我，一個月后，我就辭職了。

（畢業了，卻對未來充滿了迷茫）

我開始找工作，依然很迷茫，很彷徨，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哪一行。

這個時候發小建議我去做外貿，因為我的英語好。大學四年，雖然沒怎么學習，但是英語四六級都是裸考一次通過。

外貿公司？我是頭一次聽說還有這樣的公司，感到特別新奇。

帶著這份好奇心，我去參加了一家外貿公司的面試。面試官讓我用英語自我介紹一下，我磕磕絆絆地說了一通。面試官給了我禮貌性的微笑，我心里明白這次沒希望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內心充滿了失落和焦躁，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漫無目的地走著。

在一個地鐵站口，忽然有人塞給我了一張英語學習的傳單。也許是剛剛面試的挫敗感，我便拿著宣傳單到了培訓地點，想著去了解了解，要不花點錢提高一下自己的英語水平。

（杭州，夢想起航的地方）

在我的概念里，報個培訓班也就三四千塊錢，結果一了解，需要兩萬多塊錢。聽著高額的培訓費，摸著兜里僅存的兩千塊錢，我打了退堂鼓。

可我剛一轉身，銷售人員連忙拉住我說，可以分期付款。我思索了一會，想著不舍得投資，哪來的提升。心一橫，腳一跺，決定報名。

當時分期付款需要填寫一個固定電話，我只能求助于發小。他還擔心我是不是被騙了。

我自己心里也犯嘀咕，但是還是覺得可能性比較小。當時自己對英語培訓行業不懂，現在才知道那個機構很有名氣，還是全國連鎖。

（和外國友人一起拍攝的合影）

學習班是報上了，我要趕緊找工作，否則連房租都交不起。我開始到處投簡歷，最后在上海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快遞公司當錄單員。

之所以選擇這份工作，是因為公司包住，我就省下了租房子的錢，每個月工資5000多塊錢，自我感覺還可以。

錄單員的工作其實特別辛苦，一般是下午六點上班，一直熬夜到凌晨兩點。剛開始的時候，身體還受得了，工作一結束，回到宿舍倒頭就睡。

可時間一長，人體的生物鐘完全被打破了，身體極其不舒服，更嚴重的是我失眠了，下了班之后再也睡不著。

白天在網上學習英語，晚上熬夜上班，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年半多的時間。

我發現在培訓機構的學習沒有太大的提升空間，索性就不去了，之后我也把錄單員的工作辭掉了。我希望通過英語這個敲門磚，去找份更好的工作。

（我和老婆在伯明翰旅游）

2015年，我再次應聘外貿公司，這次可以應對自如了，最終被一家精細化工外貿公司錄取。公司老板做了十幾年的物流，剛剛創建了這家外貿公司，公司上下加上我總共五個人。

最坑的是，工資只有2800元。我當時的想法很純粹，不是為了工資，而是為了了解這個行業，給自己積累工作經驗。

進入公司后，我對公司的業務慢慢有了了解。公司是向印度、巴基斯坦、埃及等國家輸出一些藥物原料。而我的工作就是去巴基斯坦和伊朗這兩個國家銷售我們的原料。

剛開始接觸銷售，我根本就是一張白紙。一般是老板帶著我出國，手把手教我一些化工知識，我就充當他的英語翻譯。

（巴基斯坦拉哈爾是座2000多年歷史的古城，有“巴基斯坦靈魂”之稱）

剛開始的時候，特別辛苦，尤其是去巴基斯坦。

我記得特別清楚，剛出卡拉奇機場，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大型碉堡，里面站著一個端著機關槍的人，完全是處于一種備戰的狀態。

