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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演員，周冬雨穿梭在光影的藝術中，跟隨角色的命運賞味況味人生。她笑著說自己的記性不夠好，通常不會回頭看以前演過的戲，但拍過的電影都成了她的私密日記，膠片里的每一幀，寫滿了她的過去與未來，相遇與重逢，映照出每一面的她。“這個月的開心之最，是和我的朋友老曾、老馬一起拍東西，我們很久沒有這樣一起工作……”周冬雨從沒想過此情此景的發生，更想不到《七月與安生》的故事在現實世界仍有續章。

正午的秦皇島，陰，15℃。周冬雨和馬思純、導演曾國祥在海邊重逢，此刻海風吹散了時間的流云，仿若使眾人集體穿越回《七月與安生》的片場。面朝大海，周冬雨、馬思純奮力騎著單車，車轍的痕跡被甩在沙灘上，笑聲此起彼伏，曾國祥手持攝像機慢慢靠近，捕捉人生再相逢的好光景。周冬雨說話向來表達直白，言辭簡潔，形容跟好朋友再次聚會的喜悅，她說，“笑得我的嘴都快到耳根”；談起三人見面的第一個話題，她露出狡黠的笑容，順勢開起玩笑，“我們聊的話題，主要分成三個大話題和五個小話題，聊得太多，是停不下來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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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朋友們在一起的周冬雨，常常流露親昵隨性的一面。她稱呼曾國祥為“老曾”，曾國祥稱她“冬哥”，她對此解釋，“我們都是好兄弟。我的性格怎么說呢，大男孩、大女孩、大男人、大女人都有。”她對馬思純的愛稱繁多，“純純”“老馬”……都能隨機指代，她說，“當你跟一個人特別鐵的時候，外號的數量也會隨之增加”，而馬思純由著她喊，并言明，“她喊得最多的，還是‘姐’。”

距離周冬雨、馬思純和曾國祥的初次見面已過去十年。那時候，曾國祥首次來到內地拍攝電影《七月與安生》，陳可辛、許月珍擔任監制。他們選中了周冬雨、馬思純，共同出演一個女孩和她的自我鏡像的故事。在陳可辛導演的工作室里，眾人見面，圍讀劇本，馬思純記得那時的周冬雨，“一個很自由的、很跳脫的人，是天馬行空的女孩子，活得好瀟灑”。曾國祥早年接受采訪則說，“周冬雨有話直說，不會太過掩飾自己”，跟安生的性格特質很是接近；另一方面，主創團隊原以為馬思純的真實性格接近《左耳》里豪邁外放的黎吧啦，沒想到本人內向拘謹，便決定改變最初的設想，讓女演員們互換角色，才成就后來的七月和安生。2015年隆冬，電影開機，輾轉南京、遂昌、上海、海參崴等六座城市拍了兩個半月，最終成片一路過關斬將，贏得多個海內外的電影獎項和數項提名。2016年，彼時23歲的周冬雨、27歲的馬思純憑借《七月與安生》成為金馬影后，一時之間，風光無限，曾國祥亦憑這部獨立執導的首作向外界展現了自己作為導演的天賦和能力，徹底確立其導演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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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因戲結緣的友誼，既有女孩和女孩的惺惺相惜，也有創作者和創作者的彼此賞識與成就。談起一見如故的朋友們，周冬雨說：“我感覺我跟純純、老曾好像認識很久了，第一次見面就這么覺得。我對他們從來沒有秘密，不會有任何防備或隱瞞，每次看到他們就好像看到了自己。有什么困惑或遇到新鮮的事情，我都愿意毫無保留地分享，以及告訴他們我百分百的感受。我會跟他們傾訴，當我傾訴完所有想說的事，會覺得他們給予了我需要的力量，無形中，我被治愈了。”

朋友，有人曾經為其書寫新的定義，“背負我的悲傷行走的人”，也有人說這是成年后的我們為自己選擇的家人。十年光景，周冬雨和馬思純常常結伴，像所有的閨蜜一樣，聊女孩心事，交換秘密，有時爬山、聚餐吃火鍋，有時彼此為對方宣傳新片站臺，或凌晨準時祝福生日，不同時期的微博都記錄著她們親密無間的痕跡。她們一塊兒去法國、挪威旅行，在沒有人認識自己的城市漫步，興起時，在街頭自由自在地唱歌跳舞，走到哪兒玩到哪兒，“就算不玩，在酒店里聊聊天也挺好”。在路上，她們最常聊的話題是什么？馬思純說：“以前我們倆都是比較喜歡聊感情的人，但現在，我們更關注自己，會聊怎么讓自己過得更開心自在，怎么讓自己身心愉悅，且又可以得到一些我們想要為之努力的事。”

