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建連城羅坊鄉上羅村有一座非常獨特的古橋,此橋名叫云龍橋,長81米、寬5米、高20米,橋一端連于懸巖,橋是六墩七孔石墩木廊,橋中設有橋亭、雙層六角攢尖頂魁星樓,橋兩端設牌樓,整體為廡殿式屋頂,兩旁柵以欄桿,上張傘蓬,廊分九楹,首尾中間均有小閣,高低錯落,精致美觀。橋基為水成巖石鰲墩,上架有枕木為斗拱式托住橋身。橋兩端古樹參天,景致清幽,宛如一條巨龍盤踞水面,其青灰色的石材歷經風雨洗禮卻依然堅固如初。相傳,該橋初建于明末崇禎年間,清乾隆年重修,已經有三百多年的歷史了,橋頭摩崖石刻四個大字:龍騰清巖。
站立云龍橋上細細端詳,微風輕拂,河水泛起層層漣漪,岸邊垂柳輕舞,桃花點點飄落,為整座橋披上一層浪漫的薄紗。此時,云龍橋如同畫中之景,將天地間的生機盡收眼底。晨曦初現時,陽光灑滿橋面,光影交錯間更顯靈動;傍晚時分,夕陽余暉染紅天際,橋影與波光相映成趣,令人陶醉不已。讓人感受到濃厚的文化氛圍的同時,看到橋頭的百年樟樹叢中,聳立著一座名將樓,更讓人感受被時間磨平的線條似乎正在低聲吟唱一首關于歷史的長詩。這座類似于亭子的名將樓,正是紀念出生在下羅村的國軍上將羅列。
羅列,號嶺梅,1907年10月出生于兩條山脈之間的一條大山谷,“環村皆山也”,一條河流穿谷而過的上羅村,村子依坡而建,四面環山,溪脈縱橫,盆地沃野田疇,是閩江水系的源頭之一。這個地方以前是屬于長汀管轄,因此,有資料說羅列是福建長汀人。羅列出生及小時候生活的這個村子,每一年的過年時“上年節”期間,也就是元宵節,都會舉辦一場別開生面的傳統民俗活動,名叫“走古事”。即羅姓各家族人各出一支競賽隊伍,并分別挑選二名十來歲的男童,化裝之后抬著競賽,由數十壯丁抬扛著,兩名男童分別稱為主將和副將,誰走在第一便是勝出者。
名將亭里的羅列畫像
可以說,羅坊羅姓人家的這一活動,拿到冷兵器時代的古代來說,帶有濃濃的軍事色彩,一方面培養全族人特別是領導這種活動組織人員的指揮能力、組織能力及協調能力的培養,更重要的是培養大眾的都體能強健的“兵”,也在培養“臨場度勢”的“將”。村里人說,家庭條件比較好的羅列,當年他小時在這種活動中,多次承擔主將的角色。同時,他還參加過舞青獅活動,使用過齊眉刀等,能在縱向小空間上劈斬刺戳,“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在這里得到有效的體現,讓我們體驗激情與烈血的味道。我想,羅列的名字也許正是取意于此,因此,被村里一代又一代的羅姓人津津樂道,意思是從小就培養出了這孩子當將軍的潛質。
不過,家里條件尚可的羅列自小就受到很好的教育,小學、中學都沒有落下,就在他17歲的那一年,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廣東一所師范學校學習,當年,這一帶的客家人由于居住的環境屬山區地域,自然環境惡劣,“大山長谷,荒翳險阻”,山多田少,交通不便,商業在這里難于找到滋生發展的土壤。世世代代經營著簡單粗放型的山地農業,長期的生產生活實踐,使他們認識到,要生存,只有勤于耕稼;要發展,只有讀書仕進,要穩定,只有行醫救世,舍此別無他途,比如祠堂門口的對聯“力耕可以無饑,開篇自然有益”,唯有這三種職業,無論何朝何代都是需要的。
