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磚砌成的羅漢墻,烘托著扇扇木雕花欞。房后花木扶疏,景色宜人。這處坐落在徐州市區的“徐海道署”,明清時期曾管轄著徐、淮、海地區的最高行政機關,后來成了張勛復辟的“大帥府”。而此時,第五戰區徐州會戰的指揮部又設在了這里。清晨,大巷口“張記馓湯鋪”的伙計小丟兒,將一瓦罐馓湯和一札油條放在戰區長官部的食堂時,他異常恐慌而又焦躁的神色,讓衛兵們心照不宣。正是守軍打噴嚏,百姓就發燒。
自第五戰區長官部來徐州的道臺衙門安營扎寨以后,歡快活潑的小丟兒也和這美味無比的馓湯一樣,讓官兵們怎么也“丟”不掉,李宗仁甚至都有帶走這小丟兒的念頭。他聰明伶俐且又干凈勤快,長官部的官兵人人都喜愛他。前一陣子,城里人聽到臺兒莊那邊的飛機大炮“轟轟”作響,紛紛扶老攜幼四處奔逃,可小丟兒和他的店東家卻不以為然,依舊雷打不動地在每天早晨把熱騰騰的馓湯和香脆的油條按時送到長官部的食堂。一次李宗仁問他:“人家都關門停業,你為何不跑?”小丟兒卻說:“靠著大樹好乘涼,你們這些長官都不逃。俺怕個球!”一句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可今天不同了,他小丟兒的一反常態,必有緣由。一個衛兵故意問他:“怎么個慌慌張張的不高興喲?是挨了掌柜的板子,還是沒拿到工錢?”小丟兒一臉的惆悵,他搖了搖頭,然后又看了看四周,才輕聲地說:“你們是真的不明白,還是有意裝糊涂?街上的人說這一回小日本可要玩真的啦,您看這城里的人都快跑完了。我給你們送完這頓早點,也得趕快逃難了。”衛兵聽了眨了眨眼,再沒吭聲。
濕漉漉的晨霧,繚繞在徐州城的大街小巷。清明時節本應是春意盎然、生機勃勃的景象,卻被一片蕭條與孤寂所取代。蜿蜒在商家店鋪之間的青石板街道上,涌動著手挽懷抱、提籃挑擔的逃難人流;來回穿梭一樣的通信兵揚鞭策馬,發出一陣陣急促的“踢踏”聲。
李宗仁一碗馓湯沒喝完就再也沒有進餐的欲望了。幾天前,還在為臺兒莊大捷而神采飛揚的表情,早已蕩然無存。昨晚他已得到情報:日軍在臺兒莊慘遭打擊后,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大將寺內寺一即命令岡布參謀長,率領橋本作戰部長等近百人來到濟南,開設了“大本營派遣班指揮所”,具體指揮和協調南北兩軍會攻徐州。總的計劃是從北平、河北、山西、蒙古、江蘇和安徽等地,增調150架戰機、近千臺坦克和13個師團約30多萬兵力,以徐州為中心,分六路實施大圍殲。從臺兒莊潰退嶧縣、棗莊地區之敵在固守待援中,越來越轉取攻勢。
戰勢即向縱深發展。
李宗仁一夜未眠,蔣介石多日前的電令一遍又一遍地回響在他的耳畔:“臺兒莊之捷已逾五日,嶧、棗、韓、臨尚未攻下,躊躇審顧,焦慮至深!……。”李宗仁擦了擦額頭上幾滴晶瑩的汗珠,突然告訴衛兵:“走!到外面去看看!”
“長官,去云龍山、放鶴亭?還是……”衛兵忙問。
“你還有心思游山玩水!”走上前來的副官瞪了衛兵一眼。
“去火車站!”副官早有所料,他看了看李宗仁一直向門外走著沒有應聲,又吩咐衛兵道:“備馬!”
