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翻開《五哈5》，原本只想尋個開心，舒舒服服、高高興興地讓自己放松一下。不過笑聲還未來得及浮現，反倒率先引發了渾身的“職場創傷后應激障礙”。

在這個過程中，心里原本期待著一些有趣的片段，能夠帶來片刻的歡愉，卻沒想到被那些熟悉的情景所觸動，瞬間將記憶拉回到曾經的壓力之中。

這樣一來，原本輕松的心情，也漸漸被一種復雜的情緒所取代。

最新這一期節目，就好像把明星們，扔進了一條真人秀的生產線一樣——王俊凱直接被“弄丟”了；范志毅辛苦地熬了一整晚，去錄制歌曲；美容環節，竟然被弄成了，說唱現場。

氛圍中充滿了一種，讓人想笑，卻又笑不出來的奇怪感覺，還得使勁忍著，這種荒誕的滋味，讓人心里很不舒服——現在的搞笑綜藝，怎么都變成了這樣的形式呢？

看著范志毅，凌晨時分，頂著倆碩大的黑眼圈，在錄音棚里，一遍遍跟那個rap較著勁兒，彈幕里飄過的“心疼老范”，還沒完呢，一股子寒氣，倏地就竄上我后背；這不活生生就是我，凌晨三點，被甲方摁著鍵盤改方案的慘樣么？

節目組居然將63歲的足壇老將，還有59歲的戲骨，安排成了“唱跳練習生”。表面上打著“挑戰自我”的旗號實際上他們的內心卻始終承受著“歲月不饒人”的痛苦幾乎耗盡了所有的體力，僅僅是為了換取幾聲勉強的笑聲。

要說更讓人憋悶的，還數王俊凱那個“查無此人”的勁兒。

明明頭頂著百萬粉絲的流量光環，閃亮地登場了。結果一圈皮膚檢查完畢之后，那鏡頭竟然再也難以尋覓其蹤跡了。

在一段后臺的花絮當中，他獨自一人靜靜地編排著舞蹈動作。這種全身心投入的專注狀態，在經過剪輯之后，只在VIP片段里留存了短短的幾秒鐘，但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今這綜藝也興搞“績效”？

沒搞出炸場子的名場面，立馬就給你踢出正片？

這不就跟會議室里剛張嘴就被人話題碾過去的小透明一模一樣么。

這荒誕戲碼最高處得數李乃文那段兒。

這位老戲骨，在攝影機前，掉眼淚僅僅三秒鐘，便能說“來就來”。而這回呢，卻意外地，栽在了節奏感上，被說唱老師，不停地來回糾偏。

最扎心的來了，——節目竟然掐了一個，足足有七分鐘的“錯誤集錦”大集合在片頭片尾還特意配上了一個“耙耳朵”（怕老婆的那種人），那歌詞這嘲諷的勁兒呀，蹭蹭地就往上拉滿了。

當“笨手笨腳”變成了臺面上明碼標價的笑料兒來賣，咱這哈哈一笑捧著的場，到底是賞他臺上的狼狽，還是自嘲般應和了誰的處境？

要說那場，詭誕的美容變奏曲，倒像是給，行業異化，畫了幅活靈活現的縮略圖。

鄧超臉上，糊著面膜，含糊地問了一句，“真要在此時此刻，來段唱跳？”

邊上陳赫那眼神已經放了空，木木的樣兒，活像是毫無防備就被提溜出去搞拓展訓練的苦哈哈

至于節目組硬是給配上的那句“說唱才是男人的醫美美”，那副理論腔調一擺出來，反倒使得內容堆砌得，太過過于用力了，給人一種擰巴的感覺。

后頭翻查一些資料，我才恍然大悟。這期節目在成都的錄制，就圈住了，兩天光景。可既得搭臺，給城市敲鑼捧場；又得給新歌打歌，賣力地吆喝；還得忙活嘉賓間的，磕磕絆絆。

那些描繪在招商文件中的、熱氣騰騰的關鍵績效指標，轉身就變成了屏幕上、勉強拼湊起來的零散畫面。不過一本正經地為明星皮膚打分這種事情，歸根結底和在辦公室填寫那些“日報”一樣都帶著幾分敷衍和應付，又有什么本質的區別呢？