下羅村
所以進入師范學校的羅列自然是希望能畢業后當一名老師,站在講臺上為學生授課。理想是美好的,但是經受不住現實的打磨,那個時正值軍閥混戰的亂世,他意識到文人的前途都是未知數,況且他們所謂的三項職業,也不可能完全養家糊口,那時他的思想開始發生的轉變。那時候廣東剛好是革命的中心點,在那里讀書學習的羅列深受革命思想的熏陶,他看到了無數的學生和革命志士站出來,他決定改變自己對未來的規劃。他想棄文從戎,決定去做一名軍人,一名為國家戰斗的軍人。1926年,羅列考入了黃埔軍校第四期,和胡璉等人是同期同學。從黃埔軍校畢業后,他先后擔任黃埔軍校第六期入伍生第一團排長,北伐軍東路軍第一軍第二師連長、營長,曾參加北伐戰爭的建德、桐廬之戰,特別出名的是作為一個營長的他,參加了北伐戰爭時期著名的龍潭戰役。
當時寧漢分流,北伐軍內部分崩離析,內耗不斷,而前期一敗涂地的各路軍閥便蠢蠢欲動,趁機進行反撲,其中,北洋軍閥部隊中戰斗力最強的勁旅孫傳芳,開始率先向北伐軍發動攻勢,1927年26日拂曉,江面大霧,孫傳芳親自指揮8個師6個混成旅,以趁霧渡江,7萬大軍在南京下游至鎮江數百里江面上一舉偷渡成功,并迅速攻占了重鎮龍潭至棲霞山一帶的陣地,截斷了滬寧鐵路,西逼南京,東迫鎮江。同時,狡猾的孫傳芳軍有“破釜沉舟”之勢,把渡船全部空船開回江北,派大刀隊看管,導致這些過江部隊頗有拼命的架勢。
龍潭位于南京、鎮江間,東可威脅鎮江、上海,西可以進攻南京,當時,軍閥孫傳芳將登陸點選在這里。孫軍的此舉,那是北伐軍總指揮部的南京岌岌可危,此時,南京城內一片恐慌,各政府機關、黨部、報館紛紛取下招牌,官員士紳,都在捆扎行李,伺機逃難。就在這個危難之際,羅列的那個營在副師長兼團長率領下趕到鎮江龍潭前線,向孫傳芳軍發動猛攻,并取得了勝利,此舉極大地鼓舞了守軍,當時準備逃跑的各路友軍紛紛趁勢出擊,重新奪回棲霞山陣地,孫傳芳軍被壓至龍潭一隅。
各路部隊的紛紛涌來之后,戰斗異常激戰,龍潭周圍方圓數十里之內,炮火連天,尸首枕藉,戰況之慘烈,無以為表。由于孫傳芳七萬大軍渡江后,其后勤補給仍靠江北供給,此時,對岸北伐軍封鎖長江水路,切斷其供應,從而壓斷孫傳芳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攻克了龍潭水泥廠指揮部的孫傳芳,見大勢已去,不得不丟下部隊,登上小汽艇逃向江北,僅以身免。不及渡江北逃之孫部約有四五萬人,全部被俘,包括師、旅長數十人,此戰孫傳芳嫡系精銳盡失,顯赫一時的五省聯帥孫傳芳變成光桿司令,從此一蹶不振,但民國的基業,卻由此真正得到了鞏固,民國元老于右任曾寫一聯:東南一戰無余敵,黨國千年重此辭。參與這次戰役基層指揮人員羅列立下戰功,職務得到提升。
就在這個時候,羅列參加了多場大大小小的戰役,他認為自己前期基礎不夠,在一次又一次戰斗中總結失敗的教訓,決定繼續再學習軍事相關。隨后羅列考進了陸軍大學,就讀期間他將理論和自己的實戰經驗結合,畢業后留校做了教官。后來,他的老上司胡宗南擔任第一軍軍長時,他被提拔為他手下的少將參謀長,緊跟著他參加“圍剿”陜北革命根據地的紅軍部隊,不過,在與紅軍的交手過程中,他總是敗多勝少,直到抗日戰爭全面爆發之后,羅列隨部開赴上海,參加對日作戰。這次戰役雖然失敗了,但他跟著胡宗南水漲船高,緊接又晉升為中將,成為大名鼎鼎第一軍軍長。
