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收到老友給兒子辦婚禮的請?zhí)闹胁幻廛P躇。這些年愈發(fā)不勝酒力,卻又抹不開多年情面。思量再三,終究還是包了個千元紅包,硬著頭皮赴這場喜宴。
婚宴設(shè)在本市裝修一新的希爾頓豪華大酒店,水晶吊燈將大廳照得通明,場面豪華大氣。新郎新娘穿著時髦的婚禮盛裝,站在舞臺上,喜氣洋洋;老友西裝革履站在舞臺側(cè)面,紅光滿面,婚禮正在隆重進(jìn)行。
平日難得一見的老友們被特意安排在雅致包間,與外間的客人們還是有區(qū)別的。主人更是搬出珍藏的西鳳酒特曲花醉52度。酒瓶一開,濃郁的酒香便彌漫開來,確實(shí)是難得的好酒。
席間觥籌交錯,未等新人敬酒,我們這桌已飲盡三瓶。我因著年歲和糖尿病的緣故,只是淺酌幾杯作陪,眾友頷首,表示理解。
酒飲至酣處,主人又添新酒,幾位老友興致愈發(fā)高漲。有人擊案高呼:"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無酒明日睡!"更有人借著酒勁夸口:"武松能飲十八碗,我今日定要喝他個十碗八碗!"聞聽此言,我不禁啞然失笑。
這豪言壯語倒讓我想起《水滸》里那段傳奇。景陽岡下,武松連飲十八碗"透瓶香"的描寫,在今日看來頗值得玩味。那么多的酒,武松真的能喝得了!
宋時的村釀,不過是浮著米渣的濁酒,酒精度數(shù)不過三五,與現(xiàn)今的甜酒釀相仿。那粗瓷酒碗,一碗至多盛三兩,十八碗算來不過五斤有余。若換算成今日52度的白酒,不過半斤之量,實(shí)在算不得驚人。
但書中偏將這十八碗寫得驚心動魄。酒保勸阻,店家駭然,過往行人都道是遇上酒神再世。細(xì)想來,這驚嘆未必全在酒量,更在于那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膽魄。三碗不過岡的告誡,反倒激得武松非要飲足十八碗不可。
其實(shí),酒至微醺時,最是豪氣干云。只是那虎來時,武松借著酒興,將平生的本事都使了出來,才致老虎一命嗚呼。這般情景,若飲的是今日的烈酒,只怕未及交手,便要醉臥松林了。
古人飲酒,求的是興。低度的米酒飲上一壇,不過面頰微熱,精神反倒愈見清明。今人飲酒,圖的卻是醉。五十多度的烈酒,三杯下肚便覺天旋地轉(zhuǎn)。
如今時代更迭,酒精度數(shù)在變,杯盞形制在變,唯獨(dú)不變的是中國人骨子里那份"對酒當(dāng)歌"的豪邁。這豪情穿越千年,早已融入血脈,成為我們最獨(dú)特的文化基因。
宴席將散,新人執(zhí)意相送。微醺的老友們互相攙扶,有人哼著跑調(diào)的小曲,有人拍著肩膀稱兄道弟。這般形骸放浪之態(tài),有失君子風(fēng)度!若在平日定要招來側(cè)目,此刻卻只讓人覺得親切可愛。
望著他們搖晃遠(yuǎn)去的背影,我忽然醒悟。從武松的十八碗到今人的推杯換盞,酒始終只是個引子。真正令人沉醉的,是借著酒意暫時卸下世俗枷鎖的那份自在,是明知人生多艱卻仍要痛飲高歌的灑脫。
這種豪情,從不會隨時光淡去,它只是換了新的容器——或許是從粗瓷碗變成了水晶杯,但其中蕩漾的,永遠(yuǎn)是同樣滾燙的生命熱忱。
2025年6月4日寫于西安南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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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中對武松飲酒量的考證參考了《中國酒史》(王賽時著)中關(guān)于宋代酒度的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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