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空白支票，金額任意填寫。

面對這樣的誘惑，渣滓洞里的地下黨員劉國志，撕掉了哥哥代寫的悔過書。

豪門之子的選擇

1921年，劉國志出生在四川瀘州的富商家庭。父親劉子如經營著當地最大的釀酒作坊，這個含著金湯匙出身的少爺，18歲時考入了西南聯大。

1940年春天，劉國志在昆明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入黨介紹人是同學中的地下黨員，兩人經常在翠湖邊討論時局。

劉國志說過一句話："家里的錢再多，也買不來一個公平的中國。"

畢業后的劉國志沒有回到瀘州繼承家業，留在重慶，表面上在銀行工作，實際上負責地下黨的經費籌措。

1945年，他參與創辦《挺進報》，這份秘密刊物專門刊登，解放區消息和黨的方針政策。

劉國志的公開身份是銀行職員，私下卻是《挺進報》的主要資助者。他利用家庭關系，以投資名義從父親那里獲得資金，然后轉給地下組織。

為了不暴露身份，他經常穿著筆挺的西裝出入各種社交場所。

1948年4月的一個晚上，劉國志正在榮昌縣的秘密聯絡點整理文件。

手里拿著的是《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的手抄本，這份文件如果被發現，足以定罪。

敲門聲響起，劉國志還沒來得及銷毀文件，特務已經破門而入。帶頭的特務頭子冷笑著說："劉先生，我們等你很久了。"

原來，地下黨員李忠良已經叛變，供出了劉國志的藏身處。

被捕時，劉國志身上搜出的文件讓特務們興奮不已。

除了手抄本，還有幾張寫著密碼的紙條，和一份重慶地下黨組織名單的片段。這些證據足以讓劉國志被判死刑。

渣滓洞里的審訊

劉國志被押解到重慶渣滓洞監獄時，特務頭子徐遠舉親自出馬。這個臭名昭著的劊子手負責審訊所有重要的“政治犯”，手段極其殘忍。

審訊室里，徐遠舉指著桌上的證據："劉先生，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這些東西意味著什么。只要你配合，說出組織的情況，我保證你能活著走出去。"

劉國志的回答只有三個字："不知道。"

徐遠舉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揮手示意手下動刑。

老虎凳、電擊、灌辣椒水，各種酷刑輪番上陣。劉國志被折磨得死去活來，卻始終咬緊牙關。

連續三天的審訊，劉國志說得最多的話就是："你們想殺就殺。"

每次暈厥醒來，面對的還是同樣的問題，給出的還是同樣的答案。

徐遠舉開始意識到，面前這個富家子弟比想象中要難對付。他改變了策略，不再急于用刑，而是派人調查劉國志的家庭背景。

調查結果讓徐遠舉眼前一亮。

劉家在四川是有名的富商，而且劉國志有個五哥劉國琪在香港經商，手里掌握著大量資金。徐遠舉覺得可以從家屬身上下手。

1948年8月，劉國琪接到家里的電報，得知弟弟被捕的消息。

他立即從香港飛回重慶，準備不惜一切代價營救弟弟。

劉國琪通過關系見到了徐遠舉。他帶來了價值不菲的禮品：一塊瑞士金表、一個純金煙盒，還有一張兩萬大洋的銀行匯票。

徐遠舉收下禮品后，提出了條件："你弟弟的案子很嚴重，但念在你們家的面子上，我可以網開一面。只要劉國志在報紙上發表一份聲明，承認‘錯’了，就可以無罪釋放。"

劉國琪當即答應，但提出要先見見弟弟。

徐遠舉安排了一次會面，地點就在渣滓洞的接見室，見面時，劉國志滿身傷痕，但精神狀態還算清醒。

劉國琪壓低聲音說："國志，只要你在報紙上發個聲明，咱們就能回家了。爹娘都在等你。"

劉國志聽完后，搖了搖頭："五哥，我不會背叛組織的。"

"你這是何苦？命都沒了，還談什么組織？"劉國琪急得眼圈發紅。

劉國志的回答很平靜："我死了有黨，等于沒死。如果出賣組織，活著也沒意義。"

空白支票的誘惑

1949年春天，解放軍已經渡過長江，國民黨政權搖搖欲墜。

劉國琪再次從香港趕到重慶，這次他帶來的是一個更大的籌碼。

這次見面，劉國琪拿出了一張匯豐銀行的空白支票。

支票上除了印章和簽名，金額欄完全空白。"徐先生，這張支票的金額您隨便填，只要放了我弟弟。"

徐遠舉接過支票，仔細端詳著。

這張支票如果填上合適的數字，足夠他在海外過上富裕的生活。但他也清楚，現在的形勢下，放走一個重要的“政治犯”風險極大。

徐遠舉提出了一個折中方案。不需要公開聲明，只要劉國志簽署一份悔過書，就可以釋放。

劉國琪連夜擬好了悔過書，內容相當委婉，沒有具體涉及組織機密，覺得這已經是能爭取到的最好條件了。

第二天的會面中，劉國琪把悔過書遞給了弟弟。"國志，這份材料不會公開，只是走個程序。你簽了字，咱們今天就能回家。"

劉國志接過悔過書，認真看了一遍。

紙上的每個字他都認識，但合在一起，卻成了他絕不能接受的內容，哪怕措辭再溫和，本質上還是背叛。

劉國志沒有猶豫，當著哥哥的面撕掉了悔過書。

紙片飄灑在接見室的地上，像是他給出的最終答案，"信仰不可動搖。"劉國志只說了這六個字。

劉國琪徹底絕望了。他知道弟弟的性格，一旦決定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那張空白支票，最終也沒能換回弟弟的命。

在獄中，劉國志用棉絮蘸著灰水，在草紙上記錄著外面傳來的消息。

解放軍渡江了，南京解放了，上海也快了。

他把這些消息偷偷傳給其他獄友，還教不識字的難友認"人民"兩個字。

他在一首未完成的詩中寫道："我們沒有玷污黨的榮譽，死而無愧。"這首詩后來被獄友背下來，成了他留給世界的最后聲音。

松林坡的槍聲

1949年11月27日，重慶即將解放，國民黨決定處決渣滓洞和白公館的“政治犯”。

凌晨時分，劉國志被叫到名字。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平靜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把那首未完成的詩塞進口袋里。

在前往松林坡刑場的路上，劉國志始終保持著挺直的腰板。

特務想用麻袋套住他的頭，被他拒絕了："堂堂正正活了28年，死也要堂堂正正。"

松林坡上，劉國志面對黑洞洞的槍口，高呼："社會主義一定勝利！"槍聲響起，他倒在了血泊中，口袋里的詩稿也被血浸透了。

幾天后，解放軍進入重慶。在渣滓洞的遺體登記冊上，劉國志的名字旁邊寫著特務的評語："已處決。"

他的未婚妻曾紫霞后來回憶說："他在獄中還會唱歌，聲音很高昂，像是在向同志們宣誓。"那些歌聲，穿透了渣滓洞厚重的墻壁，傳遞著一個青年人至死不渝的信念。

空白支票最終沒有填上任何數字，它連同那些金表、金煙盒一起，成了這個時代的見證。有些東西，確實是金錢買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