李宗仁連臉都沒轉,只抬手向后擺了擺。副官與衛兵們面面相覷,然后一起默默地跟隨在他的身后,向故黃河大埝的方向走去。
對李宗仁來說,街民的反應就是戰勢的溫度計,而火車站就是長官部的晴雨表,在那里有物資的存留、傷病員的集結和兵源的流動。
李宗仁行走在冷清而又零亂的馬路上。他坦然自若、挺胸昂首。作為第五戰區的最高司令長官,此時此刻他沒有理由也沒那個習性表露出自己的緊張與恐慌,他就是要讓百姓們看到,守衛徐州的官兵們有信心、有能力再次擊退日軍的進犯。
十多天前,他的將士們面對氣壯如牛的日軍,不惜血肉之軀,奮力抵抗,最終滅敵一萬多人,繳獲步槍萬余,機槍九百多挺,大炮一百二十多門,另外還有三架飛機被擊落。不僅使驕橫一時的磯谷師團聞風喪膽,就連號稱日軍最精銳的坂垣師團也潰不成軍。當時的百姓喜出望外,群情振奮,對保家衛國的隊伍不由生發出幾分親切、信賴和敬崇之心。
臺兒莊大捷后,不僅穩定了徐州的民心,振作了第五戰區的士氣,也讓京滬淪陷區及全國悲觀厭戰的陰影一掃而光。蔣介石通電全國軍民祝賀臺兒莊大捷,勖勉全國同胞:“軍興以來,失地數省,國府播遷,將士犧牲之烈,同胞受禍之重,創巨痛深,至慘至酷,溯往思來,只有悚惕!此次臺兒莊大捷,幸賴我前方將士之不惜犧牲,后方同胞之共同奮斗,乃獲此次初步之勝利……。”蔣介石還撥款30萬元,并派后勤部長俞飛鵬親赴臺兒莊前線慰勞守軍將士。時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副主任的周恩來,也代表中共中央向李宗仁發來賀電,稱“臺兒莊戰役勝利,雖然在一個地方,但它的意義卻在影響抗戰的全部,影響全國,影響敵人,影響整個世界。”就連日軍《步兵第十聯隊戰斗詳報》,也對中國軍隊的作戰精神贊嘆不已:“研究敵連日來之戰斗精神,其決死勇敢戰斗氣概,無愧于蔣介石的極大信任。任期憑借散兵壕,全部守兵頑強抵抗直到最后。宜哉,此敵于狹窄的散兵壕內,重疊相枕,力戰而死之狀,雖為敵人,睹其壯烈亦為之感嘆。部使翻譯勸其投降,應者絕無。尸山血河,非吾軍所獨有。不識他人,待自安于自我陶醉。為國軍計,更應以此為慎戒!”……。李宗仁只要想到這些,總象吞食了興奮劑一樣神采飛揚,不能自已。
可無獨有偶,作為軍令部作戰廳廳長的劉斐,自從他回到武漢以后,就一直沒有消停過。他一天三遍發電報、打電話,信誓旦旦地說什么日軍將要大兵壓境,必須集中優勢兵力乘勝追擊。老蔣的那個“躊躇審顧,焦慮至深”的電令,也許就出自他劉斐之口……。
想到劉斐這些似乎多余的嘮叨,李宗仁就覺得有些掃興和厭惡。他走著走著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來,其實他理解劉斐的良苦用心。劉斐曾在他的屬下處事多年,他承認劉斐有著“前瞻之見,料敵如神”的才能,但又感到劉斐的多慮讓他在老蔣的面前有失尊嚴。
但是,劉斐所預見的戰爭趨勢終于顯現了,日軍集結重兵再犯徐州已成了不可回避的現實,第五戰區將再一次遭受日軍炮火的侵襲。
李宗仁放慢了腳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此時,指揮大戰的自信力和長期形成的沉著與堅定,仍讓他在重兵壓境中作出決斷:不管最高統帥部和軍令部在武漢怎樣的指手劃腳,在徐州戰區,是正面迎敵還是相機作戰,我李宗仁自有主張。想去冬,淞滬戰役失敗后,蔣介石對南京的守與棄問題,也曾征求過李宗仁的意見。依他李宗仁之見,南京是個絕地,敵軍可以三面合圍,而北面又阻于長江天險,無路可退,以新受挫的部隊困守孤城,倒不如將大軍撤往長江兩岸,一面可阻止敵人沿津浦線北進,同時也可拒敵西上,讓他暫得南京,對戰爭無關宏旨。李宗仁甚至直言:“與其守,倒不如宣布南京為不設防城市,以免日軍借口燒殺平民。”從情理上看,李宗仁的這個見解不免有些消極、荒誕;但從戰略指導思想上分析,他的這些話又有些道理。結果也最終證實了這一點:唐生智率部抵御,損失慘重,不僅沒有守住南京城,反遭日軍屠城。兩周之內,30萬同胞慘遭殺害,數萬名婦女遭遇暴行。南京淪陷后,李宗仁曾抱怨過蔣介石:第一意氣用事,第二錯誤判斷了國防形勢,第三不知己也不知彼。既不能將將,也不能將兵,安有不敗之理。
而當下恰恰相反的是:徐州的地理環境和國際、國內形勢畢竟不是當時的南京,必須嚴防死守,否則,他蔣介石不知又會怎樣處置第五戰區的長官部。更何況,本戰區已有韓復渠以身示法。想到這兒,李宗仁對劉斐的主動出擊、相機襲敵倒認為是一種脫離實際的坐而論道,是一種干擾,是一個圈套。
街上的場景越來越混亂了,他和隨從們這種勝似閑庭信步的安逸和坦然,無人回首也無人顧及,倒成了一種招搖,再也沒了他初來徐州履新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時騎著高頭大馬,逛大街、溜小巷安撫民心時的那種魅力和感染力了。此舉變得一片蒼白。
沒有走到火車站,李宗仁就轉身回到了指揮部。
副參謀總長白崇禧正拿著一疊武漢來的文稿電報,焦急地等著他。
“又是作戰廳那幾個催命鬼?”李宗仁不屑一顧。白崇禧對老搭檔的這種表情心知肚明,自從老蔣上次把劉斐留在戰區的長官部,李宗仁就有些不樂意。
“不是,劉斐來的是電話,現在是電文!”
