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在全球人口老齡化持續加劇的背景下，養老機器人作為融合科技與人文關懷的創新解決方案，正成為諸多國際應對照護資源短缺、提升老人生活質量的重要探索方向。2025年中國制定首個國際養老機器人標準，標志著銀發經濟背景下機器人產業發展進入新階段。在技術熱潮與市場潛力之下，如何汲取國際經驗教訓，構建契合國情的發展模式，成為關鍵議題。

本文作者系盤古智庫老齡社會研究院院長馬旗戟、盤古智庫老齡社會研究院院研究員龐志璞。

在全球人口老齡化持續加劇的背景下，養老機器人作為融合科技與人文關懷的創新解決方案，正成為應對照護資源短缺、提升老人生活質量的重要探索方向。從古代概念雛形到現代多元應用，機器人歷經概念革新與技術迭代，并逐步應用于老齡領域。日本作為老齡化先行國家，其養老機器人的發展路徑極具代表性，構建了覆蓋研發到普及的完整體系，卻也面臨成本高昂、倫理爭議等現實困境。而其他人口老齡化國家和地區則以差異化政策布局，展現出技術驅動與社會需求的雙向奔赴。

2025年中國制定首個國際養老機器人標準，標志著銀發經濟背景下機器人產業發展進入新階段。在技術熱潮與市場潛力之下，如何汲取國際經驗教訓，構建契合國情的發展模式，成為關鍵議題。本文將從機器人概念演進出發，分析日本為代表的國際養老機器人發展實踐與困境，為中國養老機器人發展提出系統性啟示，為老齡社會科技賦能提供參考。

PART.01

機器人概念的出現和應用

機器人概念的起源

“機器人”的概念雛形在希臘、中國、日本等古代文明發達的國家已有所體現，曾出現過基于機械原理實現移動或特定功能的“機關人偶”“機械裝置”等。但大多以娛樂或展示工藝為目的，并未出現 “替代人類勞動”等實用功能的認知。

現代意義上的“機器人（Robot）”概念的起源可追溯至1920年。原捷克斯洛伐克科幻劇作《羅薩姆的萬能機器人》中首次提出“Robot”一詞。劇中則將其設定為能夠替代人類從事各類勞動的人形人造物體，從此賦予了該詞匯“通過機械裝置實現勞動替代”的核心內涵，也標志著現代意義的“機器人”理念正式誕生，為后續機器人技術的發展奠定了文化與概念基礎。

20 世紀60年代，機器人技術首先在工業領域替代人類勞動，大量應用于焊接、零件組裝、物料運輸等生產制造環節。此后，隨著計算機、傳感器、智能控制等新技術的發展，不僅讓機器人能夠參與更復雜精細的生產流程，還催生了具備視覺、觸覺，以及多形態移動等功能的智能機器人，并且在海洋開發、空間探索、核工業及軍事領域展開試用。到20世紀90年代后半期，以服務為核心的“服務機器人”逐步研發落地，覆蓋向導、配餐、監測、醫療、照護等諸多場景。與工業機器人不同，服務機器人主要在公共空間和家庭等環境中直接提供服務，對人們的日常生活影響更為深遠。

機器人的定義

目前，世界上尚未形成對機器人的統一定義。機器人技術的跨學科性、應用場景的多樣性及技術迭代的快速性，使得不同領域、國家和組織基于自身需求與認知，構建出差異化的定義體系。盡管存在這種差異，但擬人化設計、傳感技術應用、可編程特性、驅動系統以及智能控制功能，加上任務執行的通用性，構成了機器人區別于其他機械裝置的顯著特征。這些共性要素既體現了機器人技術發展的核心方向，也反映出其在不同應用場景下的共通技術需求。

中國業界將機器人定義為具備自動化屬性，且擁有感知、規劃、動作及協同等類人或生物智能能力的高靈活性機器。強調機器人不僅能夠自動運行，還可模擬生命體的智能行為，實現復雜任務處理。其核心特征包括，可編程、擬人化、通用性、機電一體化。

日本對機器人的定義以 “傳感器、智能?控制、驅動” 三大核心技術集成為基礎，形成從感知到分析決策，再到動作執行的動作閉環，傳感器負責采集外界信息，智能?控制負責處理數據并下達指令，驅動則將指令轉化為實際操作，這一協同機制構成了機器人區別于傳統機械的關鍵特性。