抗戰期間,羅列所在的部隊經過多次改編、整編,打得最出彩的是號稱抗戰最后一戰的豫西西峽口戰役。當時,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節節勝利,在中國土地上肆虐的日軍已是強弩之末,然其賊心不死,還是在各個戰場上瘋狂地反撲,作垂死掙扎。侵華日軍總司令岡村寧次認為占領西峽口 “最后征服中國的關鍵性一戰”,“是挽救日本帝國于不滅,決定日本帝國興廢存亡的關鍵性一戰。”因此下令盤踞在河南嵩縣、魯山一帶的日軍坂垣師團和近衛師團等部數萬人緊急出去,企圖攻占豫西伏牛山區以占領潼關,威逼西安。
西峽口地區位于伏牛山的深山區,長達70余里的西峽口大峽谷是出豫進陜,攻打西安的大通道。西峽口境內有16個綰轂西峽口大通道的山頭。如若武力不能直接打通西峽口通道,只要能攻占16個山頭的任何三個山頭,即可瓦解保衛西峽口通道的防線。因此,中日雙方高級將領都把攻打西峽口的戰略方案聚焦在西峽口通道和西峽口境區內的16個山頭上。戰斗打響后,敵采取炮火猛攻,集團式攻擊。登時各陣地,炮聲隆隆,大地震顫,有的望樓全被炸毀,亂磚飛舞,硝煙彌漫。炮擊過后,日軍軍官揮舞著指揮刀,“嗷嗷”地叫著指揮士兵往高地上沖鋒,隨著怒吼的槍炮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戰斗非常激烈,中國軍人打得非常勇猛,敵人始終不能越雷池一步。
日軍見步兵未能得逞,不甘心失敗,連續組織第二、第三次沖擊,每沖擊一次,便依仗堅固鐵甲,向西峽口陣地進擊,早就嚴陣以待的戰防炮隊及時出擊,最終打敗了敵人,取得了勝利。據 抗戰勝利后,有一本名叫《八年全面抗戰之經過》的書中記載豫西西峽口戰役時說:“西峽口方面,我第一戰區胡代長官所部,先后完成四次殲滅戰,并擊退進犯官道口之敵。計是役……斃敵15760人……” 戰果輝煌,威震天下!同樣,日本昭和15年《中國派遣軍》一書也記載西峽戰役時寫著:“慘烈的西峽口戰役,逼使日軍撤退時,不能處理死者的尸體,使其暴尸異國山野的唯一戰役。它給日本人留下了千載難忘的遺憾,應將這一極為慘痛的事件書寫在日本陸軍作戰史上。”可見此役之慘烈,當然,我軍同樣付出慘重的代價,只是沒有相關資料記載。
但不管如何,作為這支部隊重要指揮官戰區副司令長官部參謀長兼主力部隊第一軍中將軍長的羅列,率部浴血西峽口,殺得日軍膽寒,當時軍中稱贊為金戈鐵馬羅將軍,因此成名天下,并再次得到老蔣的重用??箲鹑鎰倮?,羅列急于向老蔣表功,稱自己的部隊最大的功勞,就是制約了八路軍從陜北往外發展的力量,同時跟八路軍競相爭取淪陷區投靠后方的青年??箲鸨l后,淪陷區青年競相投奔大后方,眾多青年原本要到延安,不少人途經西安就被他攔下,勸服他們去王曲軍校七分校,或者參加戰干團,日后到部隊從事政治工作。比如連戰的父親連震東當年就是被他攔下成了戰干團教官。