你再瞧瞧這鏡頭的分量多金貴：王俊凱憑空消失那五十分鐘去了哪兒？

鐵桿粉絲，眼很尖呢，后來把他幫著陳赫去打磨曲調的那些點點滴滴都給挖了出來。

可當艾福杰尼一句“唱不好甭想收工”出口導演組的選擇清晰無比——他們把范志毅那張寫滿疲憊與無措的臉拉滿整個屏幕。

如今這搞娛樂行當，活脫脫就是個精密的流量榨汁機。但凡有一絲兒，能夠激發討論、撩撥心弦的“不易”滋味便一滴不漏地，全要壓榨出來，給看客們嘗嘗滋味兒。

直到畫面中范志毅一聲破音炸開，滿場笑聲應聲而起，我的心口突然緊揪了一下。

這種笑聲根扎在哪里？

無非是讓一個早已揚名一方的專業人士脫了那份“專”赤手空掌闖進自己生疏的地盤兒討你幾聲好笑罷。

這和辦公室茶水間里議論隔壁工位誰誰PPT一下子出了大問題的那種熱鬧，從本質上講有什么不一樣呢？

真正使人后心發涼的，是那聲輕飄飄的“合理”——人家演員可不就賺這份兒的錢么？

可真人秀喊破喉嚨的那份“真”，難道是拿來指著揭開自己傷疤給人看的么

仔細想想，這類綜藝發生的變異，從本質上來說，連著這樣一條很實在的鏈條：金主爸爸們，緊緊地盯著數據，一心就想讓節目好看；制片人那一邊，拼命地減少拍攝時間；導演團隊，使勁地壓榨情緒；而觀眾呢，穩穩地坐著，滿心期待地，就只想看到這份經過提煉的“真實”。

再回頭瞅瞅藝人面對鏡頭時，輕輕地控制不住地流露出那份崩潰的臉，那份強烈的張力難道不像那些賣貨主播，沙啞著吼出過“還剩最后一百單了！”

一旦人被簡化成了那幾幀畫面，幾個點擊以及轉化率的載體，笑意便也僵在了臉上，味道隨之改變了。

總有人寬慰一句“別太較真兒”。可當整整五十三分鐘的錄音棚煎熬，被硬生生地塞進正片之時，這選擇背后，真是“好看”二字所驅使的嗎？

想想那錄影棚每分每秒燒掉的四位數銀兩，那一段段所謂“真實受難”的片段哪一條不是資本在暗中精心計算過的買賣呢？只是拿別人的職業焦慮當作爆款來兜售，這檔子買賣走到最后，能安穩嗎？

更具威脅的是我們的這份熟視無睹。還記得李乃文節奏稍一打滑，滿屏那鋪天蓋地的“哈哈哈”沒？我們樂滋滋笑那“笨手笨腳”時心里可有丁點兒閃念——今日笑臺上藝人被搓磨，往后呢？

該輪著誰笑話誰在辦公室遭了罪受了委屈了吧？當苦難變成一種被消費的快感時，那點兒感同身受的心氣，也就跟著一點一滴被風化掏空掉了。

最大的諷刺莫過于那點“不聽話”帶來的可能反而成了稀有珍品。

還記得王俊凱在某個策劃MV的環節溜到了鋼琴前彈奏了一截么？

節目組只愿拿出十秒鐘的時間，時間過得很快，“這道選擇”，好像在說：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戲碼”規定的范圍內，當個工具就行。

可那隨性流淌出的幾枚和弦啊，比起硬塞給人手上的任務表寫下的故事反而穿透力更深一些：原來那最打動人心的片刻，常常是劇本之外，那個愿意“出點格”的瞬間。

玩兒本該就有股子無拘無束的氣兒。

說到底，《五哈5》這一期呀，就跟一面變形的鏡子似的：從表面上看呢，它展現出來的是明星出丑、降低身價的那種荒誕戲碼；可在背后呢，卻清清楚楚地映照出了席卷每一個人的職場那種巨大的壓力狀態。

當整個行業都在把“煎熬實錄”當作吸引流量的寶貝一樣追捧的時候，也許確實得有個分寸了；當鏡頭里原本輕輕松松、搞笑逗樂的內容，最后卻讓觀眾滿臉疲憊地離開的時候——到底是誰才是那個最擔心失去工作機會，卻又不得不強撐著繼續表演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