近年來，隨著物聯網技術的蓬勃發展，通過互聯網實現互聯互通與信息交互的社會逐步形成。在此背景下，傳統意義上對機器人的界定愈發模糊，機器人的概念邊界仍在不斷拓展與延伸。

機器人的用途

機器人應用領域經歷了從生產場景向多元社會需求的持續拓展，形成功能分化與場景互補的完整體系。早期以工業機器人為主，聚焦結構化工業環境，如搬運、碼垛、焊接等功能型設備，通過自動化作業提升生產效率，成為汽車、電子等制造業的核心支柱。

隨著技術突破，特種機器人逐步涉足高危與極端場景，如軍事排爆、太空探測、深海作業及應急救援，憑借環境耐受優勢替代人類執行高風險任務，拓展了人類活動的物理邊界。

近年來，服務機器人快速崛起，以非結構化環境為舞臺，集成傳感與智能控制技術，廣泛滲透家庭、醫療、養老、政務等民生領域，從掃地機器人、手術機器人到養老機器人，實現了從 “生產工具” 到 “生活助手” 的角色轉變。

三類機器人基于不同需求形成專業化分工，共同構建了覆蓋生產制造、特殊任務及日常生活的全維度應用生態，標志著機器人技術從工業革命的效率工具，演變為驅動社會智能化升級的核心力量。

PART.02

機器人技術應用的新舞臺

養老機器人概念

養老機器人是應用于老齡領域的服務機器人，它的出現主要是為解決人口老齡化帶來的社會保障費用增大，生產年齡人口減少所導致的照護人才資源不足等社會問題的難題。與機器人尚無統一定義類似，養老機器人也未形成統一的定義與稱呼，各國對其功能的理解和側重有所差異，但核心均是圍繞老齡照護、健康管理與日常生活輔助等場景展開。此類機器人在日本被稱為 “介護機器人”，在中國則普遍稱為 “養老機器人”，雖然名稱存在地域差異，其核心理念都是借助技術手段滿足老年群體的多樣化需求。為方便閱讀，以下將統一稱為養老機器人。

就日本養老機器人而言，其國內雖未形成明確的解釋，但普遍認為這類機器人主要通過技術手段輔助老人維持自主能力，實現 “自立支援”的同時減輕照護者身體負擔和提供工作支持。

日本為代表的養老機器人種類

國際社會中，諸多國家都已經推動發展養老機器人，其中作為人口老齡化先行國家的日本，憑借其先進的科技發展水平，在養老機器人發展方面也處于世界先進地位，并且根據設計理念和功能細分已發展出多個種類。

從設計理念看，根據使用目的可以大體分為“照護支持型”“自立支援型”“守護?交流型”3種類型。

照護支持型：以減輕照護人員工作負擔為核心，通過技術手段輔助高負荷護理操作。比如照護者穿戴外骨骼力量輔助類用具可增強肢體能力，協助完成對被照護者的移乘工作。部分機器人能夠自主抱起被照護者并完成轉移或排泄輔助等繁瑣任務，直接降低照護過程中的體力消耗。

自立支援型：聚焦被照護者的日常生活自主能力，通過適配性設計幫助其獨立完成基礎動作。包括輔助步行的智能器械、支持排泄的空間適配型如廁機器人，以及可在封閉空間內實現全自動洗浴的入浴輔助機器人等，旨在通過技術賦能維持被照護者的生活尊嚴與自主性。

守護?交流型：守護型（監測看護）主要依賴傳感器技術實現對被照護者的狀態監控，比如實時追蹤離床情況、排泄感知、監測呼吸心跳等生理指標，異常時自動預警通知護理人員，本質上是智能化安全監護設備。

交流型機器人以情感互動為核心，通過語言對話、類動物形態或聲音信號，緩解老年人孤獨感并促進社會參與，部分產品還附加預防認知衰退功能。

近年來，兼具安全監測與交流功能的復合型機器人逐漸普及，比如集成健康數據采集與陪伴聊天功能的“寵物機器人”“社交機器人”等，實現技術應用的場景融合。

從功能細分看，2012年起，日本政府對照護領域劃定機器人技術應用分類，歷經多次修訂，目前已形成覆蓋9大種類、共計16個細分的養老機器人分類體系，為該領域技術研發與產品應用提供了清晰的標準化框架。

