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思純
上衣 Marrmo
皮衣外套 Jacques Wei
半裙 Cello Sonata
做舊足球運動鞋 Dymonlatry
周冬雨
連衣裙 Lii
毛毯、鞋 均為Louis Vuitton
曾國祥
淺綠色襯衫、綠色外套、綠色長褲均為Zegna
鞋 Paul Smith
友誼一定是階段性的嗎?它可以是儲存于個體內的能量,追隨你,成為永久陪伴——它比愛情更能接住你。創作者之間的友誼,必然是由相處中靈感迸發帶來的快感,鞏固著。這種對彼此思維的欣賞,建構出篤定的羈絆,由此產生的solidarity(團結)是守護共同理想的沖動,不易被消磨。
在5月的秦皇島,VOGUE試圖“擾亂”些久遠的友情記憶,重新觀察《七月與安生》主創周冬雨、馬思純與曾國祥——他們對電影、生活的思考,默契依舊。以下分別是我們與演員馬思純、導演曾國祥的對話。
看著眼前的周冬雨和曾國祥,某個瞬間,馬思純突然有一種搭乘時光穿梭機的錯覺,仿佛回到拍攝《七月與安生》的時期,女孩和女孩說著藏著心事的悄悄話,不時嬉鬧玩耍,順便調皮“欺負”總是滿臉笑容的導演。“時間好像沒有走得很遠,我們還在那時候,也沒太大的變化。雖然一回頭是十年,我們都經歷很多,但重逢的美好在于會讓人覺得很多東西還在,很多東西還沒改變。”
今天再次見到周冬雨和曾國祥導演,你感覺怎么樣?
我跟冬雨見得蠻多的,但跟曾導大概一兩年沒見。這次大家因拍攝聚在一起,有了工作的狀態,我們好像有一種回到拍《七月與安生》時期的感覺。老曾(曾國祥)在工作當中,就很寵溺我和冬雨,他還是那樣子,雖然他年紀沒有多大,但總有一種老父親的笑容,寵著我們兩個。我突然感覺好像時間沒走很遠,我們還在那時候,也沒太大的變化。雖然我們都經歷很多,但重逢的美好會讓你覺得很多東西還在,很多東西都沒改變。
回想拍《七月與安生》的那個冬天,你會想起哪些畫面?
拍電影的過程當中,我和冬雨沒有刻意表演,都是很自然的狀態,真的要感謝一些很神奇的緣分和能量,包括導演、監制,所有人選擇我們倆這件事吧,讓我們在一個非常對的時間碰到了非常對的對手和朋友,才有這樣的化學反應。在現場的時候,我們倆都在嬉鬧、玩耍,說女孩子之間的悄悄話。我想到最多的一個畫面是我們倆一直在聊天,說:來,聽我說兩句,聽我說兩句吧!哈哈。冬雨每次都是(說),快快!聽我說兩句!很多時候,我們倆蠻“欺負”老曾,但他給我們很多的包容和耐心,他希望我們永遠都在一個非常放松的狀態下,去詮釋這兩個角色。創作的過程很舒適,我們倆像在開玩笑似的,就把這部電影完成了。后面收獲的東西,我說實話,那真的是意外之中的意外。
第一次跟周冬雨、曾國祥導演見面,是怎樣的一種場景?
我們三個人第一次集體見面的時候,是在陳可辛導演的工作室圍讀劇本。一開始計劃讓我去演安生,冬雨演七月,后來讀著讀著,發現是不是可以換下兩個人的角色,讓本子讀起來有一些其他的感覺?結果發現,我變成了七月,冬雨變成安生之后,很多東西變得更順暢以及更準確一些。
當時的他們給你留下怎樣的印象?
冬雨給我第一印象是一個很自由的人,一個很“跳脫”的人,是天馬行空的女孩子。那個時候的我比較閉塞,但導演對我的認識是通過《左耳》,他們以為我是一個非常豪邁的女孩子,見到我本人之后,發現這個人怎么跟《左耳》里的黎吧啦不是很像!但冬雨的樣子,讓我真心覺得,這個女孩活得好瀟灑!我覺得我們倆能夠迅速成為朋友很大的一個原因是我們倆非常不像,但彼此身上又都有非常欣賞對方的點。
導演是極其好的人。在現場時,我能感受到他的包容,他的細膩,他的脾氣非常好。我們當時不知道這部片子會讓我們收獲這么多,因為導演沒有規定我們怎么演,他給我們營造了一個特別充足、自由、放松的表演空間,讓我們很有安全感,很自信地、游刃有余地去詮釋角色。比起他說戲或教我們怎么演,會讓我們更懂得這個角色是什么樣子,更融入角色,因為人在安全的氛圍下會變得非常有底氣,相信自己已經成為角色,這是導演的魅力和能力,這樣的表演空間是可遇不可求的。
曾國祥導演給你印象最深刻的建議是什么?
