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的問題很多，現狀很一般，典型的發展中國家，但它嘗試解決（還遠未完善）的問題值得關注。每一輪增長，蛋糕做大的過程，勞動者要是不能分享效率提升帶來的收益，靠壓榨帶來的低成本最終會反噬。低價商品會因工人購買力衰減而引起市場需求萎縮，一個消費降級的經濟體不能單純把問題推給經濟危機，這是本末倒置。

越南因何說不

越南，2024年GDP總量4700億美元（3.3萬億人民幣）左右的經濟體，與我國遼寧省差不多（3.26萬億人民幣）。這樣的越南距離表達個性似乎還差的很遠，但我這次說的，是微觀層面的經濟變化，見微知著，今天的越南給普通人的感受并不單純。

大國崛起還是其他后發國家崛起，都是崛起，只不過其中普通人視角，蠻有意思。

比如說，做大蛋糕和分蛋糕，它的分界線該如何判斷；做到多大開始分是一種思路，從一開始確定好底層規則（哪怕不完備），又是一種思路。

上世紀末，有本書叫《中國可以說不》，放今天得是熱搜的那種。但那時候書的觀點偏整體宏觀，而越南則是體現在勞動者保護方面，早早地對內卷現象說不。

自去年以來，已經有數家中資企業（含臺資）在越南的工廠面臨員工罷工問題，原因包括增加工資、補貼和拒絕加班等。當然這類罷工不一定都會達成目的，勞資之間的博弈也同時存在，其實包括這種博弈在內，資方的要求、勞動者的訴求均會在一個受保護的條件下開展，從市場供需的情況看，對勞動力的需求和越南相對較低的綜合成本（含關稅），使得勞動者相對更硬氣一些。

當然，市場供需只是一方面，越南勞動法和用工合同法為整個環境提供兜底。這就產生了哪怕我們的觀念中越南比較窮，人均收入、勞動效率均較國內有顯著差距的情況下，仍然不會一味的追求收入和忽略勞動條件。這就是我前面提到的，我們想問題的一個慣性：一味的為了收入和就業而持續付出，哪怕996無償加班也在所不惜，造成勞動者在內卷。

以下是越南勞動保護相關的內容，其實并沒有太多新鮮的：

越南的正常工作時間為每天8小時，每周最多工作48小時。雇主有權決定每天或每周的工作時間，并相應地通知雇員。
越南勞動法規定每日加班時間每周不得超過12 小時，并且須獲得員工同意。
對于加班的員工，適用以下費率：工作日加班，正常工資的1.5倍；周末加班，正常工資的2倍；公共假期加班，正常工資的3倍。

窮富是一方面，生活的意義是另一方面，我們總不能等到一切都完美了，才學會休息和生活；更何況真要是指望每個人都富裕了才停下內卷，實則是不可能的，人們有權利、也有必要擁有底限的生存環境，這種環境不應該無休止的壓榨人的精力和時間。

人是目的，不是手段，更不是毫無情緒、疲憊感的機器。

除了價值觀方面，勞動保護、尊重契約最實際的作用是信任，是保護所有人的利益，也包括外部資本。保護勞動者，避免壓榨帶來的成本優勢，就是其中最簡單的例子。

大多數國家，哪怕再逐利，也不敢以犧牲本國人的福利為代價，我今天容許你通過破壞國際貿易規則，突破底線的方式搞死我的產業，明天我的工人就會被迫跟你一樣內卷，掙扎在生存以上、生活以下，那么國家就成了權力資本、國家資本主義的工具，扭曲了為國民福利而建立國家的目的。

對內壓榨供應商、勞動者，無序競爭，過度鼓勵投資增加產能，實際上就是鼓勵內卷。按說資本是會因為價格、供需而選擇擴展和縮減產能的，但倘若刻意壓低利率、提高補貼等政策手段，來維持擴產，并且通過對企業壓榨行為的寬容彈性，來維持企業價格優勢、不正當獲取壟斷等，只會令人退避三舍。