單一說這一點,老蔣對他就十分欣賞,他也成了打內戰的急先鋒,最積極參加內戰,他率先向解放區發動進攻,最值得一提的是,他率領的這支部隊最先進入延安,隨即展開大肆宣傳。還生怕外界不知曉他的這樁豐功偉績,舉行浩浩蕩蕩的“入城儀式”, 建立起所謂的“戰績陳列室”,還抽調部隊的一些參謀與政工人員,加以訓練,擔任介紹與講解工作,為自己“歌功頌德”。火燒得旺,油在鍋里翻滾;花兒開得絢爛,像錦緞一樣。他也因此人氣大爆。
不過,好景不長,浸在“延安大捷”中的羅列很快就得到報應,先是在青化砭被我西北野戰兵團消滅了一個旅,旅長李紀云也當了俘虜,隨后在羊馬河,又遭到我國出其不意的伏擊,導致損失重大,接著,在蟠龍鎮受到我軍突襲,旅長李昆崗以下6700余人當了俘虜,獲得物資不計其數。從此以后,羅列率領的這支部隊節節敗退,可謂是兵敗如山倒,尤其是二年后的1949年,所部遭到毀滅性打擊,他跟著長官胡宗南竄逃漢中,從此離開西北,后又敗退四川,胡宗南、羅列指揮的3個兵團全部戰場起義,七十多萬部隊片甲不留,后率殘部退到西昌。
西昌為西康省東南的一個邊陲小城,清代稱寧遠府,轄西昌、越寓、冕寧、德昌、會理、寧南、昭覺、鹽邊、鹽源等縣,南以金沙江與云南省接壤,東北以大渡河與四川相鄰,東有大小涼山、魯連山,為彝族人民世代聚居之地;西與西藏接壤,地處川、滇、藏要沖,戰略地位十分重要。境內高山深谷,密布林木,只有中間是一個約10數平方公里的小盆地,安寧河從中流過。西昌城區就坐落在小盆地上。其地理位置而被稱作"蜀滇鎖鑰",當時,老蔣認為這塊地方進可攻,退可守。但我軍根本不給敵人喘息的機會,當時,解放軍的先頭部隊,南面已攻到新津河對面;東面已攻到簡陽、仁壽;北面已攻占了綿陽,正向廣漢挺進。這就使吹噓“死守”的胡宗南發急了,他決定以三十六計逃為上計。
胡宗南跑了,留下參謀長羅列在西昌打游擊,一開始,硬著頭皮的羅列,還直為固守西昌進行了各項策劃與活動:
第一是整編擴充部隊,以團為基礎擴編為師,所有的人都官升幾級,有團長直接任命為師長,師長當司令,反正官帽滿天飛,認為此舉可以穩定人心。其二是組織聯絡西康與川西的地方武裝與彝族武裝,他看到西康人口稀少,地方武裝眾多,乃派人通過各種關系,聯絡各地方武裝首領,組織起自衛軍、聯防軍之類,封了許多的官。其三是建立各級地方組織,拉攏一些地方實力派人士與骨干分子,確保軍需供應。第四是所有當年在國民黨或者政府里擔任過職務的人,無論是犯了錯誤撤職或者退休卻職的,一律官復原職,出來主持工作,并發給豐厚的津貼,以示對他們的重視。開會時表示:“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像你們這些老先生、老前輩總裁一定要倚重的”。他的這幾招確實在短期內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當然,面對爛透了頂搖搖欲墜的腐朽政權,他做的這一切充其量就是一個修修補補的裱糊匠,一切都是徒勞,很快,我軍各路大軍勢如破竹,幾十萬人馬都瞬間崩潰,他這幾萬人馬很快就土崩瓦解,西昌戰役失敗后,羅列帶著殘余的約兩千人向西南邊境方向逃跑,臨行前,他叮囑手下人:“大家分散突圍,帶著隊伍從沿海撤退,你們長期在參謀本部工作,基層實戰經驗久缺。撤退工作艱辛,給你們準備了一批白糖,很實用的,化水可充糧食用。”
