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當鎮江詩人趙康琪手捧新出版的《茅山情深》詩集站在茅山腳下時,初夏的風正拂過山間蒼翠的竹林。
這本詩集,不僅是一位詩人對茅山抗日根據地的深情回望,更是一場跨越八十年的精神對話。
翻開這本詩集,我們仿佛聽見了韋崗伏擊戰的槍聲,看見了《新芽》雜志上躍動的抗戰文字,觸摸到了那些被歲月塵封卻永不褪色的紅色記憶。
在當下這個歷史記憶日漸模糊的時代,《茅山情深》以詩歌特有的藝術力量,為我們重鑄了一座抗戰記憶的精神高地。
01
茅山抗日根據地是抗戰時期中國共產黨在華中地區創建最早的根據地之一,1938年夏,新四軍第一、第二支隊挺進蘇南,開辟了以茅山為中心的蘇南抗日根據地。
這片土地上曾發生過韋崗戰斗、新塘戰斗等著名戰役,創造了"脫手斬得小樓蘭"的抗戰傳奇。歷史資料顯示,從1938年至1945年,茅山根據地軍民共對日偽軍作戰5000余次,斃傷俘日偽軍4萬余人。這些數字背后,是一個個有血有肉的英雄故事,是一段段可歌可泣的抗戰史詩。
而《茅山情深》正是以詩歌的形式,將這些散落在歷史長河中的珍珠重新串聯起來。
韋崗,那支響箭
因為那句“彎弓射日到江南”
兩山聳峙夾一谷的險關,我眼里
像一張神圣、沉默的鐵弓
仿佛仍在新四軍戰士手中
公元1938.6.17,如時光之箭
帶著與敵寇拼殺的槍聲、吶喊
搭在歷史深處的心弦,從山麓
上升至126級臺階之上
與紀念碑頂那支刺向云天的
古銅色步槍,構成
青山般的崇高與崢嶸
像守住他們的血脈僨張,守住
這支時光之箭,不讓它遺失于
山花流泉的風景或生活的甘美
倘若,先輩的烽火歲月
竟然被我漸漸忘卻
韋崗首戰的響箭呵
我相信,將射向我冷寂的記憶
讓我在思考的疼痛深處
重新燃亮遙遠的血色火光
注:“彎弓射日到江南”句,引自陳毅詩篇《韋崗初戰》。
在《韋崗,那支響箭》一詩中,趙康琪寫道:"像一張神圣、沉默的鐵弓/仿佛仍在新四軍戰士手中"。
1938年6月17日的韋崗戰斗,是新四軍進入蘇南后的第一場勝仗,擊斃日軍土井少佐以下數十人,擊毀汽車4輛。詩人沒有直接描寫戰斗場面,而是以"響箭"為意象,將歷史與現實巧妙連接。這種藝術處理既保留了歷史的莊嚴感,又賦予了詩歌飛動的想象力。
當我們在韋崗戰斗紀念碑前誦讀這首詩時,會發現那一座冰冷的石碑突然有了溫度,那些遙遠的名字重新變得鮮活。
這正是詩歌喚醒歷史記憶的獨特魅力。
02
伯父和他的抗戰雜志《新芽》
年輕的伯父,你一定知道
將種子播入的地方,不是生長
玫瑰或者丁香的花園,等待它
既無春雨也無陽光,古鎮
狼犬的眼睛與日寇槍刺的寒光
交織成江南子夜無邊的恐怖
蒼老的太平橋畔
太平歲月在呻吟中流失
心,經不住圓月朗照
已隨江山裂為血色碎片
枕河的祖屋閣樓,油燈
燃亮每一個詞,讓我至今
觸摸到血管噴涌仇恨的灼熱
七十多年前的血火歲月
譜寫成恢宏的勝利史詩
早已走進歷史深處的伯父
卻堅守在這本叫《新芽》的
小冊子里,在博物館的展廳
默默向我,向所有熟稔和陌生的面孔
講述斗爭的秘密——正義的力量
即便是幾片新芽萌發
終將戰勝撲面的雷電風暴
《伯父和他的抗戰雜志〈新芽〉》,從家族記憶切入宏大歷史。
《新芽》(鎮江博物館藏)
詩中描述的那本紙張泛黃的《新芽》雜志,實則是茅山根據地文化抗戰的重要見證。
歷史記載,新四軍在茅山期間不僅開展軍事斗爭,還創辦了《群眾導報》《戰士報》等報刊,用文化武器鼓舞軍民斗志。趙康琪通過一個普通抗戰文化工作者的形象,展現了知識分子在民族救亡中的擔當。
詩中"即便是幾片新芽萌發/終將戰勝撲面的雷電風暴"的比喻,既是對《新芽》雜志名的詩意詮釋,也是對文化抗戰力量的形象概括。這種將家族記憶與民族歷史交融的寫法,讓宏大敘事有了厚重的載體。
03
《茅山情深》的出版恰逢其時。
在當代社會,隨著親歷者的逐漸老去,抗戰記憶面臨著被淡忘的風險。一些年輕人對這段歷史的認識停留在課本上的幾行文字,缺乏情感共鳴。而趙康琪的詩集恰恰填補了這一空白,他用詩歌藝術為歷史記憶注入了情感溫度。
茅山的思念
山嵐夾著雨絲和蒼鷹盤旋的翅影
輕輕將巍峨的紀念碑擦凈,心香
熾熱處,亮了抗戰歲月的血色
紅了千峰萬壑的杜鵑
松風竹海,揭示千百次戰斗的秘密
密林中的新四軍修械所,此刻
以莊嚴的靜默收藏:步槍、機槍
手榴彈、擲彈筒的彈火呼嘯
和血光中槍刺的金屬撞擊聲
野戰醫院重返前線的戰士,身影
仿佛蔥蘢閃過,可會在嶺上白云間
與隱居山中煉丹養生的古人相逢?