浴室的那場戲,我不是需要脫掉外套嘛。拍那場戲的時候,我一開始會有一點點疑慮,這個動作我要不要做,怎么做?那個時候(我的性格)底色會不太自信去展露自己的肌膚,但導演說你先演,你演到那個timing的時候,你覺得自己有沒有動機去做這個動作,想不想做?如果你覺得到了那個點,發泄出來之后,發現你該做,也許你就做了;如果你到那個點,還是過不去心里的坎,那就不做。他很尊重我的想法,保護我,但他也會給我一些方式幫助我去完成角色。我在表演過程中,情緒爆發后,自然而然就做了這個動作,情緒到那之后,一切變得順暢。浴室那場戲是七月面臨最大沖突的一場戲,我如果沒有情緒爆發和這些動作去完成七月和安生的對峙,讓情感起承轉合,七月這個角色是沒有辦法有很大的轉變和突破的,這場戲也為這個角色加了很多分,我很感謝導演。
十年前,安生與七月通過“流浪”與“安定”探索自我,現在的你隨著時間擁有了更多的人生經驗(如獎項肯定、健康挑戰等),你對“自由”與“歸屬”會有新的理解嗎?
我以前的認知里,不太意識到自由有多么重要和難得,只會覺得我在按部就班地生活,拍戲。當我前幾年真正經歷了身體的一些問題、變化之后,包括我休息的那段時間出去看世界,感受停滯期所帶來的一些沖擊,讓我很多觀點發生了巨大變化,我才發現自由是那么重要!現在,我更明白該怎么去生活。我不會從年初到年尾都排滿工作,讓自己完全沒休息時間。工作一段時間后,我會跟父母或朋友出門,到人少的地方待一待,去一個讓我無拘無束的地方體驗自由的感覺。平時工作時,我永遠有一根弦兒在繃著。但我覺得人永遠要回歸到本真的自己,沒有任何身份的自己。當那個沒有任何身份的自己出現的時候,那時候,才能有真正的自由發生。
以前的日子,我都過得很安定,但我現在可能像七月最后流浪的感覺,很喜歡到處跑。或者說,安定是我在心里給自己的一份安穩,我的心很安,但身在何處沒那么重要。我很感謝我經歷的所有事情,如果自己沒有在變化中體悟道理,可能我永遠都是以前那個悶悶的我,那個不自信的我,但有了所謂的低谷之后,你才會發掘自己的潛能,去改變自己。
金馬獎頒獎時,你曾說“七月與安生本就是一個人”,十年來,你和周冬雨彼此陪伴對方走過閃耀和黑暗的時刻,你會慶幸哪些時刻她在你的身邊?
我記得有次我情緒很不好的時候,當時冬雨在拍《少年的你》,我們共同的朋友說,感覺我們現在誰都調理不好你了,得去找冬雨了。他們覺得冬雨是最能給我一些奇奇怪怪能量的一個人。我去重慶找她,見到冬雨、導演,還有很多很多人。大家陪著我一起喝酒聊天,陪著我哭,陪著我笑,我覺得這就是朋友。在你脆弱的時候,有個人給你擁抱,但她的擁抱可能是擠兌你兩句,再抱抱你,再擠兌你兩句,再抱抱你,氛圍就不會那么喪。她會慢慢疏解掉我很多負面的情緒。
假如重現《七月與安生》的某個名場面,你最想選哪個橋段?
我喜歡浴室那場戲。當時我們演的時候,有好多即興的東西是劇本里沒有的,那是我們倆自己的情感即興生發出來的一些臺詞,很當下,很自我。如果想要重現的話,我會想看看十年后的我們彼此面對的時候,還會是這樣的言語相對嗎?還會怎么演?我會有好奇。但我覺得它是沒有辦法復刻的,那個時刻,那個當下,那一場戲拍出來,它就是最好的了!
電影對你來說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我前幾天去參加大學生電影節,到了現場后,感受到作為演員的幸運,會覺得真好,我是一個電影從業者,可以參與到電影的創作當中,可以演電影。演電影對我來說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有敬畏心在。
請跟我們分享你最近一次感受到“愛”的時刻?
