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仙平在指導學生做實驗。 學校供圖
■“教師不能只寫理論文章,更要把論文寫在礦山上,通過理論跟實際相結合,解決實際工程技術問題。”
■“解決了問題,帶出了團隊,企業在不斷成長,我們在這個過程中也不斷成長,這就夠了。”
他長期從事礦物加工工程與礦冶環境工程領域的科學研究與技術開發,踏遍祖國山河。
他面向生產做科研,獨立主持各類科研項目100多項,獲得授權發明專利31項、實用新型專利2項,參與制定國家標準1項,首創鉛鋅硫化礦高濃度浮選新工藝,成果花落8個省份的大型有色金屬礦山,短短3年創利46.16億元。
他臨危受命,幫助一家曾經聲名赫赫、彼時卻面臨生存困局的傳統資源型領軍企業實現轉型突破。
他就是江西省東華理工大學黨委副書記、校長羅仙平。羅仙平曾有過很多身份,但更多時候他認為自己只是一名師者,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傳道授業解惑”。
把論文寫在礦山上
說起自己的科研經歷,羅仙平用“奇遇”來形容。
1996年6月27日,江西理工大學校園里,留校讀研的羅仙平剛拿到本科畢業證,當天便乘上了從贛州到德興銅礦的班車,參與一位教師的科研項目。
彼時的德興銅礦是國內規模最大、裝備最新、技術最好的礦山,是有色金屬工業的一面旗幟。
原來只是在課堂上聽過的設備,真切出現在眼前,還要實地去操作,羅仙平難掩興奮。他顧不上休息,當天夜里便來到車間,開展科研實踐。
選礦廠的磨礦機高速運作,噪聲高達200分貝。8個小時輪班結束,滿世界都是“轟隆聲”。而羅仙平對此毫不在意,他的關注點都在浮選中泡沫的情況、相關數據及背后的規律上。
“正是這段經歷培養了我的科研觀和系統思考問題的能力,時刻帶著思考的眼光去分析、去整理。”羅仙平說。
1999年研究生畢業,羅仙平留校任教。一個偶然的機會,讓他意識到科研工作者扎根一線做研究的重要性。
彼時,四川金沙江旁的會理鋅礦因鉛鋅分離不徹底,鋅精礦的鋅含量低,礦山虧損嚴重,公司廣邀研究單位開展含銅鉛鋅礦的可選性研究,遠在贛南的江西理工大學也在其中。
作為技術研發主力,羅仙平做了不下10次模擬現場的閉路實驗,并在2000年春節,和同事來到會理鋅礦選礦廠進行現場實驗。最終,他們提出的鉛鋅高效浮選方案脫穎而出,不僅解決了困擾會理鋅礦多年的技術難題,還沿用至今。而起初這個項目只有3萬元的科研經費。
“人家能邀我們來做這個事,就是肯定了我們的價值。認真對待每一個機會,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羅仙平說。讓他沒想到的是,直到現在,會理鋅礦很多項目還是會找到他,此項目的成功也讓華東地區最大的有色金屬礦——棲霞山鉛鋅礦慕名而來。
從那以后,羅仙平的身影便頻繁出現在國內各大礦廠。“在工科院校,要做一個全面的科研工作者,教師不能只寫理論文章,更要把論文寫在礦山上,通過理論跟實際相結合,解決實際工程技術問題。”羅仙平說。
為礦山“號脈”
2025年春夏之際,羅仙平到紫金礦業開展訪企拓崗活動。負責接待的礦長,在和羅仙平交流后,一直覺得他的舉止神態特別像多年前遇到的一位老師,最終證實還真是故人!
原來,紫金礦業一度組織技術骨干到南方冶金學院(現江西理工大學)培訓,這位礦長曾參加了為期兩個多月的培訓,時任班主任的羅仙平除了在課堂上講授知識點,還把學生們帶進自己的課題組和實驗室,手把手教大家做科研項目。
“可以說,羅老師毫無保留、傾囊相授。很多技術我們真是花錢都學不來的。”時至今日,這位礦長還尊稱羅仙平為“羅老師”。
到礦山“開方”,給企業作培訓,羅仙平有很多來自礦山和企業的朋友。即便是只短暫地接觸過一兩次,一旦工作中遇到困難,他們就會撥通羅仙平的電話;遇到棘手的難題,羅仙平還會專程到現場去查看。
“每次深入礦山,羅老師都不用去問具體的生產指標,看一下具體操作和浮選泡沫情況,大概就知道選礦的技術指標如何,這背后是長期深入一線的磨煉與積累。”在學生郭蔚眼中,羅仙平就像一名為礦山“號脈”的老中醫。
面向礦山、企業做科研,羅仙平還一度成為行業領軍企業的高管。
那是2015年,在業內被稱贊為“南有紫金北有西礦”的西部礦業集團陷入困境。江西理工大學與西部礦業集團通過戰略合作框架與協商,決定選派羅仙平任西部礦業集團有限公司副總裁。
擺在羅仙平面前的難題不小:如何幫助一家曾經聲名赫赫、如今卻面臨生存困局的傳統資源型領軍企業實現轉型突破?