來到巴基斯坦，和平和戰爭，不再是我書本上見過的詞語，而是活生生的現實。

我們都知道巴基斯坦有恐怖分子，社會環境特別糟糕。只要是稍微大一點的辦公樓、銀行等門口，都有持槍的保安。每棟樓的門口都有安全檢測，防爆檢測機器處處可見。

由于卡拉奇是個沙漠城市，缺水缺電。當地的小孩渾身上下都是臟兮兮的，還特別的貧窮。一看到你的車停了下來，一窩孩子涌了上來，向你乞討。

（在街上奔跑的巴基斯坦小孩）

我見過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小姑娘，長得特別的可愛。這讓我想起了自己的女兒，當她向我伸手乞討的時候，我實在不忍心就給了她點錢，結果一群孩子烏泱烏泱地把我圍住了。

不過，當時巴基斯坦和中國的關系挺好。

中國人到了那邊，先去警察局報備，他們會問你來這邊做什么？住在哪里？需不需要警察保護等等。如果你需要的話，他們會分配一個警察跟著你，保護你。

在巴基斯坦開展銷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們找了一名當地的翻譯，和我們一起工作。由于公司初建，住的基本上都是小旅館，條件比較差。

第一次去巴基斯坦，我在那里呆了大約兩個多月的時間，公司包吃包住，整體感覺還不錯，相當于公費旅游。

（巴基斯坦城堡，是很多游客的必去之處）

在巴基斯坦呆久了，難免會遇到一些恐怖襲擊或者搶劫事件。一年夏天，天氣特別熱，白天氣溫達到50℃，雞蛋打在車上都能煎熟。

晚上吃完飯后，我就去附近的公園溜達。公園離賓館最近的地方，有個矮墻，大約半米高的樣子，我就跨了過去。

正當我悠閑地在公園里閑逛時，“砰”的一聲響，在離我幾百米的地方出現了爆炸事件。我也沒放在心上，這樣的事情在當地也是家常便飯。

可回到賓館后，打開電視一看，新聞里播放著剛剛出現的爆炸事件。

就在公園正門口，兩個人肉炸彈爆炸，造成六十多人死亡。看著電視里的新聞，我直接懵掉了，不過更慶幸的是自己躲過了一劫。

還有一次是2019年的晚上，我陪客戶去吃飯。吃完飯后客戶把我送回酒店。距離酒店還有一小段路，我就說停在這吧，前面不好停車，我走過去就可以。

（走上街頭抗議的巴基斯坦民眾）

我背著包就往前面走，忽然身后傳來了摩托車的聲音。我連忙轉頭，一瞬間我的包被摩托車上的人擄走了。我正準備向前追，后面一桿槍抵著我的腦袋。

人命面前，什么都不值錢，我直接放棄，回到了賓館。

雖然巴基斯坦的社會環境很糟糕，但是我的銷售工作卻日益變好。從2015年下半年第一次到那邊，辛辛苦苦打拼了一年多，到2016年5月份，我獲得了自己的第一筆大訂單。

當時我正在開會，忽然電話響了，一個客戶說要下單，把我高興的蹦了起來。

之后，我的工作就走向了正規，訂單源源不斷地涌來。17年8月份的時候，女兒出生了，我月獎金拿到了20萬。在我心里女兒就是我的福星，是我的小財神。

（我可愛的小情人，小財神）

隨著訂單的增多，公司的規模也越做越大，每年我們都去參加上海的醫藥展，去了解前沿信息。剛開始我們只是參展，到后來我們公司有了自己的展位。

公司發展越來越好，我心里特別高興，畢竟是樹大好乘涼。

更重要的是，我的老板是一個有情懷的人，跟著他做事很踏實。剛入職的時候，他就給我們許諾讓我們可以在上海買上房，結果都實現了。

我對老板一直存有感激之情，是他帶我入行，手把手地教我化工專業知識，然后把握培養成公司的銷售骨干。

其實從2016年下半年開始，老板已經不出國跑業務了，就我一個人跑。后來又招了兩個銷售，我就帶著他們一起干。

（在巴基斯坦射擊訓練場，選擇槍支練習射擊）

2018年，我們的銷售網絡不只局限于巴基斯坦、伊朗這些國家，西班牙、德國等也是我們銷售的范圍。銷售渠道增多，銷售利潤隨之升高，公司一年的銷售額達到了5000萬元。