我每天都在感受愛,我和家人的相處模式是從不吝嗇表達愛。那天,我離開北京前,我跟我媽媽在家里待著,不知道說到什么事的時候,我們倆就擁抱了,我媽說,我好幸福,有你這個女兒,我說我也好幸福,有你這個媽媽。我們就開始笑話自己,有母女在家天天這樣的嗎?這種事經常在我們家發生,我擁有每天都會說“我愛你”的家人,不是刻意,而是動不動就發自內心想表達,所以,我感受到愛的瞬間非常多,會覺得幸福。
“電影就像一扇窗,讓我去窺探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文化、不同角落的人的故事,我希望我能將這扇窗向觀眾打開。”十年前的冬天,導演曾國祥執導《七月與安生》,將鏡頭對準兩個宛如雙生花的女孩,她們是彼此的鏡子,映照出彼此螺旋狀的人生。而女主角周冬雨、馬思純也和他一塊兒輾轉多座城市取景拍攝。電影上映后,斬獲眾多獎項殊榮,一時之間成為美談。
多年后,曾國祥跟周冬雨、馬思純在海邊重逢,她們笑著鬧著,他舉起攝像機捕捉畫面,昨日的電影竟被時間幻化成了今天的現實。“現在的她們跟剛認識的她們相比,既有成長也有改變,挺像電影里七月和安生的交換和變化,故事走進了生活,我覺得是寶貴又奇妙的一件事。”
今天再次見到周冬雨和馬思純,您感覺怎么樣?
我很開心啊!我們很久沒有聚在一起了。今天見到她們,像老朋友的重逢,大家的相處方式、說的事情跟以前拍戲一樣,她們一塊兒“欺負”我,喜歡互相開玩笑。當然,大家都有了成長和改變,但感情肯定沒變。
距離《七月與安生》開機快十年了,有哪些拍戲時期發生的故事讓您難忘?
我們剛剛也在聊時間。回頭看,大家感覺沒過多久,但事實是過了快十年,這種感覺特別微妙。我記得那些在路上的日子,《七月與安生》需要我們去很多城市拍攝,從遂昌去南京、上海、北京、張家口,最后去了俄羅斯的海參崴,這是我記憶深刻的東西。那個時候,我剛開始在內地拍戲,這是一個讓我去了解內地環境和生活在這里的人們的契機,我看到了很多不同的地理環境跟人們的情感。
女演員們在片場哪些共同的創作經歷讓您記憶猶新?認識十年,您認識的她們有了哪些改變?
電影把冬哥(周冬雨)和思純的互動捕捉得很好,她們本身的性格跟后來的改變,現在反而有點像現實版的《七月與安生》。思純以前的性格比較內向,她會把很多東西憋著,往心里藏,但她現在的話多了很多,有話直說,率性很多。冬哥以前是一個特別率性、憑借直覺做事的人,但因為她現在成長了,有了更多思考,說話可能會比以前更有思路,跟過去不一樣了。現在的她們跟剛認識的她們相比,既有成長也有改變,挺像電影里七月和安生的交換和變化,故事走進了生活,我覺得是寶貴又奇妙的一件事。
《七月與安生》是您第一次獨立執導個人長片,第一次來到內地拍戲,創作期間,兩位主演曾經互換角色,又以“交換人生”的概念讓原計劃的結局反轉,看起來是較為大膽的嘗試,當時您心中篤定的是什么?
這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是我跟陳導(陳可辛)、月珍監制(許月珍)和幾位編劇一起想出來的。我接到劇本時,故事有了大概的結構,兩個閨蜜的人生走向不同軌跡,也有了對方的影響和彼此交換的東西,特別打動我,我特別想做這個項目。那時候,我正處在特別想改變的階段,很希望來內地拍戲,多跟內地電影人合作,所有事情的timing(時機)都對了。我一直覺得每個電影都有自己的命,《七月與安生》的命非常好,不管是演員,我作為導演,還是編劇、監制,大家都非常到位,有非常好的團隊搭配,所以,自然而然就拍出了一個大家喜歡的、能打動人的作品。
后來《七月與安生》大獲成功,您得到獎項肯定,獲獎對您是否帶來一些影響?您認為自己從電影創作過程中得到哪些迄今仍然讓您受益的寶貴經驗?
我得到了非常大的鼓勵。當業界對你有了某個程度的認可,是為你打了一劑強心針,讓你更有信心去開發往后的作品跟劇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說到經驗的話,我覺得是保持跟編劇合作的開放態度。之前,我拍過自己編劇的影片《戀人絮語》,到了《七月與安生》的時候,我才懂得:原來別人的劇本和構思可以放進很多你的東西在里面,也可以拍出具備個人風格的作品。《七月與安生》讓我打開了可能性,不管是我想到的故事、看到的小說,還是其他公司發來的劇本,都充滿了創作的可能性。這到今天對我還是很管用的。
《七月與安生》即將十周年,曾被韓國翻拍,您如何看待這部作品在華語青春片中的長久影響力以及對女性自我身份認同的探討?