這是一條艱辛的道路。
當時,位于西藏自治區昌都地區的集團下屬玉龍銅礦的選礦回收率只有53%,造成大量浪費。羅仙平第一時間帶著工程技術人員趕到現場。
“只有真實深入企業一線,才知道壓力有多大。”羅仙平一行從西寧乘坐飛機到玉樹,再從玉樹乘坐一整天汽車,最終到達玉龍銅礦。一般來說,到西藏工作,落地先歇息一天,以便適應高原氣候。而羅仙平一行人一下車,就立馬投入工作。他們前一個星期基本沒合眼,在極短的時間內,找到了問題所在。
接著,羅仙平和技術人員一道,不顧高原反應,又花了一個月將回收率提高到83%。
在外人看來,羅仙平大可不必這么拼命。
但羅仙平認為,“來了就要解決問題”。他干實事的風格獲得了集團上下的認可。
平均每天工作近16個小時,除了吃飯、睡覺,幾乎全在工作。同事們開玩笑說,羅仙平是個“被偶遇率”極高的人。
牽頭整合公司科技資源,引進戰略投資伙伴,構建具有西部礦業特色、較為完善的科技創新體系;推進集團公司高層次創新人才儲備工作;對在公司科技創新中作出突出貢獻者給予獎勵……通過一系列改革,西部礦業再次迎來了輝煌,而當人們以為羅仙平會留在企業做高管時,他卻選擇回到學校。
在西部礦業工作的5年,羅仙平組建了一支近90人的技術團隊,其中三分之一成為青海省級人才。
“解決了問題,帶出了團隊,企業在不斷成長,我們在這個過程中也不斷成長,這就夠了。”羅仙平有種“事了拂衣去”的淡然。
是教師也是“團長”
自碩士畢業留校起,羅仙平便一直堅守在本科教學一線,除了在西部礦業工作的那5年,他始終擔任班主任。羅仙平有一個隨身攜帶的硬盤,里面除了各類科研項目的資料,便是和每一屆學生相處的點點滴滴,從姓名、照片、電話等基本信息,到期末考試成績、暑期實踐信息及考研率、就業率,都被羅仙平一一記錄在案。
羅仙平喜歡和學生打交道,更喜歡把學生帶進各大實驗室和項目。
2024年,他把班上學生帶進自己負責的“有色金屬礦產資源開發與礦冶環境保護利用技術研究團隊”實驗室,并幫學生聯系實習企業。企業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學生到現場都要戴安全帽,羅仙平就自掏腰包給學生購買。
“安全帽用完之后還到實驗室,以后的學生還能使用。”羅仙平說,要讓學生們覺得有事可做,最好的辦法就是大一大二就帶他們到實踐現場,激發他們的內生學習動力。這樣,學生快畢業時,才能對自己將來從事的工作心中有數。
2024年8月,羅仙平調任東華理工大學。他的生活更忙碌了,他戲稱自己“不敢停下來休息,基本上閉上眼三秒鐘就能睡著”。
工作再忙碌,羅仙平還是喜歡和年輕人打交道。
直到如今,他依舊保持著提前一個小時到崗的習慣,利用這一個小時向學生發QQ、發微信布置當天的科研任務,晚上再晚也不忘對接具體落實情況,忙完到家,常常都快半夜了。
“羅老師為人正派有公心,不管走到哪里,都會團結起一批人。大家把他當作老師,也把他當作團隊的‘團長’。他讓我們在關鍵領域大展拳腳;遇到困難,他又是我們最堅強的后盾。”說這話的是來自宜春江理鋰電新能源產業研究院的講師張永兵,他是羅仙平的博士生。
去年張永兵畢業時,去單位報到前,妻子正要生孩子。羅仙平擔心他經濟拮據,便主動提供物質上的幫助。
在博士二年級在讀學生楊思琦眼中,羅仙平則是“十項全能”:他的畢業設計直到現在,都被當作模板來學習;給礦山手畫的圖紙,也一直是在學生中間廣為流傳的學習資料。
如今,羅仙平的學生遍布國內外重點研究機構和企業,許多已成長為科研骨干和領軍人物,承擔著國家重大科研任務和企業技術創新的重任。
看到年輕人奔赴山海,在各自崗位創造無限可能,羅仙平頗感欣慰:“這是師者最大的成就,也是我人生幸福的源泉。”
《中國教育報》2025年06月10日 第03版
作者:本報記者 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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