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春祥
,筆名陸布衣等,中國作協散文委員會委員、中國散文學會副會長、浙江省散文學會會長、浙江傳媒學院客座教授等。已出散文隨筆集《病了的字母》《字字錦》《樂腔》《筆記的筆記》《連山》《而已》《袖中錦》《九萬里風》《水邊的修辭》四十余種。主編浙江散文年度精選、風起江南散文系列等六十多部作品。其作品曾入選幾十種選刊,曾獲魯迅文學獎、北京文學獎、上海市優秀文學作品獎、浙江省優秀文學作品獎、中國報紙副刊作品金獎、報人散文獎、豐子愷散文獎、大家文學獎等數十種獎項。
陸春祥給《文化藝術報》讀者的題詞
文化藝術報:今年4月,您的散文《夷堅聞而志之》獲得第五屆“大家文學獎”。數十年來,您一直在中國歷代筆記的寶山中跋涉,寫了“筆記新說”系列作品近十部。“大家文學獎”給您的授獎詞提到:“為運用或者說調度‘古典’資源的‘文化散文’創作,提供了敘事和審美新的可能。”可否談談您的“筆記新說”系列作品?
陸春祥:這數十年來,我一直在中國歷代筆記中穿行,寫下了名為“筆記新說”系列的近十部作品,從《字字錦》《筆記中的動物》《袖中錦》到《云中錦》《夷堅志新說》,直到今年年初剛出版的《昨非錄》。《昨非錄》圍繞的是晚清“庚子五大臣”之一、我的桐廬老鄉袁昶的日記展開。袁昶自中舉直至被害,每天堅持寫日記,留下了65冊200多萬字的日記,可謂是中國文人日記之最。《昨非錄》著重解讀袁昶日記中的生活、讀書、修身、自省、交友等諸多給人以警醒啟示之章,零光片羽,苦心甄采,古今勾連,既是一個讀書人對另一個讀書人的深度解讀,也是一個同鄉對另一個同鄉的真誠致敬。
筆記是中國古代文人常用的寫作體裁,相對詩詞賦而言,它的數量極大,歷史上,幾乎有名氣一點的文人,都留有不少的筆記。筆記也是小說、戲劇等現代文學樣式的源頭。歷代筆記,數不勝數,大致可分小說故事、歷史瑣聞、考辨考據三大類,但除了一些專業研究者和少數幾部著名筆記外,大眾的關注度依然不夠。我的筆記新說系列,就是歷代經典筆記的閱讀隨筆,以筆記為經,以現代為緯,分不同的角度和題材,唐宋元明清,勾連到現今。
這些年,我常常獨自行走,在中世紀的時光隧道里。筆記作家的影子,輪番向我走來,他們一個個嚴肅正經,卻又詼諧瀟灑,寄情山水,看穿人世,狂放不羈,有著自己獨特的人生。我深知,即便三萬六千日,夜夜秉燭,也讀不完天下的好書,我只能選擇自己喜歡的書來讀。我一直試圖用“通”與“趣”的方法,尋找歷代筆記中歷史與現實斑駁而隱約的影子。我并沒有什么遠大的目標,寫作只是內心抒發的一種需要。對我而言,寫作就是閱讀的結果,閱讀經典,閱讀大地,閱讀人生。
文化藝術報:寫作歷代經典筆記閱讀隨筆,最大的挑戰是什么?
陸春祥:有人認為,再怎么解讀,都不會超過原著的思想,這或許就是最大的挑戰。對這個問題,我的理解是,原著有時候就是一個引子,可以將其看作是一個靶子,至于能夠從中引發出什么,那要看作家的理解力。人類的記性極差,忘性極大,很難跨過反省的門檻,總要找各種理由搪塞。從這個角度看,你也可以將那些條目式的筆記新說看作是雜文,它是雜文的延伸,卻比雜文更隨意、更自由,它需要思想的高度提煉。你也可以將《袖中錦》《云中錦》等當作小說來看,那些小概率事件、筆記作家的人生,就是一面面歷史的鏡子,供人類不斷反省。
所以,對于作品的題材,我的觀點是,不要以為寫現實就一定有現實性,有些作家寫現實題材,視角仍是“過去的眼光”,如果表現“古代”的題材,能發現古今之間的關聯和相通,現實性或許更強,關鍵在“通”和“趣”。
文化藝術報:《病了的字母》獲得第五屆魯迅文學獎散文雜文獎,這本書被譽為“中國社會的本草綱目”,十幾年過去了,您后來似乎再也沒有寫這種“藥味雜文”?