我從頭到尾沒有把它看成是青春片或女性電影,我認為電影只有兩種:好電影跟不好的電影,不管是什么類型,什么題材,最重要的是跟著故事里的人物走,把她們的故事講好,在拍攝的過程中盡量捕捉到這些人物的細節,這是我的功課跟我的責任。我從沒想過自己正在拍一部青春片,青春片里需要有什么,我就把這些元素放進去?沒有。我純粹是為了故事跟人物而做每一個決定。
您最近的工作重心是什么?
我一直在尋找各種可能性。我現在跟當初來內地拍戲一樣,希望繼續在內地找到好的故事和題材,也希望在不同的地方拍片,可能在國外拍一些華人故事或能觸動我的故事。我一直覺得,好的創作者應該放眼世界。這幾年,我在開發一些國外劇集,包含海外華人的故事,想跟一些國際平臺合作。在國外拍劇集,接觸的系統和架構跟過去很不一樣,我得像新人導演一樣重頭來過,有很多東西要花時間學習,認識不一樣的制作人,這是我正在推進的工作。
您跟Netflix合作《三體》,首次體驗美國工業體系的劇集制作,有哪些收獲?
美國的整個電視制度規則、結構跟我們在內地拍戲很不一樣,幾乎在亞洲,大多是由導演主導項目,但海外已發展了那么多年的影視工業,既有Studio制度、監制制度,劇集方面更有一個“Showrunner”(制作人)的崗位,他才是說了算的那個人。對導演來說,你需要慢慢去適應——以前都是自己說了算,但現在做的每個決定都要跟他們溝通,得到認可。我一開始做Netflix的劇時,比較花時間去理解跟適應,但我覺得挺幸運,不管是監制還是制作人都很尊重我,大家有非常好的溝通過程。
您常常對大時代下小人物的命運充滿興趣,這跟您的成長環境、攻讀社會學的專業背景有所關聯嗎?
對。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有點像一個旁觀者,用旁觀者的角度看世界。我以前在中國香港長大,后來移民去加拿大,在加拿大成了外來客。當我回香港,香港人又把我看成是一個加拿大回去的CBC(Canadian-born Chinese);我來內地拍戲,大家覺得你是香港導演;我去美國拍戲,大家又說你是中國導演。我的身份一直在變,感覺有點沒有真正進入過主流,反而像局外人。對我來說,這樣的背景會帶給我很多不一樣的角度看事情,對創作很有幫助。
您參與的工種非常多,從場記、演員、編劇、導演到參與北影節的評委工作,這些身份、經歷帶給您哪些新的視角去看待電影與表演?
最直接的幫助是我能從不同崗位去了解整個電影制作是怎么一回事,能理解不同的部門、不同的崗位都有自己的訴求。當我后來變成導演時,我能跟不同的部門、不同的人溝通,也會讓大家相處融洽。尤其是我做演員的經歷,讓我比較了解演員在現場會有什么顧慮,可能會有什么想法,該用什么方法跟他們溝通,讓他們覺得在劇組是安全的。大家都只看到演員風光的一面,但我覺得演員是挺脆弱的一個職業,需要給演員好好制造一個讓他們覺得安全、舒服的環境,讓他們能放心地敞開自己,毫無保留地來表演。
對當下的您來說,一個好作品的判斷標準是什么?
沒有標準。不管是什么題材,最重要是當你看到那個故事,它有沒有觸動你的心,那才是我拍戲最大的動力。
電影對您來說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電影就是我的存在,沒有電影就沒有我。我已經過了那個憧憬去三大國際影展、拿獎的年齡,那些對我沒以前那么重要。我希望一直拍到走不動、拍不動的那天,這是我一直以來最大的心愿。如果能一直拍下去,那已是非常幸運的事。
監制:Rocco 劉沖
攝影:Maciek Pozoga
造型:於家驊 Alvin Yu
編輯:張靜 Mia Zhang
撰文:許璐 Lu Xu
制作經理:張楚悅 Cherry Zhang
執行制片:It’s Fine Production
美術:勺子
周冬雨化妝:Yooyo Kong Ming
周冬雨發型:劉雪孟
馬思純化妝:Ricky
馬思純發型:劉雪亮
曾國祥化妝:趙鎂庭
曾國祥發型:張宸碩
場地提供:秦皇島榮盛阿爾卡迪亞酒店有限公司
微信編輯:Maya
設計:樂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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