共攀過頂峰，也共度過低谷，提起馬思純，周冬雨的語氣帶著毫不猶疑的堅定：“哪怕某些時刻，我們不在彼此的身邊，我們依然能一起走過這十年，再到下個十年，還有很多個十年。純純一直都非常了解我。有時候，我會說一些我自認為很幽默的話，或者是我自認為把情緒隱藏得很好，但她每次都能發現，被她識破以后，我依然還是不會承認的，哈哈。我們兩個人很不一樣，正好相反，非常互補。”的確，馬思純懂她，就像周冬雨特有的表達方式，“很愛說反話，明明愛你、喜歡你，一定要反著說”“在你脆弱的時候，有一個人給你擁抱，但是她的擁抱是擠兌你兩句，再抱抱你，再擠兌你兩句，再抱抱你”，看似奇奇怪怪，卻帶來了額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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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七月與安生》到《少年的你》，周冬雨和曾國祥的合作被觀眾視為演員和導演互相成就的典范。曾國祥善用特寫鏡頭，他細膩地捕捉到周冬雨作為演員的天賦、靈動和極強的可塑性，那些躲閃的眼神、低垂的視線和緊閉的嘴唇，哪怕沒有一句臺詞，人物身上的破碎感呼之欲出。“我們的關系是亦師亦友，我崇拜的人不多，但老曾絕對是分量足夠重的一個人”，周冬雨說，“我從他的身上看到什么叫有天賦的人比你更努力。他是一個很有天賦的人，非常努力，但從不會為了工作而工作。在哪兒都能發光，自有一方天地，他一直給我這種感覺。”

“演戲是很講天分的，老天爺賞飯吃，她天生要做這一行”，曾國祥談起這位兩度攜手合作的演員，“一直以來，能打動我的演員都是這種憑直覺表演的演員，冬雨沒有特別多的技巧，一瞬間就能投入到角色里，赤裸裸地把真實的自我敞開，從內心感染觀眾，這是我最佩服她的地方，她天生有這樣的能力。”跟曾國祥聊天，他高頻使用的詞是“可能性”，正如他對創作的探索保持著極強的開放性，在片場，他喜歡拍很多條，讓演員有不同的嘗試，希冀在嘗試里找到更好的東西，而周冬雨做到的是，“每一條都能演得不一樣”。

相識以來，曾國祥發現自己跟周冬雨有很多相通之處，兩人從不說修飾的話，有話直說，熱衷美食、滑雪，彼此關注對方的作品，但他們聊得更多的是工作之外的話題。作為導演兼好友，曾國祥把周冬雨不同階段的成長看在眼里，“每個演員都有不同階段的可能性。冬雨現在正在一個過渡期，之前一直在探索，想多去挑戰一些以前沒挑戰過的角色，但我這幾年跟她的相處跟聊天，覺得她越來越成熟，越來越知道自己作為一個演員接下來要做什么。”某個時刻，他說起跟周冬雨的相處，“我們在一起，每次都能笑得很開心。她很有喜感，拍喜劇的話會非常好看，這塊能力尚未挖掘，可以探索一下。”

周冬雨把《七月與安生》看得很重，那些拍戲的往昔，她歷歷在目。假如重現電影里的名場面，會選擇哪個橋段？她答得認真：“我會選浴室吵架那場戲。在現實里，我和純純真沒有吵過架，不知道我倆誰能吵贏。當時，拍戲正好是大冬天最冷的時候，我們把一個很久沒有住過的單元樓布置成了‘我’的家，那間小浴室里沒有任何取暖的東西，我們都穿得很少，但沒感覺任何溫度帶來的影響，我們那天非常快地投入進去，很快就演完了那場戲。”她也會想起十年前的自己，“感覺大家都是小孩。我的身體新陳代謝速度比現在快，精力比現在旺盛，總感覺有使不完的勁兒。那種青春的氣息，好像每天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源源不斷的感覺。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珍貴、最快樂的時光之一。”