陸春祥:不能這么說。2018年出版的隨筆集《而已》,在某種程度上說,就是《病了的字母》的延續。《而已》分“雜草的故事”“努力地吃出毛病”“顯貴轉了四個彎”“小學五年級”“在饑渴中奔跑”五輯。說事,議人,寫己,聚焦俗世里的細微日常,入題細小新鮮,涉及中外古今,聯想跳躍豐富,常常指東話西,婉轉中彰顯銳利,趣味里突顯張力。面對復雜的現實,《而已》不僅僅是無奈的應對,而是給出了一定的良方,我在后記《兩句三年得》這樣寫道:雖沒有“一吟淚雙流”,卻依然為時而愁而痛。然而,我依然堅持我的“以愛察今、以心為文”溫柔雜文觀,文章的血性,可以通過巧妙的方式來表達它的張力。
另外,我的筆記新說系列中《筆記的筆記》《太平里的廣記》,是片斷式的合集,這些作品,如果你細讀,依然帶著濃郁的雜文味道,它說的雖是古代事,聚焦的卻是現代的話題,都可以算雜文。
文化藝術報:早年您“想做一個溫柔版的魯迅”,魯迅在哪些方面影響過您的創作?
陸春祥:影響太多了。他的思想、他的創作。我重點說創作吧。
我寫作已經四十多年了,從1991到2010年,這二十年,我一直在寫雜文隨筆。我將這個時間的寫作稱為NEW雜文系列,出版了七種書,從《用肚皮思考》《魚找自行車》《新世說》,到《病了的字母》《新子不語》《焰段》《而已》等。這些作品,有不少都受魯迅的影響。比如《新子不語》,用“子不語怪力亂神”作為主線,前三個字作書名,后四個字作書的小章節。在這本書里,我是通過實驗雜文來表達豐富的思想,整本書中,每篇文章的寫法幾乎都不完全一樣。有好幾篇,如《子見南子》《莊子試妻》等,都是借鑒魯迅的《故事新編》中的寫法。媒體曾這樣報道:從寫作的技術層面分析,我們可以看出他駕馭文體時的游刃有余。2011年9月2日,北京國際圖書展,新浪訪談,我在和鳳凰衛視著名評論員何亮亮的對談中曾說:形式也是內容,只要形式不大于內容都可以創新嘗試,當一個句子成為固定的句式時,表明它已經開始老套,就要慎用。技術層面的創新,勢必讓內容也被讀者喜歡,《新子不語》中的大部分文章都被不斷轉載,《雜文選刊》不僅做過專題,還連續選載,《散文選刊》2012年第2期也用“青年實力散文家”重磅推薦,共選載8篇。
2013年3月出版的《焰段》,同樣有一種創新,雖是微博時代的微產物,但又不同一般的微讀物,它是碎片時代有思想性的微筆記雜文。
文化藝術報:您出生在富春江畔的桐廬,這里自古以來人才輩出。很多小說家談到過故鄉對自己創作的影響,您是散文作家,可否說說故鄉對您創作的影響?