惶惶若喪家之犬,急急似漏網之魚。羅列率領一部分部下開始了搬家式的逃亡之路,他們從西昌向很有名的瀘沽鎮奔逃,除了八百多有槍的殘兵,還有眾多個長官公署職員、數百干訓團學生以及由四川逃西昌準備飛臺灣面飛不成的各方面的男男女女,剛逃跑時算有點組織,長官乘坐敞篷汽車,夾在隊伍中間前行,但走著走著,又遇上我先頭部隊,這些人便如驚弓之鳥,很快就被打散,身邊的士兵越打越少的羅列等少數一些人向甘相營方向逃跑,正是進入了這一地區之后,他們的厄運從此便開始了。要知道,這一帶當時處于奴隸制社會的大小涼山彝區深山之地,社會生產力是十分低下的,刀耕火種,人民普遍是食不裹腹;特別是清朝滅亡之后數十年兵荒馬亂,連年軍閥混戰,加上國民黨反動派的殘酷統治,地處偏僻的這里人民的生活水平非常艱難。
加上行至此處的羅列斷糧多日,攜帶的白糖食物早已用盡或丟失,餓得不行的人們開始搶彝人種植的甘蔗、玉米,被少數民族彝人包圍襲剿,開始羅列下令不可還擊,只可悶頭跑路,羅列騎著馬,誰行不到五里,彝人四面截擊我們,槍聲整響了一夜,同時彝人搜山,把這些人全部搜出來,將并將男女的衣褲鞋襪剝光,用石頭打他們原來,這一地區產棉極少,百姓更是衣不蔽體。一件半新的粗布上衣足可換10背簍的核桃,足見這一地區穿衣之難。所以,在解放前,這一地區山民的穿衣更成了一個社會大問題。愛美之心人人皆有,穿衣對山民來說,更現實的是御寒遮羞,樹皮、棕葉、羊毛皆成了襤褸之衣。
所以,一些外鄉人由此地經過,往往因“衣”而被打劫,雖能禮送出境,卻已是赤條條一絲不掛,衣服自然穿在了山民的身上,這也許是他終生的行裝。羅列等人潰退到此地后,與山民一再積怨,自然在山野中被山民強行脫掉衣褲的不少,滿山盡跑光屁股的人,這也算是當時彝區戰亂中的又一“特殊”景觀,身為將軍的羅列也不例外,他跟彝民苦苦哀求,最后發生爭執,被打了眼睛和手臂,并剝光他全身衣物。后來我軍在清理戰場時,遍尋不著羅列,即宣布羅列戰死,臺灣隨后將羅將軍入祀臺北忠烈祠。實際上,負傷的羅列被老百姓救活,他并沒有死。
不過,還得感謝彝民剝光了他的衣服,隨后在逃難過程中,有一家人好心人給他幾件破衣服,穿上后便活脫脫的一個難民,正混在人群中逃跑,衣食兩缺,傷病交加,躑躅道左,步履艱難,相形之下,自知已陷絕境。就在這個時候,他遇上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對他頻頻回首,似深有所感觸,由于自己的特殊身份,羅列根本不敢對他們打招呼或者多看一眼,只得低頭趕路。直到那天天色將晚,行到前面一個小小的村莊留下,遣人返道相候,多方盤詢,最終兩人相遇,此人正是被胡宗南任命為縱隊司令的伍道遠,同行的還有一名新編第三師師長李玉光,此兩人結伴同行返川,隨行的有人槍二十余,由于地形熟悉,他們沿途繞道避過解放軍,機警而行,由此認出混雜在難民群中的羅列。
行到前面一個小小的村莊留下,伍道遠遣人返道相候,多方盤詢,確定無誤后,他親來探視,確知是曾經西昌之戰的羅列時,便告訴他要投奔自己的所謂游擊區,然后再重整旗鼓,以圖東山再起,這使混在難民中的羅列,不禁悲喜交集,相見恍如隔世,聲稱與伍道遠、李玉光重逢邂逅相遇是自己瀕于死亡生命的一大轉機。接著伍、李兩人對羅列自然是分外的熱情,在患難中是無可比擬的。在這個荒山野村中,他們盡其所有,為他洗滌更衣,包扎創傷,并且買肉沽酒,舉杯慶祝這次的邂逅。這雖然像是患難之際,人情之常。
