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行業虧損的光伏產業還有新機會？"

作者 | 魏 強

編輯 | 盧旭成

作為中國“出口”新三大件（電動汽車、鋰電池和光伏）之一，光伏是中國領先全球的產業之一。

據工信部等數據，中國光伏產業鏈各環節產量和產能在全球的占比均達80%以上。無論是上游的硅料、硅片生產，中游的電池片、組件研發、制造，還是下游的光伏電站建設運營，中國都具備強大的自主控制能力和國際競爭力。2024年，中國光伏產業保持萬億規模。

而2024年，中國上市的光伏企業卻出現了大面積虧損。（如下表）

光伏龍頭企業隆基綠能2024年虧損超過86億元，扣非后凈利潤虧損額度更是超過87億元，同比暴跌超180%。這些光伏企業虧損的核心原因是——光伏行業前期大規模擴產導致產能過剩。

而在2024年年底，一家主打鈣鈦礦光伏技術的創新企業——光因科技，卻籌備在徐州建一條產能達200MW的量產線，準備在光伏產業大展拳腳。光因科技創始人是轉轉原總裁溫言杰，2023年他從轉轉離職創業，先后拿到了梅花創投數千萬元天使投資和徐州高新區產業投資母基金、梅花創投、神騏資本和科珹資本的數億元A輪投資。作為一個做二手數碼產品平臺（找靚機）起家的連續創業者，溫言杰面對當前中國光伏產業的競爭激烈以及行業整體虧損狀況的環境下，依然決定進軍光伏領域，其背后的投資機構亦選擇支持他共同前行。這一切似乎表明，對于溫言杰及其投資者而言，他們看到了不同于市場普遍認知的機會與潛力所在。

光伏新機會

2020年5月，找靚機跟轉轉合并，成為一家估值超18億美元的二手物品頭部平臺企業，找靚機創始人溫言杰出任轉轉集團總裁。2023年，溫言杰準備從轉轉離開，想找一個創業機會。

他定了三個原則：1、要符合未來趨勢；2、行業足夠大；3、技術進入拐點。光伏產業進入溫的視線：1、符合國家和全球減碳的大趨勢；2、行業有萬億級規模（2022年隆基綠能等企業都挺賺錢）；3、光伏的晶硅技術發電效率已達物理極限（理論極限值是29.4%，當前近27%），各大光伏企業都在摸索下一代光伏技術。

溫言杰在對行業做了深入研究之后認為，下一代光伏技術路線只有鈣鈦礦，理由如下：1、發電效率更高。鈣鈦礦疊加（晶硅或鈣鈦礦）可以做到45%的發電效率，遠高于晶硅的29.4%；2、更廉價。晶硅的原料主要是硅料，而鈣鈦礦配方所需的原料甲胺（來自化肥）、鉛（隨處可見），稀有的鈿只占千分之一，遠比硅料便宜；鈣鈦礦制作流程短（生產設備投入比晶硅便宜1/3，占地少，人工可節省），能耗低（200°以內，遠低于晶硅需要的1000°以上高溫）。3、穩定性大幅提升。鈣鈦礦2009年剛產生的時候只能留存3分鐘就被分解了，現在能穩定地發電10年。

既然鈣鈦礦是下一代光伏技術的必然選項，那么隆基綠能、協鑫能源等光伏龍頭企業不會憑資金、人才、產業積累等優勢進行布局？為什么光因科技還有機會？

對此溫言杰說，光因科技在面對眾多實力雄厚的國家實驗室和產業巨頭時，仍能在技術上不斷突破、產業化進程上保持領先、商業化也走在行業最前列的原因，主要得益于“企業家+科學家”的團隊組合，以及“技術+商業”業務驅動模式。首先，鈣鈦礦作為新興科學技術，光因科技與行業龍頭在起跑線上幾乎一致。其次，相比于行業龍頭的事業部而言，光因科技沒有那么多“包袱”，可以輕松上陣，決策流程更短，在基礎科研、人才儲備等維度可以All-in。第三，目前行業龍頭仍以硅鈣疊層技術路線和電站為市場化主流方向，光因科技則具有更大的戰略彈性，擁有更直接的市場化動力和探索能力。比如，目前光因科技的主要商業化應用方向是消費電子市場，市場空間巨大。