陸春祥:泰戈爾有詩說,嬰兒只有離開了母親的子宮,才能回到母親的懷抱。
我的經歷有點特別:離開故鄉讀大學四年,又回故鄉工作十七年,再離故鄉二十年,現在又經常回故鄉。這就給了我一個很好的觀察點,從遠處回望故鄉,故鄉就是一本深厚的大書。
我們讀了那么多的書,書是讀不完的,但故鄉這本書,一定要讀,一個人只有將家鄉讀懂、讀透,才能懂得這個世界。從2016年開始,我就有意識將寫作的一個點,瞄向故鄉,陸續成章,至今成冊。
在寫作家鄉的過程中,我對這片山水的認識也越來越深刻,越寫,越覺得故鄉的博大。據不完全統計,現在搜集到的以富春江為主題的詩詞已經達7000多首,毫不夸張地說,這條江的每一朵浪花,都有詩詞在涌動,她兩岸的歷史與人文更是豐厚繁多。我后面的創作,還會繼續。
今年是桐廬建縣1800周年。前年開始,我基本都在富春莊貓著,寫作《富春江地理志》。兩百里富春江(自梅城三江口以下至西湖區東江嘴),大江的兩岸,營建、古城、沙洲、食貨、非遺、形勝、碑坊等,甚至大江的苦厄,我都饒有興致,這可以看作是富春江文化深度挖掘的另一部作品。富春江及兩岸兩千多年來的治水史、風俗史、變革史,是我的寫作重點,一個目的,我要為富春江立傳,為富春江兩岸的故園、家鄉、眾生立傳。
數十年來,以桐廬文化歷史與美麗山水為主題的寫作,我已經寫下了四本,我將之命名為“桐廬四書”,它們分別是:《水邊的修辭》《昨非錄》《爛漫長醉》《富春江地理志》。我將故鄉這個大詞揉碎再造,努力鑄成她耀眼而榮光的徽章。
文化藝術報:很多年來您一直在寫家鄉,為何會迷戀地域文化寫作?
陸春祥:家鄉給予了我們什么?以家鄉的母親河富春江為例。
我覺得應該從物質與精神兩大層面來說。
物質層面,其實是我們對富春江的索取。飲用水源,水力發電,灌溉用水,交通航運,魚類資源,等等,這些都是對水的直接利用。因河而生成的大小沙洲,利用河谷而建設的城市與村落,沿河岸而建造的高速公路、人行綠道,則是我們間接享受到的她的便利。
精神層面,則是人類因傍河而產生的各種文化。我曾經在《水邊的修辭》序中這樣說過:萬物皆有靈,包括植物與水。富春江的清流,與隱士桐君、嚴光、黃公望等的氣質極為匹配,與謝靈運、杜牧、范仲淹、蘇軾、陸游等著名詩人的審美也極為吻合,兩千多年來,因江生發的7000多首詩詞,都可以證明這種奇妙。
最最關鍵的是,富春江能安撫我們緊張焦慮的情緒。
嚴光曾經焦慮,當他來到富春山,面對富春江,焦慮立刻云散。春風駘蕩,枇杷正鮮,富春山下的石瀨上,嚴子陵戴笠垂釣,沒過一袋煙工夫,就拎上來一尾紅點大鰣魚,他立即站起收桿。看看簍中的鮮魚,望著兩岸的青山,嚴子陵捋須微笑,心中愜意感滿溢:又可以上東臺,醉臥春風讀《老子》了!我這樣幻想著,晨陽或者夕陽,將水邊這位釣翁的影子,映得好長好長。
范仲淹曾經焦慮,當他來到富春山,面對嚴先生祠堂,焦慮就被山水激發成了千古名句。在我看來,“先生之風,山高水長”,不僅僅是他對嚴光的贊詞,同時也是后人對范仲淹人格魅力的高度評價。這或許就是一篇好作品產生的意想不到的連鎖效應。換句話說,范仲淹的千古名句,將人們對嚴子陵的認知,定格到了一個空前的高度,融進了家國的情懷。自此后,“山高水長”就成了嚴光的特定同義詞。
誠如吳均所言,古往今來,富春山風,富春江水,治愈了無數焦慮的靈魂,且這種焦慮,經山水的浸染,大多都演化成了悅耳動聽的詩與文。望峰息心,窺谷忘返。面江,俯身,隨手撩起一捧水,都是7000多首詩文碎句的清音。
這或許就是我迷戀家鄉寫作的主要原因。
文化藝術報:在一篇文章里,您寫到被兩種“饑渴”折磨過,一是食物,一是知識,這也是一代人的精神記憶?
陸春祥:是的。在我的記憶中,食物缺乏還是其次,不管怎么說,只是物質匱乏,還沒有挨餓過,但知識,完全是一片沙漠,該讀書的年齡,就是沒有書讀,一度,我曾經背過《新華字典》,按順序,一條一條背,文化,藝術,科技,歷史,標點符號表,計量單位表,歷史朝代表,少數民族表,各國面積人口首都等等。學校也沒有正經的課,可以說,我背的這些東西,就成了我少年最深刻的記憶。
文化藝術報:大學時期,您已經開始發表作品了,但您的興趣在修辭學?