在羅列看來,伍道遠這種解衣推食患難相助之舉,并非純然出諸私情;而是出于一種戰友之愛,處處流露著他為了中道獲得我這個伙伴而產生的衷心的喜悅。畢竟他還是堂堂國軍中將,召集舊部是非常有號召力的,在他們棲身的那一間茅屋之中,我們三人興奮到夜不成眠,徹夜長談,彼此傾肝露膽,把他們此后奮斗的計劃提出商討,并表示據其所有,竭誠接受羅列的指揮。他自然謙辭不遑,但也立刻表示愿意推誠合作,共同奮斗,這一場談話,是一堆死灰中復活的火焰,重新燒起他們再次所謂起事的熱情。
尤其是羅列,當他扶傷裹創孑然一身分無文分接下來要寸步難行,并且很可能此命休矣的時候,突然獲得了這一支足可憑借的力量.以及像伍道遠李玉光兩位都是土生土長的四川人這樣的戰友,當時那種欣慰之情,真是訴說不盡的。更讓他興奮的還在后頭,師長李玉光告訴他,自己的根據地在總杠山,此處距離他的家鄉洪雅吳莊不遠,那處那有人槍七八百,并對羅列信誓旦旦地說,只須自己一聲號召,就可立時集合。所以他們的計劃是先向總杠山建立游擊基地,而須立即著手收集各地失散官兵,并與各方聯絡,徐圖大舉,計劃既定,心神恰然,次晨繼續出發,伍道遠因羅列傷重難行,乃派人四出覓雇乘馬及滑竿代步。
尤其令他不安,他們由保安北行,繞道越過富林,沿途收集失散官兵,又與長官部政工處長李猶龍相遇,然后經蓑衣嶺翻越人跡罕至之荒山老林,輾轉于五月中旬抵達洪雅縣屬之吳莊,此時所收集的殘部從屬已有七、八十人了。
經過長途跋涉,羅列一行好不容易到達李玉光的家鄉吳莊,他們本有計劃在這里征購糧食物資,而后征上部分兵員,隨即進入總杠山建立基地,到吳莊時已是黃昏,為了安全起見,先由土生土長的李玉光率領少數從人進入村莊,洽辦一切;羅列等人暫屯村外四周山上,以防不測。李玉光進入村以后,重又返來告訴羅列,堅稱村內平靜如常,邀外面等候的人進村住宿一宵以便共同計議征購糧食事宜,當時羅列很猶豫,但伍道遠亦堅說地方勢力全在李玉光掌握之中,料無妨礙,所以竟率一部武力隨李玉光進入村中。
誰知這個曾經是少將師長李玉光太過自信,誤判形勢,總以為是以前當師長的時候,每次回到村里都是前呼后擁,村里所有的人都對他十分尊敬。然而,時過境遷,他兵敗西昌逃竄可能會回老家的消息早已經掌握在他老家的村干部的案中,這天他帶著一群荷槍實彈的人一走進村里,便被密探得到消息,并報告到了距離村子約三十多公里的洪雅縣城的解放軍駐地,這個時期西南剿匪正開展得如火如荼呢。羅列一行那天晚上住進李玉光老家那寬暢的官邸,酒足飯飽之后便進入睡眠。
那知在凌晨時分,羅列的80余人被我軍一個營三百多人包圍在吳莊,本想來個一網打盡,但這些武裝人員進行了強烈的反抗,由于事發倉促,雖然村里藏著的近十名指揮過千軍萬馬的將軍,但無法組織力量實施有效的反抗,很快被打得他們四處逃竄,各自為戰,到處沖殺,完全陷入被襲擊的境地。高級將領羅列伍道遠李玉光在少數火力掩護下,拼死突圍,半道各自相失。羅列則獨力突出,藏匿后山竹林內,得免被搜獲。此役師長李玉光,長官部政工處長李猶龍,以及所有官兵從人,除戰死者外,完全在此役被俘,抓住將官級人物六七人之多,師長李玉光被俘后,被鎮壓就地正法,至此,羅列在總杠山建立游擊基地的計劃已經成為泡影。