“誰的電文?”
“是軍令部的。”
“噢?那還不是一碼子事嗎?”李宗仁接過電報看了看,一份密密麻麻的戰勢分析電文躍然紙上,他不由一愣,然后深深地長吁了一口氣,忙走到掛在墻上的那幅“中國國防軍事委員會第五戰區作戰指揮圖”前。他眉頭緊皺,仔細地圈點起來。
白崇禧緊隨其后,他看到李宗仁用指頭不停地敲打著地圖,忙對日軍的攻勢,作了進一步的陳述:“自四月九日至十四日,又有五千余日軍從青島登陸,僅莒縣一帶日軍已逾三萬。濟南方面至十二日,日軍已從平漢及山西又調來了一萬四千多兵力,還有兗州、濟寧、汶上、臨城,都有兵源涌入”。
李宗仁的眉頭又是一皺,但神情卻異常的鎮定。接著,他又反復地在地圖上比劃了一番,然后才說:“看起來敵軍這次真的要下大決心攻打徐州了。”白崇禧擔心李長官還不大清晰日軍的作戰意圖,忙拿起一根指揮棒:“德公您看,日軍為了防止我軍判斷出他們的作戰意圖,有意采取了遠距離的迂回戰術。”白崇禧說完看了看李宗仁。
“分析得有道理,你再談得詳細一點。”李宗仁說完坐到了椅子上。
“您看,日軍南線的第九師團,第十三師團將會沿澮河、渦河西進,由蚌埠、蒙城、阜陽、太和、永城,到達豐縣、沛縣一帶。北線的磯谷師團,坂垣師團等六個師團,有可能從臨沂、嶧城到達邳縣、睢寧地區,最終達到包抄合圍徐州之目的!”
“這一點,我早有所料,敵軍從臺兒莊潰退以后,在嶧、棗山區集結,就有固守待援之疑。即使我守軍按照老蔣之意乘勝追擊,他們新一輪的進攻目標,也絕對是臺兒莊地區。因為目的很明確,他們在這里集結重兵,便于南北夾擊,奪取隴海線、攻占徐州城,最終陷鄭州取武漢!”李宗仁深邃的目光中放射著明亮的光芒。
同為桂系,李宗仁與白崇禧情同手足、親如兄弟,以至坊間流傳一則政治謎語:“是文人又是武人,是今人又是古人,是一人又是兩人,是兩人乃是一人。”謎底為“李白”。多年來的配合,白崇禧對李宗仁的指揮心態心有靈犀、了如指掌。是北伐戰爭、討唐退滇、蔣桂戰爭及圍剿紅軍等各個時期的大作戰,鑄就了李宗仁任憑大風起,穩坐釣魚船的大將風范。他能夠在大敵當前,沉靜自如,部署周密,百戰不殆。但,作為李宗仁的助手,此時的白崇禧又不能不考慮戰區的實力和長官部的安全。
白崇禧憂心忡忡地看了看李宗仁:“德公,我們所面臨的形勢,已不同于上次。現在,日軍不僅集結重兵而且他們的機械化部隊和飛機、坦克、大炮也要發揮優勢了。咱們的部隊駐防在徐州和臺兒莊以東地帶,大都平坦而開闊,而武器裝備相形見絀,再這樣嚴防死守,有可能要吃大虧、生后患。”
“那……,你說該采取怎樣的相對戰略?”李宗仁抿了一口茶水,兩眼盯著白崇禧。
白崇禧沉默不語。此時,他的腦海里又一次地浮現著中共領導人周恩來的影像來:那是他奔赴徐州戰區之前的一個暴風雨之夜,身負國共合作使命的周恩來應邀來到了他的寓所,二人促膝長談,共話戰局。依周恩來之見:“日軍現在是調集精銳部隊分進合擊,這就需要我們避其鋒,機動靈活地消滅他們。”為此,周恩來建議他白崇禧:“在津浦線南段要拖住敵人,使它不敢貿然北上支援南下日軍。而在徐州以北,又必須采取陣地戰和運動戰相結合的方針,守點打援。這樣,便可達到各個擊破、出奇制勝的目的。”想到這里,白崇禧才說:“依我看,劉斐和作戰廳那幫人的建議和作戰方案頗有道理,咱們可以集中優勢兵力,利用有利地形,相機地打陣地戰、殲滅戰。”還沒等白崇禧說完,李宗仁就站了起來:“老弟呀,他們的嘴大喲。聽他們的,我們就會顧此就會失彼,再說老蔣那邊還沒明確表態呢?咱們可不要授蔣于把柄,咱們要重新調整兵力布置,構筑起新的作戰防線!”
