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7月19日,在中越邊境的老山前線,一場激烈的戰斗正在上演。雙方人數、火力差距懸殊,守衛在高地上的五名解放軍所要面對的是足足兩個營的越軍部隊!這意味著,五名解放軍戰士,每個人都得發揮出以一當百的實力和勇氣。可這是火炮、沖鋒槍和半自動步槍橫行的1985年,早已不是曾經的冷兵器時代。
光靠一腔熱血,能在熱武器時代殺退百倍于己的敵軍嗎?顯然,在如雨點般密集的子彈和炮彈面前,太難了。就在陣地即將失守的千鈞一發之際,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小伙子用發報機大呼道:“向我開炮!向我開炮!”
一、初上戰場
1985年4月,剛剛入伍未滿兩年的韋昌進隨部隊遠征,來到了中越邊境的老山。在來到老山之前,戰爭對于這個不到20歲的年輕人來說,還只是停留在電影中的畫面。當血與火沖破熒幕,來到面前的那一刻,韋昌進清醒地意識到,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生死考驗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到來了。
5月7日,韋昌進接到命令,和同班的吳冬梅、苗廷榮等人守衛老山上的一處無名高地。
韋昌進所堅守的無名高地,是一個凸起的小山包,長約40米,寬約30米,是老山地區我軍防御前沿的重要屏障,也是越軍進攻我軍主陣地的必經之路。因為軍事價值重要,越軍隔三差五地向這里發起進攻,企圖撕破我軍防線。
在韋昌進等人到來前,這個高地由另一個班駐守。等待了十一天后,5月18日夜里,換防的時刻終于到了。
據韋昌進回憶,當時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一個戰友就把我領到一個洞邊,說這就是你的戰斗崗位,前面可能就是越軍。
韋昌進所守衛的這個山洞邊沿陣地被編為6號哨位。6號哨位地形險要,而且距離越軍的陣地最近處不到10米。越軍自然也明白此處的重要性,所以此前頻繁地對此處發動沖鋒。
真正進入戰場的第一夜,韋昌進很緊張。他藏身在戰壕里,趴在那,周圍靜悄悄的,什么聲音也沒有,卻看見一個像半截人這么高的黑影子杵在前面。韋昌進懷疑這是越軍的特工。因為在他上陣之前,也聽說越軍特工經常夜里偷偷摸摸過來,他就把沖鋒槍還有一個定向地雷對著他,睜大眼睛一夜沒敢睡。
天放亮后,韋昌進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是半截的樹樁杵在那里。初上戰場的韋昌進顯然緊張得不行,鬧出了草木皆兵的笑話。只是,兇悍的越軍不會因為緊張就推遲攻勢,解放軍戰士也不會因為緊張失誤。
二、激烈炮戰
進攻,開始了。
1985年7月19日凌晨四點,越軍以2個營加強1個連的兵力,向無名高地展開進攻。
彼時天剛透亮,韋昌進就接到了排長的電話。排長要求韋昌進務必做好一切戰斗準備。話音剛落沒多久,越軍就開始打炮了。
炮彈一個接一個地在洞門口爆炸,彈片四處飛濺,硝煙漫天。韋昌進和三名戰友在貓耳洞內掩體內躲避炮擊,一時間,他甚至有天塌地陷的感覺。
就在炮擊正猛烈之時,韋昌進隱約聽到了越軍兇悍的叫罵聲。通常來說,越軍往往會在炮擊停止后才會發起沖鋒,避免誤傷,可這一次,越軍為了拿下6號哨位,也有點不惜血本了,一邊炮擊一邊沖鋒,玩起了步炮協同。
越軍瘋狗般撲上來,解放軍又怎能退卻?韋昌進心里雖打著鼓,可一咬牙一跺腳,拿著沖鋒槍,就和戰友張雄沖了出去。
沖出洞以后,沿著往下的路線,一下子很快的幾步,就進入了防御陣地。透過彌漫的硝煙,韋昌進隱隱約約看到有幾個人影黑糊糊的朝他這兒來,他就拿著手榴彈對著那里,拉環一拉,就用手榴彈投過去。韋昌進怕越軍沒死透,又用爆破筒繼續攻擊。
當打退越軍的第一波進攻后,韋昌進正打算趕緊返回貓耳洞。越軍又一陣火炮蓋過來了。就當他向洞口接近的時候,有一發炮彈,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轟”一聲爆炸了。
韋昌進當即感覺到有個東西迎著他的面,撲了上來,韋昌進的手自然地朝著臉上按過去,一按著發現手心里按了一個肉團子,血肉模糊的。
韋昌進臉上的眼窩被彈片削出了一塊小肉疙瘩,韋昌進意識到可能是他的左眼球掉出來了。左眼球被炸出,韋昌進顧不上疼痛,咬緊牙關,把眼球往眼窩里一塞,拉起負傷的戰友苗廷榮迅速轉移到貓耳洞中。
韋昌進發現戰友苗廷榮身上多處被彈片擊中,兩只眼睛幾乎失明,已經處于昏迷狀態。這個時候,他覺得右胸、右腿也開始疼了起來。其他戰友開始為他和苗廷榮包扎。但還沒包扎完,越軍又上來了。韋昌進判斷至少有十多個,到二十個人左右。
正當韋昌進想要沖出去作戰時,一發正面火炮,打中了6號哨位洞口,當時無數塊石頭瞬間就坍塌了,他和戰友苗廷榮兩個人一下子就被埋在石縫間了。
三、死里逃生
無數坍塌的碎石把整個世界變得漆黑一片。韋昌進的一位戰友犧牲了,另外兩位戰友也失去聯系,6號哨位就剩下韋昌進和苗廷榮兩個人。
韋昌進拖著血肉模糊的身子,艱難地爬到洞口。他的左眼受傷了,只好通過右眼透過石縫注視越軍的動靜,并用報話機向排長報告。
越軍一波又一波像潮水一樣涌上來。從上午9點多到下午3點多,我軍炮兵根據韋昌進報告的敵情和方位,一連打退越軍8次連排規模的反撲。
漸漸地,韋昌進因為失血過多,一會兒清醒、一會兒迷糊,在無名高地上的片刻寧靜中,韋昌進意識到了自己犧牲的可能。
正當韋昌進在洞內迷迷糊糊地躺著想死時,報話機里突然傳來排長的聲音,告訴韋昌進,由于越軍的封鎖,我軍無法及時增援,命令他們務必堅守到天黑!