不過,使羅列感到一點點欣慰的是,吳莊突圍戰之后,窮愁潦倒獨身一人的羅列,竟然又一次遇同樣大難不死的伍道遠,他突出重圍之后,派人四出相覓,而他自己則留于中途相俟,兩人再度相見之下,備極唏噓,從此也就只有我等二人相依為命了。 接下來羅伍二人繼續潛蹤北行,五月下旬到達井研縣屬的一個鄉,當時伍道遠認為羅列的傷勢尚重,必須澈底療養,而且李玉光先生被俘后,他手下的一個警衛員向解放軍供出此行隊伍中有國軍中將羅列和少將伍道遠等人,還有二人的化名,受傷等特征,因此溜了二條大魚,對此解放軍格外重視,到處張貼通緝令,各關卡要道盤查非常嚴格,行動可謂是萬分困難。
但伍道遠畢竟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此前又有不少的關系,在伍道遠的安排下,羅列進入他的親戚家開的一個鹽廠中進行潛伏,以鹽工為掩護,一面療傷,一面密謀活動,這里井研與仁壽兩縣邊境,本來是伍道遠所部金壽成的所謂游擊基地,約有人槍一千余。在他們未抵達該地之前,金壽成過于疏忽,其次親率少數人槍向縣城附近采辦糧食,被解放設伏擊中擊斃,因而人槍星散。羅列伍道遠到達之后.又由伍設法四出聯絡,稍稍聚集,在伍鼓舞指揮之下,對這一帶的鄉政府進行多次實施襲擊,不過因為受糧食缺乏的限制,祗能化整為零,臨時集合行動。雖然如此,但將近兩月的游擊活動,對我基層政權造成不小的威脅。
當時的鹽工
當鹽工潛伏了二個多月之后的羅列傷勢已經大致痊愈,蠢蠢欲動的伍道遠找到他商量,聲稱接到接獲川北方面的消息,在江油茂縣一帶,還有他舊部約二千余人在繼續活動,還有松潘附近有一支縱隊司令周迅予部隊活動,總人數加起來有上萬,由此兩人格外興奮,為此兩人密謀改以松理茂為游擊活動的中心,向川北山地求取更大的發展。決定之后,我們約集當地的幾個打散的官佐,將指揮聯系的責任交給他們,兩個人就立刻喬裝藥材商販,先赴成都,建立聯絡基點,到達成都之后,伍道遠第一步著手于兩人掩護和潛伏的部署,羅列對他十分佩服,從這些部署上顯出他卓越的機智和天才,從甘相營戰后,到現在二人已經改換姓名達三次之多。
這一次羅列是被安置在城鄉兩處絕對不同的環境中,有著兩種不同的身份、職業和親屬關系,而他自己雖然家在成都,卻根本未與他夫人同居,一切部署都極盡其玄妙機巧的能一切部署都極盡其玄妙機巧的能事。
羅列伍道遠兩人在成都潛伏三個月之久,兩個人積極從事各種聯絡活動,然而,此時解放軍的西南剿匪運動日熾,很快他們此前滿懷希望的所謂江油茂縣一帶的舊部,還有松潘附近的土匪,這些烏合之眾一一被我軍打得無處藏身,人員也越來越少,據信息只剩下幾百號人,此時羅列感覺形勢不妙,覺得留在成都不是辦法,決定親自到川北提振士氣,因當時伍道遠正患劇烈的痔疾.不能行動,決定羅列先單獨前往,伍道遠并安排了一名藥村供應商與他結伴同行。誰知二個人到達崇寧即被解放軍盤查扣留,因為對匪區進行嚴密封鎖,任何人不準出入,在盤查過程中,羅列與同行的藥材供應商的口供不一致遭到逮捕,這名國軍中將眼看就要進入功德林了,誰知在成都的伍道遠通過一些關系,竟然派人把他保釋了,畢竟那時我軍沒有掌握到任何供據,允予具放。