選定鈣鈦礦方向后，溫言杰開始組建核心團隊，2022年9月13日晚，他給老朋友、趣學車創始人劉偉俊約了個電話。劉偉俊雖然不太不知道鈣鈦礦是什么，卻在僅僅32分鐘的通話后，憑借創業者的獨有的直覺以及對溫言杰的信任，篤定地投身其中，共同創立光因科技，作為聯合創始人負責商業化和運營。

事后回顧這通改變人生軌跡的深夜來電，劉偉俊仍不由感慨：就在那個稀疏平常的夜晚，面對高度不確定性，就做了一個現在看來重大而正確的抉擇。之后二人迅速得到找靚機投資人、梅花創投創始合伙人吳世春的支持，拿到了千萬元級的天使投資，公司估值數億元。

（光因科技三個創始人——溫言杰、劉偉俊、楊旭東（從前往后））

作為一個做二手3C產品交易平臺起家的創業者，溫言杰對消費電子產業鏈上下游等耳熟能詳，至于怎么研發鈣鈦礦，他不專業，需要一個技術大拿做研發。在一個鈣鈦礦行業交流微信群里，溫認識了上海交通大學楊旭東教授的學生，通過其引薦見到了楊教授——鈣鈦礦研究領域的大牛。溫與劉一起在疫情尚未解封的2022年去拜訪楊教授，三人相見恨晚。

三個“眼里有光”的創始人拿到錢后，在深圳搭建了一條鈣鈦礦的小試線，小規模的測試和研發1平方厘米級（指甲蓋那么大）和1000平方厘米級（電腦屏幕那么大）的鈣鈦礦產品。楊教授的研究很快結出碩果——光因科技連續16次打破鈣鈦礦電池效率的世界紀錄，并兩次登頂美國國家可再生能源實驗室（NREL）的《太陽電池最高研究效率圖》。這個成績也吸引了一直推動煤城徐州新能源轉型的徐州高新區產業投資母基金的注意，光因科技也在2024年拿到了其領投的數億元A輪投資。

當然，光因科技能拿到A輪融資，不僅僅是因為其在鈣鈦礦技術上的持續突破，更重要的是其在消費電子領域已展開了商業化應用落地，并收獲了安克創新、研極微等客戶。鈣鈦礦早已可以量產，但苦于沒有足夠的客戶，光因科技找到了一條除了鋪設光伏發電站外消耗鈣鈦礦產能的新路。

不走晶硅老路

2022年還普遍賺錢的晶硅光伏產業，2024年虧聲一片，這讓一開始準備做鈣鈦礦光伏電站生意的（2G和2B市場）溫言杰覺得光伏商業模型比不上轉轉。

好在在光因科技團隊不斷在技術上取得突破并在朋友圈秀肌肉的時候，吸引了對黑科技有興趣的公司的關注。

2024年1月2日，光因科技公布其在30cm*40cm大尺寸鈣鈦礦單結太陽能電池轉化效率上打破了世界紀錄，引起了行業內不小的震動，在劉偉俊四處找朋友轉發這一喜訊時，杭州一家專門做AI攝像頭技術和產品的公司研極微，其總經理房汝明通過動物園咖啡的創始人李京轉發的朋友圈，了解到光因科技的技術突破后，隨即通過朋友關系找到劉偉俊，希望借助鈣鈦礦的弱光性（發電效率高）的特點做一款智能無線攝像頭的電池的研發。

