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崇禎年間,山陰縣地界上流傳著一個俠盜的傳說。此人姓畢名昆陽,生得虎背熊腰,一雙眼睛如鷹隼般銳利。他本是書香門第出身,卻因家道中落,不得已落草為寇。可這畢昆陽與尋常盜匪不同,他專挑那些為富不仁的財主下手,劫來的錢財大半散給窮苦百姓。更令人稱奇的是,他身負祖傳畢家槍法,一桿長槍使得出神入化,十步之內無人能近其身。
"聽說那畢大俠前日又劫了趙員外的糧倉,全分給了城南的饑民。"茶肆里,兩個少年低聲交談,眼中閃爍著崇拜的光芒。
說話的正是江南水師營參將劉穆的兩個兒子——長子劉肇勤年方十八,次子劉肇勷十六出頭。兄弟倆自小癡迷武學,尤其對畢昆陽的槍法仰慕已久。
"哥,你說那畢家槍法真有傳說中那么厲害嗎?"劉肇勷托著腮幫子,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地畫著槍法的走勢。
劉肇勤正要回答,忽聽街上傳來一陣喧嘩。兄弟倆擠到窗前,只見一隊衙役押著個五花大綁的彪形大漢走過。那人雖被鐵鏈鎖著,卻昂首挺胸,正是他們朝思暮想的畢昆陽。
"官府設了圈套,用調虎離山之計才捉住他的。"旁邊一個老者搖頭嘆息,"可惜了這身好武藝..."
三日后,縣衙貼出告示:大盜畢昆陽被判秋后問斬。消息傳來,劉家兄弟寢食難安。夜深人靜時,劉肇勷突然從床上坐起:"哥,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這樣的英雄被處死!"
劉肇勤沉吟良久,忽然眼睛一亮:"父親常說,習武之人最重義氣。畢大俠雖為盜匪,卻行俠仗義。我們何不每日給他送飯,也算盡一份心意?"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兩個少年就提著食盒站在了縣衙大牢外。獄卒見是參將家的公子,也不敢阻攔。陰暗潮濕的牢房里,畢昆陽被單獨關在最里間的死囚牢。
"滾!老子不吃官家的飯!"畢昆陽背對著牢門,聲音沙啞卻中氣十足。
劉肇勷不以為忤,輕聲道:"畢大俠,我們兄弟仰慕您的槍法,特來..."
"哈哈哈!"畢昆陽突然轉身,鐵鏈嘩啦作響,"兩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也配提槍法?滾回去找你們當官的爹吧!"
食盒被一腳踢翻,湯汁濺了兄弟倆一身。可第二天,他們又來了,這次帶的是一壺溫熱的黃酒和畢昆陽家鄉口味的腌魚。
就這樣日復一日,從春寒料峭到盛夏酷暑,再到秋風蕭瑟。有次暴雨傾盆,劉肇勤發著高燒,仍堅持和弟弟一起送飯。牢房外的青石板上,兩行濕漉漉的腳印格外醒目。
冬至那天,畢昆陽終于開口:"你們兩個小子,圖什么?"
劉肇勷認真地說:"我們敬重您的為人。父親教導我們,武藝高低在其次,重要的是心中要有正氣。"
畢昆陽盯著兩個少年看了許久,忽然仰天大笑:"好!好!若我畢昆陽命不該絕,出獄后定將畢家槍法傳授給你們!"
誰也沒想到,轉機來得如此之快。次年開春,朝廷大赦天下,畢昆陽因無命案在身,竟被釋放了。出獄那天,劉家兄弟在城門外等了整整一天。日落時分,才見畢昆陽拄著一根木棍,蹣跚而來。
"師父!"劉肇勷飛奔上前,卻被畢昆陽抬手制止。
"別急著叫師父。"畢昆陽神色肅穆,"畢家槍法傳內不傳外,傳子不傳女。今日破例,只因你們兄弟的誠心感動了我。但有一句話要說在前頭——"
他忽然抽出劉肇勤腰間的佩劍,劍光一閃,旁邊碗口粗的柳樹應聲而斷。
"槍乃百兵之王,習我槍法者,須立誓: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
兄弟倆對視一眼,同時單膝跪地:"弟子立誓!"
自此,劉家后院成了練武場。畢昆陽教學極為嚴苛,一個簡單的"扎槍"動作,就要練上三千次。劉肇勷手心磨出血泡,纏上布條繼續練;劉肇勤為糾正姿勢,常在腰間綁上木板,一練就是一整天。
"槍法講究'一寸長,一寸強',但更重要的是人槍合一。"畢昆陽手持長槍示范,槍尖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看好了,這招'青龍探海'..."