陸春祥:所謂的作品,也只是一些幾百字的小隨筆,還有就是小論文。
我大學對相聲、元雜劇、修辭學,都關注過,持續關注的就是修辭學。
現在看來,這對寫作是有幫助的。我講課時,經常對作家說還要關注一些修辭。我所指的修辭不僅是狹義的比喻、夸張這些修辭方法,而是寫作的整個修辭過程,國外作家非常關注這一點。
這個按照西方喬姆斯基修辭語言學的理論,我們話語的生成過程,一篇文章的生成過程,就是一個修辭的過程,這個過程一直是動態的。我們關注作家作品語言研究的時候,你就會發現這個作品最初與最終的呈現是有區別的,這種不同,或者說修改過程,對我們寫作構思或者修改文章特別有用。我自己改文章,一般都從語言和邏輯角度出發,邏輯要沒有漏洞,語言要讓整個敘述看起來更完善。一篇文章的題目、一本書的書名,都和修辭有關。我取書名的時候,不滿意的話,一般不會輕易定下來,我一直認為,一定會有一個更好的書名在等著我,只是我暫時沒有發現。書名文章名也可以借用,只要合適。我前年去湖南株洲的秋瑾故里采風,就用《藥》來做標題,以魯迅的《藥》來寫我自己的《藥》,五進五出。我已經出版的歷代筆記新說系列中的《字字錦》《袖中錦》《云中錦》,全是詞牌名,只是我們平時沒有太關注。這些都有修辭的功勞。
再比如,我對十九世紀的法國作家著迷,巴爾扎克、雨果、司湯達、福樓拜、莫泊桑、左拉、大小仲馬、梅里美,幾乎遍讀,也對王蒙的意識流癡迷,幾乎讀遍王蒙所有的前期作品。這些閱讀和研究,給了我很好的文學感覺鍛煉,我理解,文學是一種充分表現自己情緒的表達,就語言方式講,通常也只有兩種方式,一是直接說出來,一是用比方說出來,用比方,那就是修辭了,有夸張,有比喻,比喻還分明喻、暗喻呢!
文化藝術報:很多作家有當老師的經歷,您做了七年老師,這個時期,您的寫作情形是怎樣的?
陸春祥:七年老師,閱讀和研究成了我課余最重要的事情,雖沒有驚世之作,但《語文開眼界》《中國語文系列表》(和人合作)兩本語文專著,還有在《語文學習》《閱讀與寫作》《學語文》《中文自修》等雜志上發表的大量論文,都是那時開出的花朵。
文化藝術報:您有一個觀點“寫散文從做學問開始”,可否具體談談?
陸春祥:我說寫散文從做學問開始,顯然不包括所有。此學問和彼學問,亦有些區別,我的重點所指,乃多一些專業細致的態度和方法,在某一行業,有精深獨到的鉆研和累積,那么你的文章、你的書就會呈現出別樣的扎實和氣象。我喜歡史景遷,我以為,他的中國史系列,《前朝夢憶》《利瑪竇的記憶宮殿》《大汗之國》《胡若望的疑問》《王氏之死》《中國縱橫》《太平天國》等,勾連縱橫,深度和廣度兼具,文學和史學皆佳,是歷史文化散文寫作的良好榜樣。
學問也是問學,一個領域,一種現象,一個人物,一種動物,一個地名,一棵樹,一朵花,一件事,甚至一個字,唯窮追不舍,深挖猛挖,什么邊角料也不放過,才能從草蛇灰線中,尋出粗壯的印跡,從而演繹成一段段的完美甚至各種痛。寫散文從做學問開始,盡可能,少一些空談,少一些淺薄,少露幾只馬腳。
文化藝術報:讀完您的作品,第一感觸就是這個作家讀了很多書,很多經典,沒有讀過經典的人,是寫不出這種作品的。而您對讀經典的定義,是為了更好地活著?