那本線裝《茅山志》之后,一部
紅色史書的深度,來自他們
以生命詮釋戰爭與和平的大義
大茅峰下,紀念廣場燃放的爆竹聲
神奇地引發嘹亮的軍號聲
回蕩山谷,盡管聲學專家給出
科學的解釋,我卻寧愿一遍遍相信
無數英魂呵,新的進軍,在人間
在《茅山的思念》中,似乎每一聲軍號,都在等待那些密林中的腳步歸來,這種擬人化的表達,將茅山這座革命圣山塑造成了歷史的見證者和守望者,讓地理空間承載了精神內涵。當游客帶著這本詩集重走茅山抗戰路時,會發現每處遺址都有了新的生命。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畫展上的歌聲》,這首詩構思極為巧妙。
詩人參觀抗戰畫展時,耳邊似乎聽見畫中人物也唱起了軍歌,這種通感藝術手法的運用,打破了時空界限,實現了歷史與當下的對話。
事實上,新四軍在茅山期間確實十分重視文藝宣傳,戰地服務團創作了大量抗戰歌曲、戲劇和美術作品。詩人通過藝術想象復活了這段歷史,讓讀者在詩行間聽見了80年前的抗戰歌聲。這種處理方式遠比直白的描述更有感染力,展現了詩歌重構歷史記憶的高超技藝。
從文化傳承的角度看,《茅山情深》開創了一種歷史書寫的新范式。它既不同于學術研究的冷靜客觀,也不同于通俗讀物的簡單敘述,而是找到了一個平衡點——以詩意的眼光觀照歷史,以藝術的方式傳遞精神。
細讀《茅山情深》,我們會發現趙康琪的詩歌語言有著鮮明的個人風格。他善用短句,語言凝練有力;意象選擇獨具匠心,常能在平凡事物中發現深刻寓意;節奏把握張弛有度,朗誦時自然形成一種鏗鏘韻律。這些藝術特質使他的抗戰詩歌既有歷史的厚重感,又不失詩歌的靈動性,實現了與歷史的心靈共振。
《茅山情深》的出版也引發了我們對地方文化建設的思考。茅山作為全國六大山地抗日根據地之一,其紅色文化資源的挖掘仍有很大空間。
趙康琪作為鎮江本土詩人,用詩歌為地方紅色文化注入了新活力。這種做法值得推廣——各地的紅色記憶需要更多元的藝術表達,需要更貼近當代人審美習慣的傳播方式。當歷史遇上詩歌,當記憶融入藝術,那些看似遙遠的往事就會變得親切可感。
站在新時代回望抗戰歷史,《茅山情深》給了我們深刻的啟示:歷史記憶需要不斷創新表達方式才能永葆生機;紅色文化的傳承需要找到與當代人對話的藝術語言;地方文化資源的挖掘需要更多像趙康琪這樣扎根鄉土、心懷歷史的文藝工作者。這本詩集不僅是獻給茅山抗日英雄的贊歌,更是留給未來世代的精神財富。
當夕陽西下,茅山的輪廓漸漸隱入暮色,但《茅山情深》中的詩句仍在心中回響。
那些用詩歌重鑄的記憶,那些被藝術喚醒的英雄,將永遠銘刻在這片紅色的土地上,激勵著后來者不忘初心,繼續前行。這或許就是趙康琪創作這本詩集的深層意義——讓歷史照亮現實,讓詩歌溫暖記憶。
趙康琪, 1953 年生,江蘇省作家協會第七屆理事,曾任鎮江市文聯黨組書記、副主席,鎮江市作家協會副主席,鎮江市政協文史委主任。
點擊分享:
看這些鎮江記憶,卻已淹沒光陰里!
挖掘鎮江的文化,讓它成為鎮江的名片,
如感興趣,關注一下“鎮江風情”這個號哦。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