研極微當時在研的無線攝像頭產品，電池用的是晶硅太陽能板（晴天還是能發電和儲存起來用），南方梅雨季節時客戶反饋產品經常沒電，只能再配一根電線。研極微認為無線攝像頭可隨時隨地安裝，更符合物聯網（Iot）設備“去線化”的趨勢，代表了未來。既然晶硅電池不行，研極微希望用更先進的鈣鈦礦代替，于是找到光因科技。

據光因科技的數據，鈣鈦礦面積越小，發電效率越高；鈣鈦礦弱光效應更好，陰雨天鈣鈦礦的發電性能是晶硅的200%；晶硅很難做成五顏六色，而鈣鈦礦可以改配方做成不同的顏色，符合消費電子“顏值正義”的產品趨勢。

（鈣鈦礦AI智能攝像機）

經過光因科技和研極微的聯合研發，最終用面積更小巧、發電效率更高的鈣鈦礦光伏板換掉了晶硅光伏板。據溫介紹，研極微的攝像頭屬于消費數碼級產品，與傳統光伏電站在產品研發上差異極大，要對產品從頭開始設計，要滿足ROHS環保認證（全稱是《關于限制在電子電器設備中使用某些有害成分的指令》認證）等，因此產品一直到2025年年初才做出來。4月25日，雙方聯合發布全球首款鈣鈦礦AI智能攝像機。作為全球首款不插電、免充電的攝像機，這一創新產品首次將鈣鈦礦技術應用于IoT物聯網領域。

目前，這款產品已被用于森林防火——因為鈣鈦礦可以在弱光下發電，所以內置了AI技術的防火攝像頭可以遍布山野林間（不怕被遮擋），隨時監控和預報火情，而無需靠人工或無人機定期巡檢。

（安克創新太陽能傘和太陽能披風）

今年年初亮相CES的安克創新創新產品太陽能披風和太陽能傘由光因科技和安克創新聯合研發，首次將鈣鈦礦光伏技術大規模應用于消費產品領域。

2024年年中，安克創新創始人陽萌在微信朋友圈看到光因科技的黑科技。通過流利說的創始人王翌（跟陽萌是谷歌的同事）找到溫言杰，想“聊一聊”。見面后，溫和陽發現有很多共同的朋友，一拍即合開始搞事。

安克創新作為一家市值約570億，年營收超240億元的創新科技產品公司，負責太陽能披風的設計，而光因科技負責提供柔性鈣鈦礦光伏板。這款太陽能披風的發電功率為30瓦，配備30瓦USB-C輸出接口，可為手機和移動電源充電。披風還內置了一個功率20W背心，可加熱到40度。

太陽能傘則是面向歐美的家庭用戶，比如游泳池旁邊的太陽能傘，因為傘頂鋪設了鈣鈦礦光伏板，可以發電并驅動戶外的空調等電器，實在是歐美家庭露營、游泳等戶外休閑神器。藍鯊財經社認為，這款鈣鈦礦太陽能傘在國內可能適合咖啡廳、餐吧等門店場景，讓消費者在露天消費時也能涼風習習。

據悉，光因科技除了跟研極微和安克創新合作研發消費級產品外，還合作了很多消費數碼企業，之后將會陸續面世。

據溫言杰介紹，目前光伏行業，單純依靠批量生產和大規模光伏電站的商業邏輯已經很難獲得客觀的利潤，只有找到市場真正的需求并實現商業化才是企業的競爭力所在。消費電子市場擁有大量的應用場景適合鈣鈦礦技術，比如物聯網、可穿戴設備、以及智能家居產品，未來這一領域將會釋放萬億級的市場潛力。

（光因科技鈣鈦礦產線）

目前光因科技的產能是200MW，今年預計能賣掉一半，產值在1億元左右。如果能實現這個“小目標”，對于只有100多人團隊（深圳80多人，徐州工廠約20多人）的光因科技來說，已邁出了商業化的重要一步。

為了加強技術研發投入，加快產能建設（從200MW升級到1GW）和商業化步伐，光因科技也在進行新一輪融資，預計在今年年中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