在全球貿易中利用長期的互惠條件、但缺乏責任和契約，利用長期的技術轉移、但指責不給就是封鎖，利用勞動薪酬福利的剪刀差、但歌頌苦難、將崛起描述為克制敵人，是巨大的觀念造假、罔顧歷史。

越南機會來自尊重市場秩序

我們再回到宏觀視角，越南的最大機會——全球產業鏈分工。

這里的前提，恰恰是前面說的，防止內卷的法律機制，雖說這不能視作全面的前提，但卻是非常必要的，其背后的邏輯是越南尊重契約的態度。而契約才是市場的基礎，甚至可以說是唯一基礎。

很多人會質疑這個觀點，人口受教育程度、基礎設施、技術積累、資本效率、外部環境需求、產業結構……如果羅列這個層面的條件，會有非常多，但是，我更愿意稱之為因素，而非基礎。

我可以很簡單的，用中國過去三十多年的快速發展來反駁這個質疑，誰不是這么過來的，有些歸因為你懂的的那些說法，只有中國可以，屬于洗腦夸大了個性因素，否認了普遍因素。

甚至可以這么說，其他因素都是伴隨發展一起發展的，而不是作為制約。受法律保護的契約，是權力的前提，不分政府、企業、私人、公共部門，契約會界定權限和責任，保護私人財產和自由選擇，進而才會產生一切由人而發的動力。

任何一國都不是完美具備一切因素的，而源源不斷改善的動力來自于人。

有這樣保護為前提，國際貿易中其他組織、資本才會更加互信，并提供互惠，這事并不難，國家貿易中的互惠、技術共享、資金投入，都不是難事，因為大家都逐利，只要有信任和合作空間。那為什么有時候會有人感到，以上如此艱難，動輒會面臨割裂和壁壘，如果我們習慣了敵我歸因，而否認全球貿易的互利屬性，邏輯上就會出現混亂。

越南的經濟數據增長，得益于貿易和全球合作。貿易互惠對任何國家來說，會帶來更高的資金效率、以相對低的通脹來換取經濟增長的能力。微觀上看，民眾能獲得更具性價比的產品和服務，更多勞動機會，整體經濟的負債率可控。（以上說法并沒有完全考慮所有經濟因素，僅就貿易本身，一個經濟體面臨的自然稟賦、發展階段還是會造成差異，但階段性差異不該被視為原因）

自順利加入CPTPP（跨太平洋合作伙伴關系），2024年：進出口總額7862.9億美元，順差247.7億美元。出口以電子產品（占比84.7%）、紡織品為主。吸引直接投資（FDI）實際到位253.5億美元，集中在加工制造業，工業增加值增長8.34%，其中加工制造業增長9.76%，貢獻GDP的25%以上，半導體、電子組裝和汽車零部件是核心增長領域。

還有人會提出第二點質疑，就是外部因素，例如外資投資、產業鏈布局的傾向，認為是有些國家刻意的選擇了越南。

別把各國都想成舉國體制，資本沒有祖國，它只去能賺錢、能安全的地方，資本也只需要契約，它自己會去創造效率，當然也會結合技術共享和傳播。與其說誰選擇了誰，不如說越南為代表的一些國家，在建立契約的路徑上走多了幾步之后，吸引了一部分資源。

不否認國家環境變化，例如地緣穩定、匯率、金融風險、全球資本的各類變化，都會導致外資、外國機構對越南這類國家的投入穩定性。也包括金融沖擊帶來的資產價格風險等普遍因素。但是這與契約為前提才能加入全球互惠，是不沖突的，不要拿這些曲折不利來論斷契約環境。

還有很多人看不上的韓國，我們獨立的時候，韓國還面臨朝鮮半島的戰爭，自然稟賦談不上，但不影響用了二三十年即躋身發達國家，如果你還覺得他們吃不起肉，那當我沒說。

倘若還有人在此時靜態的對比中越兩國，開口閉口越南也值得吹，甚至認為東盟諸國甚至日韓都不值一提，再把問題扯到立場上，非蠢極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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