陸春祥:經典之所以成為經典,一是時間,二是品質。聲譽與品質其實是連在一起的。作品好不好,評論家說了沒用,自己說了更沒用,現在有市場的作品,也不一定經得起時間的檢驗,一切都將由時間來證明,即便有些作家被人被媒體認真而努力地捧著吹著,那也只是短暫的表面現象。坦誠地說,我還沒有寫出自己認為可以永遠流傳下去的作品。
中外的優秀經典都擺在那里,這就是事實,它們至少告訴我們一個簡單道理:經得起無數代人的反復閱讀、常讀常新,一定散發著人性的光輝。
卡爾維諾,我極崇拜的意大利作家,他在《為什么要讀經典》中這樣說:“經典不是我讀過的東西,而是我正在讀的東西”。這同樣從另一個角度證明,每讀一次,都有新的發現,這才稱得上是真正的經典。
閱讀經典,才會延長我們的生命。
仿佛,塞繆爾·斯邁爾斯請我分享他的閱讀體驗:讓我們置身于古往今來那些偉大的心靈之中,瞻仰他們的風采,分享他們的喜怒哀樂,吸取他們的經驗,不知不覺地把自己融進他們匠心獨運的優美意境之中。
仿佛,聽到了山本玄絳禪師在龍澤寺的講經:一切諸經,皆不過是敲門磚,是要敲開門,喚出其中的人來,此人即是你自己。
確實是這樣,閱讀經典有許多快樂的時光。和先哲面對面,枯燥會變成有趣,寂寞會變得熱鬧,每一次新的發現都會讓人激動不已。雙休度假,睡前晨起,生活中許多無聊寂寞的時間碎片,都可換成巨大的享受時刻,見賢思齊!
文化藝術報:“功不唐捐”是您經典閱讀的理念?
陸春祥:我喜歡“功不唐捐”這個詞,它出自《法華經》,意思是說:世界上所有的功德與努力,都不會白白付出的,必然有回報。簡單說來就是:功夫不會白費。卓越不是一種行為,而是一種習慣,一種持之以恒的習慣。陸春祥書院文學課堂的內墻上,我甚至請作家李浩寫了個條幅掛著,每次都有學生盯著看,他們顯然不太明白,我常和他們這樣說:自己去查一查,理解一下。
比如我寫歷代筆記新說,重要的一環,就是筆記的閱讀,這十幾年來,我大都是利用早晨的時間閱讀原文的,我也試過多次,平時任何時間的閱讀,都沒有晨讀效果好。每當有所懈怠的時候,我就會想起“功不唐捐”這個成語,浮躁的心,瞬間就安定了下來。
文化藝術報:美國批評家哈羅德·布魯姆的《如何讀,為什么讀》一直深受讀者喜愛。很多人不知道怎么讀書、如何讀書,您是如何閱讀的?
陸春祥:閱讀這個話題非常大。幾十年的閱讀,我個人認為有三對關系必須要把握好,把握好這三對關系,你的閱讀效果可能會好一些。
第一對關系就是古和今,講的是傳承。這么多的典籍,你不讀肯定不行。不少年輕作家基本上不讀古書,不讀中國古書,盡管寫得很好,卻患有嚴重的營養不足癥。
第二對關系是中和外,講的是吸收。跟中國一樣有文明傳統的國家,有很多,所以你不能光讀中國書,當然,光讀外國書也不行,都有弊端,從營養吸收角度看,不讀中外書,是嚴重的營養不均。
第三對關系是博和專,講的是選擇。作為一個專業閱讀者,一定在大量閱讀的基礎之上產生自己的專業閱讀。我算一算,自己一年可能會讀兩百來本書,但這也是非常少。我前兩天去了河南商丘的寧陵縣,商務局長非常年輕,我們說起讀書的事,他非常自豪地說一年至少讀一千本書,我很驚奇他是怎么讀的。
李白有詩:“三萬六千日,夜夜當秉燭”,你活一百歲,每天晚上讀書,每天讀一本書,從娘肚子里出來的第一天開始讀,讀到百歲,能讀完多少書?36500本書。所以還是要講方法。我們要讀專業的書,在博的基礎之上形成自己的專業閱讀。
當然,以上三對關系,都只是方法,我們閱讀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增長自己的“見識”。有了獨特的見識,你的文章,就會別具一格了。
文化藝術報:為了提升閱讀,您一直在做文摘卡片?