①移乘輔助機器人

核心功能是輔助照護者對老年人進行床、輪椅、廁所、浴室等場景間安全舒適地移乘，既有效減輕老年人移乘過程中的身體負擔，也顯著降低照護者的體力消耗，提升護理效率。

穿戴型屬于穿戴式設備，由照護者直接操作使用。該類機器人操作便捷，照護者一個人即可完成從穿戴、移乘的全流程操作，且穿脫簡易，便于在各類照護場景中快速配置，對緩解照護工作壓力、優化照護服務質量起到了重要作用。

非穿戴型是無需照護者穿戴，直接操作進行移乘輔助的設備。此類機器人支持單人操作，不需要進行復雜的場景改造或安裝工程，降低了應用門檻。隨著技術不斷更新，輕量化與緊湊化的新趨勢下，進一步提升了家庭場景的適配性。

②移動支持機器人

室外移動型是專為老年人設計的手推車型步行輔助機器，旨在支持老人在室外安全便捷地移動。該設備不僅能輔助使用者依靠自身力量行走，還具備行李運載功能，由內置馬達提供驅動力，可實現上坡助力推進，下坡自動剎車。其車輪經過特殊設計，能夠在砂石路面、臺階等不平整地形穩定行駛，同時采用防水工藝，以滿足雨天使用需求。

室內移動型是一種多功能輔助機器，旨在提升老人室內活動的安全性與便利性。不僅能輔助老年人完成從臥床起身、從座椅站立等動作，支持如廁往返并保持姿勢穩定，還能優化步行環境。由于可適配家庭廁所，不需復雜操作即可使用，降低老年人在坐馬桶、轉身時的跌倒風險。此外，設備支持與傳統步行輔助工具搭配使用，高度可靈活調節，強化后的姿勢穩定功能還能輔助完成褲子穿脫、擦拭等動作，全方位減輕照護者和老年人的負擔。

穿戴型是針對老年人步行安全與跌倒預防的移動輔助設備。能夠實時檢測具備獨立行走能力的使用者動作，精準識別跌倒風險并及時預警，同時輔助站立與步行，顯著提升老年人日常生活出行質量。可與其他步行輔助工具協同使用，以靈活適配多樣場景需求。

③排泄輔助機器人

排泄物處理型以提升排泄物處理效率、營造舒適如廁環境為核心目標。采用特殊結構與密閉處理技術，通過將如廁時的異味向室外引導排放，有效阻隔排泄物氣味。通過靈活可調節的設置設計，能夠適配不同使用場景與空間需求，提高了便利性。

排泄監測預知型專注于監測和預知老年人排泄時間，以實現高效的排泄關懷。該類機器人通過捕捉與排尿、排便相關的生物信息及溫濕度變化，不僅能夠在排泄前進行預判，依據預測結果，護理人員能在恰當時間提供引導與護理。還可以在排泄后及時監測，從而提示老年人自主前往廁所排泄，優化尿布使用。

動作支援型是專為輔助老年人在廁所內完成一系列動作而設計，通過協助褲子穿脫、落座馬桶、擦拭等環節，減輕使用者負擔。既采用單人可獨立操作的設計，同時也支持在護理人員輔助下使用，靈活性較高，搭載方向轉換檢測與動作完成提示功能，能夠及時反饋使用狀態，進一步提供更加便捷、高效的排泄輔助服務。可以適配家庭廁所。

④監測看護?交流機器人

監測看護照護機構型是集成多種傳感器與通信功能，可全天候自動感知老年人的動作與環境變化，構建起兼顧安全與效率的智能照護系統設備。此類機器人可在維護老年人尊嚴的前提下，實現一對多的照護工作，提高照護者工作效率。通過傳感器實時監測老年人的身體狀態與行為變化，并具備自動通知和警報提醒功能，依托機構內信息實時共享系統，幫助照護者快速應對突發情況。同時對監測數據進行儲存分析，并與照護記錄系統聯動，為完善科學照護提供數據支撐。

監測看護居家型是為保障老年人居家安全、輔助照護者及家屬而研發的智能系統設備。該機器人的功能與機構型基本相同，不需要老年人主動操作，即可持續運行監測。部分機型可實現多房間、浴室等空間的全覆蓋監測。同時，夜視、災害預警與安全確認功能也被逐漸運用于此類機器人。