中國軍人向來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哪怕戰友傷的傷,死的死,自己身上也多處負傷,也會克服一切困難完成任務。韋昌進當時就向排長打包票說:“排長你放心,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戰場上,也要想辦法把陣地守住!”
不知過了多久,洞頂和洞口邊傳來碎石滾動聲和越軍的說話聲。韋昌進猛地意識到,越軍已經爬上了陣地。外圍防御陣地距離6號哨位洞口距離很近,用不了幾步就能趕到,形勢到了最危險的地步。
韋昌進拖著血肉模糊的右腿,撿起了石縫里的幾顆手榴彈,他的心里已經做好了和越軍同歸于盡的準備。
那股視死如歸的勇氣鼓舞著韋昌進,他拿起發報機,聲音顫抖著向排長報告越軍方位和敵情,請求炮火對他所在的地方進行覆蓋。他用盡力氣對排長喊道:“排長排長,我是7號,越軍已經上我這里了。”
就像電影《英雄兒女》中的王成一樣,韋昌進在最后對排長喊出了那句——“為了勝利,為了陣地,向我開炮”!
當時排長估計也感受到了韋昌進視死如歸的決心,一聽就急了,他焦急地對韋昌進說:“你等等啊,我馬上組織戰友增援你。”
排長自然不愿看到手底下的兵,在自己的炮火中犧牲,所以他還想向上級匯報,請求上級組織部隊進行增援。
韋昌進先前用發報機的呼喚聲引來了越軍。越軍一聽見聲音,也就知道韋昌進的位置了,沖鋒槍對著他就掃過來了,幾個手榴彈也一起扔向了韋昌進,當時手榴彈就在洞口炸了。
韋昌進頓時急了,厲聲問排長:“到底是命重要,還是陣地重要?我說來不及了,趕快打,趕快向我開炮!”
排長默默無言。大約過了幾分鐘,一陣猛烈的爆炸聲在6號哨位四周響起,洞里洞外彌漫著濃濃的硝煙味。躺在洞口邊的韋昌進甚至能聽見炮彈彈片在空中飛濺的聲音。
由于我軍炮火覆蓋及時,陣地保住了。更萬幸的是,由于有石頭擋著,炮彈沒有炸到韋昌進所在的洞口邊。
韋昌進堅持到了最后,履行了自己跟排長的承諾,守住了陣地。可或許是精力透支,或許是傷害過重,喊完那句“向我開炮”后,韋昌進整個人一下子就完全昏過去了……
當天夜里約莫8點多鐘,韋昌進模模糊糊地聽見洞口有扒石頭的聲音,還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掙扎著想爬起來接應,但流血過多和多處負傷讓他不能動彈。
韋昌進只好用力向外喊告訴趕來增援的戰友:“自己的戰友苗廷榮雙目失明,已經昏迷了一天,務必先送苗廷榮下陣地。”
由于人手有限,送走苗廷榮后,韋昌進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在石縫縫隙間又躺到了夜里12點左右。
后面又來了五個戰友,來了以后,一個戰友把韋昌進背在他身上。一步一步爬著爬到了排指揮所。
經衛生員檢查,韋昌進被彈片擊中左眼、穿透右胸,全身共有22處傷口。由于傷勢過重,韋昌進昏迷了整整7天7夜,被輾轉送到后方醫院治療。
住院期間,大大小小經歷了十幾次手術,至今韋昌進仍有4塊彈片沒有取出來。后來,韋昌進到北京做了眼部手術,左眼植入了義眼。
1986年2月,韋昌進再次進入老山前線。隨后在當年的6月8日,隨著部隊回到了濟南,現擔任山東省棗莊軍分區政治委員。
2017年7月28日,中央軍委頒授“八一勛章”和授予榮譽稱號儀式在北京八一大樓隆重舉行。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親自向韋昌進頒授勛章和證書。在那無上的榮耀時刻,韋昌進也許會想起40年前,不到20歲的自己,在老山最前沿的我軍無名高地上鎮守的62個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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