“還搞全線防御?”
“對!”李宗仁態度堅決、不可逆轉。
“那……,咱們的戰區長官部是否轉移?”白崇禧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李宗仁。
“轉移?你說轉到哪里去?”不等白崇禧回答,李宗仁又說:“開初,他老蔣不也勸我要把戰區司令部騰到河南駐馬店或是安徽的太和縣嗎?他是在試探!本月初臺兒莊的戰勢一緊,我到了臺兒莊附近的燕子埠,他老蔣不是特別高興嗎?當下更不行了,我的副總長!長官部的提前撤轉,意味著什么?是潰退!這樣不僅會動搖軍心,還會動搖民心。徐州一旦失守,原來那么多人的鮮血不是白流了?到那時,不僅報紙、電臺要罵我們是罪人,他老蔣說不定又要罵咱是一個臨陣脫逃的韓復渠!”
白崇禧點了點頭不再言語。李宗仁猛地站起身來:“咱們不僅要把指揮部留在徐州,關鍵時我還打算到車夫山、燕子埠去,甚至搬到前沿陣地臺兒莊去!”
室內一片沉寂,一縷清風透進了窗戶,一疊文件和紙張隨風落了一地。此時,機要秘書來到了門前:“報告長官,前方急電!”
李宗仁順手從秘書手中接過電報,臉色驟然變得蠟黃:“臨沂已經失守!”臨沂的失守,對李宗仁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當頭一棒。這意味著龐炳勛、張自忠兩部用血肉堅守的東北大門已被敵軍突破。他望了一眼白崇禧,然后果斷地說:“盡快電告張自忠,讓李仙洲部在臨沂東南地區牽制該方面之敵,不得有誤。”機要秘書即刻回答,將一個“是”字說得山響。
“另外,能否讓龐炳勛部到郯城地區整補,并掩護隴海鐵路東段的安全。命令孫連仲部主力加上張軫部和周巖的七十五軍,在高皇廟一帶布陣,以持久地抵抗敵人?”李宗仁聽了白崇禧的這個意見,頓了頓馬上回答道:“好!不過,還要集結一部分兵力加強臺兒莊附近及以東地區的防務。”
“是!”秘書邊回答邊快速地做著記錄。
“還有,令于學忠的五十一軍在孫連仲部的右方占領縱深據點陣地,湯恩伯部隊布控于四戶鎮、大小良壁一帶。”李宗仁又用加重的語氣補充著。
“是!”秘書轉身去了門外。
聽了李宗仁戰事部署,白崇禧心中暗想,李宗仁還是在用東西防線南堵北截,根本沒有吸納軍令部的建議,也沒有集中優勢兵力,重點打擊來犯之敵的打算。他心有余悸,可他知道老搭檔的任性,卻又不好張口。李宗仁見白崇禧欲言又止,很嚴肅地說:“你我一起生死拼殺多年,還有什么不好講的,說吧。”
“剛才,你說到加強臺兒莊附近及以東地區的防務問題,我倒有個預測。”
“喔,什么預測?”李宗仁急切地看著白崇禧。
“從臺兒莊至泇河,東西約有三十里地的空曠地帶,那里一馬平川,極利于日軍的機械化作戰,臨沂之敵有可能以此為突破口,沿大運河,直撲隴海線!”白崇禧看了看李宗仁,又把目光盯到了墻壁的那張地圖上:“如果這里成了防線的關鍵地段,那么就要加強兩個師的實力在此防守。”
“有于學忠和湯恩伯各一部在此,還不夠嗎?”李宗仁反問道:“正因為有了湯恩伯這個滑頭在此,我才心存疑慮的。”白崇禧說完將一支鉛筆頭拋在了桌子上。
李宗仁聽了白崇禧的這句話,不由一怔:“你說的極是。湯恩伯自從上月中旬歸屬五戰區,就一直心情不悅,有幾次竟有令不行屯兵不前,非得老蔣直接給他下命令,他才出兵。如果要他在臺兒莊以東的地區防守,關鍵時他再來一個金蟬脫殼,恐怕咱這千里江堤,就要潰于蟻穴啦。”李宗仁說著打起了轉轉:“有道理,有道理。不過,哪支隊伍的攻守能力能夠對付坂垣的第五師團呢?”