在周冬雨的講述里，安生這個角色被她視為“一把寶貴的鑰匙”，這把鑰匙為她打開一扇電影之門，和另一扇讓她倍覺溫暖的友誼之門。她說：“在現實生活里，安生這個角色給我帶來很多的收獲。”然而，收獲往往讓當事人都難以預料。“我跟冬雨經常聊起來，感覺這個電影有一種魔力，過了十年，我們倆突然有一天發現，好像我們真活成了對方曾經的樣子。”馬思純說。事實上，三人不約而同地說出了一個相似的事實：當年的角色互換，僅僅是創作需要，光陰卻讓電影的故事漸漸幻化成了現實。“我做事比較看心情，每一天、每時每刻的心情都在決定我怎么做，但過了三十歲以后，我慢慢覺得不像以前的自己，越來越像馬思純，反而她越來越像以前的我。”周冬雨如此說道。

十年后，安生遇見七月，故事將會從哪里說起？周冬雨忽然來了靈感，“在五一假期里，她們去熱門景點旅游，被人山人海的游客擠散了，故事就從這里開始吧。”

上一個雪季剛剛結束，周冬雨距離成為“雪中蛟龍”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她接觸滑雪十幾年，“平均每年學0.2次”，遲遲沒有動力學下去。周冬雨記得清楚，第一次去中級道，在雪地里猶豫了兩個小時往不往下滑，“對我來說，那是懸崖峭壁，深不見底，我根本下不去。”如她所說，“任何的相遇都需要緣分”，到了去年雪季，周冬雨看著身邊的朋友們在雪地里馳騁，享受鉆小樹林、滑大山的樂趣，去探索那些未知的風景，而她還在初級道上摸爬滾打，終于按捺不住性子，燃起斗志。“終于刺激到我了！我下了決心，想著我必須再去幾次，達到某種成果。睡覺之前，我會跟自己說，你一定要去實現目標。我天天許愿，用意念控制自己，在訓練上鼓勵自己，努力學習，沒想到去了幾次崇禮之后發現，原來我也能學會！”

在周冬雨的眾多好友里，熱衷滑雪的曾國祥是馳騁雪場多年的老手。去年，周冬雨和曾國祥一同去北海道滑雪，“我學會滑雪，我的朋友們都驚訝了，說每年都看不到你在哪兒，現在能跟我們一起滑！尤其是老曾，他對我刮目相看，他的表演很夸張，他說，哇，冬哥，你滑得真好！”她模仿起曾國祥的腔調，“能得到這個好朋友的認可和鼓勵，我挺高興的，但我心里想，總有一天我要超過你。等我滑雪超過他的時候，我也要說，你滑得真不錯。”三言兩語之間，她露出俏皮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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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恐高、恐速又怕水的人，周冬雨學會了滑雪、潛水和沖浪，害怕似乎從來不妨礙她去探索世間的美好，如何跟自己的恐懼作戰？她答，靠的是時間的堆積。“我到現在都恐高恐速。有時候，我們都在自己嚇自己，因接觸得少，你對恐懼的想象力會變得特別強大。當你習慣了害怕，慢慢就不怕了，這是時間的問題，閉著眼睛上吧。”

無論何時何地，周冬雨會把吃當成頭等大事。她刷短視頻，出現最多的不是自己，而是做飯視頻。“我平時出門，不管在國內國外，第一件事搜的是美食攻略，我要完成哪幾家店的試菜。”前段時間，她熱衷地中海飲食，在網上搜羅五花八門的菜單，試著做不同國家的熱門菜，從越南火車頭湯粉到韓國烤肉，一步步把菜做出來的成就感，讓她喜悅。“全世界大家耳熟能詳的菜，我都做過。我正在收集小眾國家的菜，這是我在飲食上見多識廣的目標，也是生活健康的目標。”對周冬雨來說，“吃好喝好睡好，我才能干什么都有勁”。想起最近吃到的烤肉、生腌蟹，再配上一杯啤酒的快樂，她忍不住唱了起來，“那就是天堂，這是我的家……”曾國祥跟她一樣熱衷美食，她調侃起老友，“每次拍東西，老曾都是胖胖地進組，工作的時候，他很認真，把所有的脂肪全投入到工作上去了。等殺青的時候，他就是一個有型的潮男，但過不了多長時間，所有的脂肪又回到了他的身邊，哈哈！我們特別喜歡吃東西，平時沒事，吃就是頭等大事。”去北海道之前，周冬雨收到曾國祥發來的一張旅行日程表，像拍攝通告表一樣，寫滿了提前做好攻略的餐廳、具體的吃飯時間，“對了，他還教我一個英語單詞，他說，你知道什么叫Love Handle嗎？我反問那是什么？他說是大肚腩，我說你可真逗！我覺得吃飯是一個特別鼓舞人心、特別正能量的事情，能讓你的心境、對美好的向往瞬間高速提升。”