2019年，由于老訂單的續簽，加上新訂單的增多，我一個人的銷售額就達到了一個億，年薪達到了百萬。

按道理講，遇到了好的領導，和公司一起成長，誰也不會想到離職。

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2017年的時候，隨著公司業務的擴大，對財務工作的要求也越來越高。

可當時的財務人員在業務上漏洞百出，不是扣錯了職工的個稅，就是延誤了公司的退稅業務等。

巧的是，老板娘是科班的財務人員，曾經在跨國物流公司工作，有著豐富的財務經驗，就自然而然的全盤接手公司的財務。

（和朋友一起在瑞士練習跳傘）

老板娘一上任，就開始采取了一系列的節流措施。理由是公司規模在擴大，運營成本在增加，需要調整工資結構。

古人云，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對于工資也是如此，漲工資大家都高興，但是降工資卻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我拿到的工資是我應得的，都是我拼了命賺來的。

對于公司的財務制度，我內心深處有了抵觸。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工作沒有了以往的熱情，心情也變得不順暢，心里產生了跳槽的念頭。

（巴基斯坦一射擊訓練場，練習射擊）

計劃不如變化快，還沒等我實施跳槽計劃，我大姨子一家突然說想移民。他們認為我經常國內國外的跑，對外面了解的多，就來咨詢我。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太太緊跟著說也要移民。

在國內，我和大姨子家生活也算是中產階級水平，有很強的焦慮感，一年到頭為了錢奔波，太累。所以不想孩子們這么累，思慮再三，我也同意移民這件事。

我們開始考察可以移民的國家，一般是在我們經濟能力范圍內。

當時我們走訪了很多的國家，包括英國、挪威、瑞典、芬蘭、德國、法國、加拿大、西班牙、意大利。第一次來芬蘭并沒有給我留下特別深刻的印象。

后來決定來芬蘭，還是一個朋友介紹我去參觀芬蘭的學校，深入了解了芬蘭的教育體系。

（在芬蘭，家家戶戶都有船）

全世界的基礎教育，從幼兒園到初中，分三大流派。

一個是以英美為代表的精英教育，比如私立學校、貴族學校，你有錢上私立學校可以得到很好的教育，如果沒錢，只能讀普通的公立學校。

第二個是以日本為代表的軍事化管理教育，學生大冬天穿著短褲出去鍛煉。

還有一種就是以芬蘭為代表的快樂教育，目的不是培養精英，而是培養健全的人格。

對芬蘭學校的了解是一個契機，再深入地了解，我發現我越來越喜歡這個國家的教育模式。

在芬蘭，不僅教育模式吸引人，而且這邊的教育是免費的，醫療也是免費的。前前后后，我又來了幾趟，最終決定移民芬蘭。

可移民北歐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我了解到我們可以通過留學移民，也可以打工移民，可實現起來都有一些困難。