情感交流型是通過雙向信息交互，激發對話與交流，提升老年人自理能力和活動參與度。該機器人能夠識別老年人的語言、表情及狀態，并在保護隱私的前提下，不僅能夠將相關信息共享給家人和照護者，還可以與照護記錄系統，甚至政府相關照護部門等聯動，依據不同需求提供精準服務。

⑤入浴輔助機器人

入浴輔助機器人是為提升老年人入浴安全性與舒適度而設計，能夠協助老年人完成進入浴缸等動作，并提供清潔功能。不僅支持老年人獨立使用，也適配照護者的助浴工作，滿足不同使用場景需求，全方位保障老年人沐浴過程的便捷與安全。

⑥照護業務支持機器人

照護業務支持機器人是依據信息化數字化提升照護服務質量與效率的創新機器系統，通過信息收集與存儲實現業務流程優化。功能覆蓋風險預測、應用程序開發、員工溝通強化等多個維度，在減輕照護者工作負擔的同時，提升服務品質。該機器人主要是與一系列護理相關系統深度協同，依據共享數據執行精準操作，并借助對多終端的統籌管理，實現數據集中化處理。由于擁有對業務流程、數據等的自動化處理功能，可讓照護者有更多時間服務老人。

⑦機能訓練支持機器人

機能訓練支持機器人是幫助照護者開展老年人身體機能與生活機能訓練或康復的機器系統。主要為了維持與提升老年人生活機能，改善或維持其照護需求等級。該類機器人通過協助訓練流程中的評估、計劃制定及訓練實施等部分或全部環節。

⑧飲食?營養管理輔助機器人

飲食·營養管理輔助機器人是支援老年人飲食?營養管理等功能的機器系統，涵蓋誤咽檢測及營養管理輔助。其中，誤咽檢測功能能夠實時監測老年人誤咽情況及風險，在發出預警提示以輔助照護者開展工作的同時，支持數據采集分析。營養管理則可精準記錄老年人飲食攝入情況，存儲相關數據，并能識別個體面臨的低營養等特殊問題。

⑨認知癥生活支持?認知癥照護支持機器人

認知癥生活支持·認知癥照護支持機器人是面向認知功能下降的老年人等群體實現日常生活自理與個性化照護的機器系統。具備針對性功能與評價標準，其核心功能包括一是通過設計簡易的操作方式和信息共享，為認知功能衰退引發生活難題的老人提供相應提示等，幫助老年人提升自主性。二是收集并存儲老年人認知狀態、生活環境、表情等信息，幫助照護者以此為依據提供適配個體特性的照護服務。

總之，以日本為代表的照護機器人發展，呈現出多維度演進趨勢。服務上，從初期聚焦基礎照護功能，逐步延伸至提升老年人生活質量，以及關注機能、康復訓練與營養管理等進階需求，服務內涵持續拓展。空間上，從機構為主，逐漸向家庭擴展，從室外向室內滲透，以滿足居家養老的個性化需求。功能上，通過穿戴非穿戴、室內室外、看護交流、排泄物處理、認知癥照護等的日益精細化，全方位推動機器人技術在老齡領域的應用。

責任編輯：劉菁波

機構介紹

老齡社會30人論壇

老齡社會30人論壇成立于2018年4月，由盤古智庫、信息社會50人論壇、中國人民大學中國創新公益研究院、北京大學中國社會與發展研究中心和思德庫養老信息化研究院等機構共同發起成立，旨在匯聚各方專家學者等有識之士，成為老齡社會領域的研究、交流、實踐和影響力平臺。

論壇致力于站在人類發展和社會轉型的高度，從趨勢、特征、文化變遷和公共政策等維度，結合數據和案例，組織老齡化、信息化和城鎮化等不同領域的專家學者等有識之士，深入研究和交流老齡化對社會結構、社會形態及其演化的全方面影響，形成有影響力的研究成果。

盤古智庫老齡社會研究院

盤古智庫老齡社會研究院成立于2018年4月，是盤古智庫從事老齡社會研究的專業機構，致力于系統研究老齡化、老齡社會及相關領域的現象、數據、趨勢和機制，及其對民生、經濟、社會、政治和文化等的影響，重點關注老齡社會大勢下的社會創新、公共政策和老齡產業，探索推動各個層次的老齡社會前景、體系和轉型。老齡社會30人論壇秘書處設在盤古智庫老齡社會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