陸春祥:那是以前,讀大學的時候,我大概做過幾千張卡片。上世紀九十年代以前,我還堅持做閱讀卡片。后來,有了電腦,就在電腦上做文件夾。現在,我連文件夾也不做了,有心得,隨時簡單記在手機記事本上。
文化藝術報:您似乎很少寫那種日常的、情感的、哲理的流行散文?
陸春祥:是的,我的散文寫作,大致有幾類:歷代筆記新說系列、NEW散文系列,這個系列,以歷史文化散文為主,另外,也寫一些隨筆,也寫過人物傳記。總之,我喜歡嘗試。
文化藝術報:您有多年的媒體工作經歷,這段經歷會不會豐富您的寫作?
陸春祥:就全球的作家身份看,有不少都是從事媒體工作的。我雖然在媒體工作,但與文藝無關,我一直分管報社的經營工作,縱然如此,我依然將其看作豐富寫作的重要源泉。多年文章寫下來,多年經營做下來,還是有共同的感覺,這就是思路很重要,創新更重要。市場是動態的,任何市場不可能保持一成不變的平衡發展,變化給我們帶來危機的同時也創造了機遇。我們的對手在使出新招的同時,也往往會留下一定的市場破綻。如何及時識別這種破綻,并創造機遇,這大約就是創新了。同質化的傳播環境已經讓廣告客戶厭煩,換位思考一下,人們總是想把錢用在刀口上的,他們也在苦苦尋找如何將有限的營銷傳播成本投入去換取最大的傳播效果,因此,買方市場就要求我們用智慧去創造報紙廣告傳播的新效果。
寫文章做經營都需要多觀察多積累多思考,但做經營肯定會有一定的應酬,這是我最不喜歡的,盡管自己努力在改變,但在應酬時總是如坐針氈,幸好,腦子里常常這樣想:不是要生活素材嘛,觥籌交錯中,胡言亂語中,就當是收集生活素材吧。
文化藝術報:寫作之余,您還創辦了陸春祥少年文學院,可否談談創辦這個少年文學院的初衷,會不會影響您的創作?
陸春祥:我們在陸春祥書院專門設立了一個少年文學院,這個項目是和縣教育局合作的。
首期23位學員,是在桐廬數十所學校寫作愛好者中產生的。學員籍貫大部分為桐廬本地,也有來自江西、貴州、內蒙古等省的新桐廬人子女。學員父母有賣花、賣汽車輪胎、賣家具的,有做保安、水電工、個體戶、農民、工廠職工和跑快遞的,也有教師、護師、銀行職員和藥劑師等,他們從事各行各業,對孩子們寄予著淳樸的愿望,希望他們健康成長,快樂學習,在富春莊里開出夢想之花。
全年總共安排20課,每次3課時(半天),其中采風實踐3次左右,每月1次,暑假集中授課10次。主要課程有:坐標、童話、觀察與體驗、名物、想像、敘述、性情、素材轉化、角度與技法、講理、一首詩的誕生、打開小說之門、《論語》與《古文觀止》精講等,課程由我領銜主持,同時邀請全國著名作家及大學創意寫作名師授課,針對青少年特點,注重實踐,“授”“引”結合,“讀”“寫”結合,開闊文學視野,通過一年左右的時間,初步完成基本文學訓練。
首屆少年文學院成果初顯,一年來,有幾十篇學員作品在《美文》《江南詩》《中國校園文學》《山西文學》《延河》《翠苑》《西湖》《青年作家》《語文報》《作文新天地》《星河》等報刊發表,有七位同學獲得“2022瀟灑桐廬·長三角青少年散文大賽”金獎、銀獎和銅獎,并結集印發學員作品集《春樹》,收有小說15篇、散文15篇、隨筆6篇、詩歌3首。學員李文龍還獲首屆朱自清散文紫藤新苗獎大獎。
這個少年文學院已經辦了三屆,上個月,第三屆少年文學院的學員已順利結業,具體的就不展開說了。
這當然影響我的創作,每堂課都要主持,還要帶出去采風實踐,作業批改、文章推薦等雜事也不少,但這是為家鄉做事,少寫一本書,也是值得的。我是在播種,我期待大樹參天。
文化藝術報全媒體記者 劉龍 趙命可
(本專欄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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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 編 | 高思佳
審 核 | 張建全
終 審 | 張嘉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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