（芬蘭赫爾辛基大教堂，建于1852年，結構精美，氣宇非凡，堪稱芬蘭建筑藝術上的精華）

留學移民，要在芬蘭學習兩年，專業一般是護理或者幼師。這兩個專業都不太適合我，再說兩年后還要面臨就業的問題。

雖說留學期間，家里人也可以過來在這邊找工作，但是我老婆帶著兩個孩子，肯定是沒法找工作的。留學這條路怎么說也是行不通的。

打工移民，你可以拿出兩萬塊錢，有人會幫你辦好簽證。

這種一般是辦到餐館里，你就在后廚工作。你每天很少有機會走出去，了解外面的世界。這種方式，還要等兩三年，家里人才能過來，也不是一個理想的移民方式。

最后，我們決定通過企業家移民。

這種方式其實也是分兩種情況的。一種是可以購買當地的中餐館，一般都是中國人開的。可是，我對餐飲行業一無所知，也就舍棄了去購買中餐館的念頭。

（芬蘭北極圈附近的圣誕老人村）

后來，我們就開始去找芬蘭當地的企業。比如小旅館、面包房、修車行等等。我們當時幾乎把芬蘭南部和中部的一些城市都跑了個遍，一個星期開車就開了5000多公里。

到8月中旬的時候，我們對一家加油站有了意向。這是一家修車、咖啡廳、餐廳綜合一體的加油站，算是一個小的服務區。

是一對夫妻在70年代開的家族企業，里面的工作人員基本上都是自己的親戚，他們的兒子和女兒也在里面工作。

現在兩位老人都七十多歲了，老爺爺還得了老年癡呆癥，所以他們想賣出這個加油站。

（2021年的夏天，一家人在森林里采摘藍莓）

也許很多人會好奇，他們的子女在里面工作，為什么不接手呢？

在芬蘭，人們很注重休息權，可是加油站需要天天營業，營業時間也長，從早上五點多到晚上八點，沒有人員加班怎么辦？

只能是老人的兒子和女兒周末頂班，他們已經五年沒有休息過了，這在芬蘭人眼里，是一件苦差事。

當時，我們想著要不就盤下這個加油站，只是一個想法，沒有最終確定。一直到了十一月份，我到德國出差，順道再次來到芬蘭，這一次直接敲定了這件事。

2019年底，我們就來到了芬蘭。不過這時候老婆孩子還是在國內。這一次來，一邊跟著芬蘭老夫妻學習經營加油站，一邊申請移民。

芬蘭人特別熱情，我們有不懂的地方，他們都會知無不言，全都告訴我們。由于我們還沒有辦成移民，加油站的賬務還是老太太管理。

（孩子們和當地的小朋友一起滑雪）

直到2020年10月份，我們的移民簽證才正式下來，拿到了永久居留證，接手加油站。之后，我老婆帶著孩子也來到了這里。

孩子在這里上學是一件特別幸福的事情。芬蘭的學校接收孩子，有個標準是首先接收父母都有工作的，其次是一方父母工作的。

對于在家看孩子的家長，也是有補貼的。一般而言，三歲以下，會補貼700多歐元，三歲以上會補貼500多歐。

若是孩子上了學，補貼就沒有了，但是除幼兒園外是全部免費的。這邊的幼兒園教育收費也很有意思，會根據每個家庭的收入制定不一樣的收費標準。

（孩子們在雪地里玩耍）

比如同一所幼兒園，如果夫妻雙方都有工作，工資水平比較高，孩子上幼兒園可能需要200歐元；而像我這樣一方工作的家庭，兩個孩子才只需要75歐元。

大姨子家的孩子收費更低，一個孩子23歐元，因為姐夫比我的工資低一些。其實這個過程屬于財富的再分配過程，防止貧富兩級分化嚴重。

后來我老婆來到這里，開始了兩年的語言學習課程。等著兩年過后，就可以找工作了。我想的是，等她畢業讓她接手加油站，我出去找工作。

畢竟我在銷售這一行工作了這么多年，語言也比較擅長，應該可以找到一個更好一些的工作。

（2022年春節，一家人在一起拍攝的全家福）

從移民芬蘭到現在，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孩子們漸漸地適應了這里的學校，適應了這里的氣候。

去年，我在當地買了房子，2000年的自蓋房，大約170多平方，還有個4000平方的大院子。

我和老婆看著孩子們快樂的、無憂無慮的在這個大房子里成長，也感到特別地開心。

未來的路還很長，而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扎扎實實走好現在的每一步。

【口述 | 芬蘭高爸爸】

【編輯 | 小柒】

真實人物采訪：我們無法體驗不同的人生，卻能在這里感受不一樣的生命軌跡，這里的每一張照片都是生命的點滴，每一個故事都是真實的人生，感謝您的喜歡！

（本文章根據當事人口述整理，真實性由口述人負責。“真實人物采訪”友情提醒：請自行辨別相關風險，不要盲目跟風做出沖動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