川北重如舊部之舉失敗,對羅列伍道遠的打擊不小,他們深知要擅自進入這一帶并非易事,接著,我軍也知道一些反動軍官深基各地指揮叛亂,對成都戶籍控制,日臻嚴密,行動之間,處處盤查。前往外縣,尤非路條不可,但就在這艱苦惡劣的境況下,要擴大隊伍談何容易,但是羅列伍道遠兩人自稱是愈經磨礪,愈覺堅定,常在密室商討所謂內外形勢,尤其此時朝鮮戰爭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即將點燃云云,此時自己必須率領武裝進行響應,進行內外夾攻之類,二人談得天花亂墜,似乎剛剛失去的天堂又要奪回來,然而,這二個潛伏的國軍高級將領談的這些都成了南柯一夢。
俗話說,走多夜路必撞鬼。1950年11月,新中國成立一年多之后,看不清形勢,還是在四處聯絡舊部起事的伍道遠,被他的手下舉報,旋即被抓捕歸案,經審訊,他只承認化名匿居成都從事武裝叛亂的游擊活動,并沒有供出自己的上司羅列,不過,作為組織武裝叛亂的土匪頭子,那時的處罰是非常嚴厲的,后來被就地正法。臨刑之前,家屬尚得借故請求送物探視,此時伍道遠用隱語囑咐其夫人竭力助羅列迅速脫離成都,此外再無他言。
伍道遠處決之后,他的妻子找到羅列垂淚相告,令他肝膽碎裂,認為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隨后,伍妻聯系另一名同樣處決的國軍中將劉展緒的妻子,惺惺相惜,兩人皆折變釵環,助他斧資,拿到錢又有偽造合法身份的羅列,終于逃出了成都,隨后經宜昌、長沙、廣州,于1951年3月27最后碾轉進入香港,他的這一趟旅行整整走了半年時間。這時距西昌兵敗已一年多時間了,胡宗南與臺灣當局早就以為他或死或俘,羅列可以說是國民政府軍最后一位逃離大陸、到達臺灣的高級將領,他的抵臺,無疑使胡宗南百感交織。
的確,在所有逃臺的國民黨高級將領中,歷經多次全軍覆沒都能逃避升天,后來在潛伏過程中,其余的同伙或死或俘,都進入監獄,他自己也被我軍抓捕,他竟然能只身逃跑,并且在全國都已經解放后,各地抓捕殘余分子十分嚴厲,全面進行戒嚴的情況下,他憑借其個人能力和機智,竟然能橫穿大半個中國,數個省份,安全逃到臺灣,在國軍高級將領中僅此一人,所以,羅列逃到臺灣后,老將十分高興,并親自接見了他,對他的評價:勁草疾風,時窮節見,雖無顯績之呈,已收默化之效,其崇尚武德,發揚軍魂,求之當今,洵為碩果。
晚年羅列
老蔣對羅列的評語很明確,他打仗雖然不行,藏匿倒是頂尖。如此復雜的環境中他均能化險為夷,安全逃跑,這就是他的累累碩果。因此,羅列到了臺灣后受到了老將的重用,先后擔任“國防部”第三廳廳長、第一廳廳長、參謀次長、“陸軍總司令部”總司令,晉級為陸軍二級上將,后來連他的老上司胡宗南都自愧弗如,后人說羅列真能藏,中晉上。這在逃臺的國軍高級將領中是僅此一人,別無分店,1976年9月8日羅列卒于臺北,結束了他坎坷起伏的一生。終年69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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