她很相信緣分，也在意擁有不同的體驗，生活如此，拍戲更是如此。她曾說，每個角色都是一次冒險，演員和角色的相遇需要緣分。去年此時，她在海口拍攝新片《海邊的秘密》，一人分飾兩角，剝絲抽繭地挖掘一起24年懸案的真相。雙胞胎姐妹童言、沈邵潔互為鏡像的命運，讓人很容易聯想到《七月與安生》的設定，不過，她需要獨自完成表演。拍攝過程中，周冬雨覺得費勁又有趣的是演姐妹同場的戲份。現場有一臺專門的拍攝設備，每次調整機位相當費時，得把拍攝點位、表演時間做到嚴絲合縫，否則故事容易穿幫。有時候，她演完姐姐的戲份之后，必須得記住姐姐的身份、眼神、對白、心理等所有細節的變化，再忙著改妝容，換服裝，回到片場繼續演妹妹。周冬雨感慨：“對我的表演有非常嚴格的要求，我得記憶力超群才能記住。如果人這一輩子的記憶力是有積分的話，可能我把大部分的積分全放在《海邊的秘密》上了……我非常開心，這是非常厲害的體驗，沒試過的事情，我都想試試，人生不就是主打體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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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周冬雨過往對角色選擇的結果來看，作為演員，她有膽量去嘗試，也欣然接受共同創作中可能出現的變化無常的美麗。她說那些演過的角色都有屬于自己獨有的生命力，讓她著迷，“哪個演員會不喜歡充滿力量的角色？”很快將在韓國上映的《燃冬》，導演陳哲藝不止一次講過，開機十天前才寫完劇本，邀請演員的階段，他只有兩頁紙的大綱，那是一趟看似瘋狂的旅程，但她決定冒險。憶起那段時間一群年輕人即興在延吉的創作，周冬雨說演得過癮。“我迅速融入到延吉的生活，好像自己一直生活在那兒，尤其我看到大家一塊兒跳廣場舞的橋段，仿佛回到當時的街道，大家都跳得好開心啊。”她還記得，零下十七八度的嚴寒，眾人一塊兒爬上長白山，“我從沒見過那么深的雪，雖然我是北方人，北方下雪最多蓋到小腿，但那邊直接沒到了腰。有一場戲是我們在雪上走，每個人都感覺自己在雪里游泳，拍著拍著，我們開始打起了雪仗，陳哲藝像個老父親一樣喊著，哎呀，你們三個不要鬧了。”

周冬雨很愿意花力氣去記住這些瑣碎的、細微的美好時刻。她說自己的記性不夠好，從來都不敢回頭看以前演過的戲，但只要看到劇照或戲服，瞬間會想起自己拍某部戲的時候在做什么，心情如何，為什么會那么表演。當然，她也念舊，珍視自己得到的每一份美好。“每次我從一個劇組結束拍攝，都會跟我的房間留一張影，因為我在那兒住了兩三個月，有時候甚至是更長的時間，離開的時候，心里覺得特難過，感覺這段時間結束了，這段生活告一段落，再也不會重返。”

但那些相遇迸發的火光、重逢涌現的溫柔還在，它們被銀幕的光影記錄，也成為了周冬雨的人生注腳，映照出每時每刻的她，她笑著說：“任何的相遇都需要緣分，最厲害也是最美好的地方是，你永遠都預測不到緣分，只有它到來的時候，你才知曉，這也是人生最美好的一個部分。”

監制：劉沖 Rocco Liu

攝影：夏永康 Wing Shya

造型：於家驊 Alvin Yu

編輯：張靜 Mia Zhang

撰文：許璐 Lu Xu

制作：張楚悅 Cherry Zhang

執行制片：不完美工作室

化妝：Yooyo Kong Ming

發型：瀟天

美術：勺子

時裝助理：奧日其愣 Orch Leong、林汭RuI、Dan 丹

后期：楊震

場地鳴謝 ：鳳凰中心、招待所俱樂部

微信：Maya

設計：樂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