轉眼兩年過去,兄弟倆的槍法已小有所成。這年重陽節,畢昆陽特意備下三壇老酒,看著兩個徒弟對練。只見場中槍影重重,劉肇勤的槍法沉穩如山,劉肇勷則靈動似水。雙槍相交,火花四濺,看得圍觀的鄉鄰連連叫好。
酒過三巡,畢昆陽忽然老淚縱橫:"我畢家槍法后繼有人,死而無憾了!只是..."他望向北方,憂心忡忡,"聽說關外女真蠢蠢欲動,這太平日子怕是不長了。"
果然,崇禎十七年,清兵入關,鐵蹄南下。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慘訊接連傳來。劉穆奉命組建義軍,兩個兒子自然隨父出征。
臨行前夜,畢昆陽將祖傳的兩把鑌鐵長槍交給徒弟:"此槍隨我祖上征戰多年,今日贈予你們。記住,槍在人在,槍斷人亡!"
戰場上,劉氏兄弟的槍法大放異彩。尤其是劉肇勷,將畢家槍法的靈動發揮到極致,常單槍匹馬沖入敵陣,如游龍般穿梭自如。軍中將士都稱他"小趙云"。
這年寒冬,清軍主力圍攻義軍據守的孤城。箭矢如蝗,炮火連天,城墻已被轟開數道缺口。劉穆率親兵死守南門,劉肇勤兄弟則負責東門防務。
"哥,你看!"劉肇勷突然指向城外。只見清軍陣中推出十余門紅衣大炮,正對準城門。
"必須毀掉那些炮!"劉肇勤咬牙道,"我帶死士出城,你守在這里。"
"不行!"劉肇勷一把拉住兄長,"你槍法比我沉穩,更適合守城。讓我去!"不等回應,他已點齊二十精兵,繩索一拋,竟從城墻滑下。
劉肇勤眼睜睜看著弟弟如猛虎般殺入敵陣。畢家槍法在亂軍中格外醒目,劉肇勷每一槍刺出,必有一名清兵倒下。眼看距大炮僅有百步之遙,突然——
"嗖!"一支冷箭從側面射來,正中劉肇勷胸口。
"肇勷!"劉肇勤在城頭嘶吼,卻見弟弟身形一晃,竟以槍拄地,硬生生站住了。
戰場上的時間仿佛凝固。劉肇勷緩緩抬頭,嘴角溢出血絲,卻露出一個決絕的笑容。他深吸一口氣,突然暴喝一聲,長槍如蛟龍出海,竟帶著他沖向炮陣!
"殺——!"
這一聲吶喊響徹戰場。劉肇勤眼睜睜看著弟弟連破七重防線,最終倒在離大炮僅十步之遙的地方。詭異的是,他雖已氣絕,身軀卻依然挺立,長槍深深插入凍土,仿佛仍在沖鋒。
戰后清理戰場時,士兵們發現劉肇勷的尸體周圍倒著十三具清兵尸首。更令人震撼的是,他雙目圓睜,手指仍緊扣槍桿,任誰也掰不開。最后是劉肇勤含淚在弟弟耳邊輕聲道:"兄弟,回家了。"那僵硬的手指才緩緩松開。
劉肇勤將弟弟的遺體運回家鄉,卻把那桿染血的長槍供奉在祠堂。每到夜深人靜,他總能看到月光下,槍尖泛著幽幽寒光,仿佛弟弟的英魂仍附在槍上。
"師父說得對,"劉肇勤撫摸著槍桿喃喃自語,"槍在人在...肇勷雖死,他的魂卻與這槍永存。"
畢昆陽聽聞噩耗,在徒弟墳前坐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清晨,人們發現老人安詳地靠在墓碑上,手里緊握著半截斷裂的槍頭,已然仙逝。
多年后,山陰縣的百姓仍會講述這個關于槍法與忠魂的故事。有人說月圓之夜,能看見一個少年將軍在城頭練槍,那槍法如行云流水,正是失傳已久的畢家槍法。更神奇的是,每逢外敵來犯,那桿供奉在劉家祠堂的長槍總會無故震動,發出龍吟般的聲響。
于是,"槍魂忠骨"的故事代代相傳,成為這片土地上關于俠義、傳承與家國情懷的不朽傳說。而那桿染血的長槍,也成了忠勇精神的象征,激勵著一代代年輕人在國家危難之際挺身而出,守護這方山河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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