“前階段各部都是沖鋒陷陣,且都有損傷,……依我之見再向后方求援,你不總是說你是韓信帶兵,多多益善嗎?”
“那當然了!”李宗仁若有所思:“不過,要誰千里馳援,得有個意向吧,總不能優劣不分搞人海戰術吧。”
“是的,這里是戰場,是前線。”白崇禧說到這里眉飛色舞:“我已反復考慮,咱要請調的就得是他老蔣看重的。幾個月前,他在武漢大加炫耀的那支部隊不正是咱所急調的嗎?”
“噢,你是說六十軍,龍云的滇軍?”李宗仁喜出望外。
“別看他不是老蔣的嫡系,卻可是龍云嘔心瀝血多年的家底子喲。”白崇禧說著,眼睛里不由得放射出兩道亮光來。
“好,咱們說辦就辦!”李宗仁猛拍了一下桌子,起身就和白崇禧走向了機要室。
當日,李宗仁要求增兵徐州的請求報告上午發出,下午三點一刻便得到了軍令部的答復。不過,這次給他通話的不僅是軍令部的人,還有蔣介石。李宗仁握著聽筒,有點激動地說了句:“委員長好,又讓您費神了,這是屬下無能啊。”
“哪里,德鄰兄就不必客氣啦,你是我們的抗日功臣嘛。”蔣介石在另一端操著一口濃重的奉化口音,彰表著李宗仁在臺兒莊大捷中的突出貢獻。意在為李宗仁撐腰打氣。
“多謝委座厚愛。”李宗仁興奮地回答著對方。
“這次徐州會戰,形勢嚴峻,遠不同于上次喲。所以,你一定要慎重起見,臨沂已陷敵手。許多作戰計劃我將讓作戰廳劉斐他們再和你交流,你多加考慮吧。這可不是我在干涉你的作戰部署,這是戰局所迫。”蔣介石深沉而又嚴肅的對話,讓李宗仁忐忑不安。他一字不吐,繼續聆聽著蔣介石從那端發來的談話:“關于增加兵力的事嘛,我本打算將六十軍留在武漢,作為戍城之用。既然你說前線危急提出這個請求,我就依你吧!”
“哈……哈……哈,多謝委座關愛,不過……”李宗仁欲言又止。
“不過什么呀,目前大敵當前,你與滇軍之間的那些情仇恩怨,就不要再提了。”
“不不不,委座你誤會了。我是說前方戰勢吃緊,要讓六十軍盡快赴徐,我這里可是十萬火急啊。”
“好的,我已為他們配備專列,現在六十軍正準備啟程,盧漢也從珞珈山的軍官訓練團趕往孝感軍部。我已要求他們最遲在四月二十二日到達蘭封、民權一帶集結,聽從你的調遣。過幾天,我也會去看你的。”
“感謝,感謝委員長!”李宗仁放下電話苦笑了一聲:“這個蔣光頭,真是神經過敏。竟在這個時候給我打了一個預防針。”白崇禧接著說:“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毫不奇怪。”
“什么情理之中?”李宗仁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句話:“不過,眼下可是大敵當前,咱們絕不可重翻舊帳——計較前嫌!”
白崇禧看了看李宗仁嚴肅的表情,勉強地點了點頭:“當然,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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