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6日，位于北京王府井大街的商務印書館禮堂內群賢畢至，“二十世紀的思想基調：《尼采著作全集》《梅洛-龐蒂文集》出版座談會” 在此隆重舉行。本次會議由浙江大學與商務印書館聯合主辦，作為 “求是宸鳴” 浙大文科系列成果發布會第三期，吸引了中國外國哲學研究的頂尖學者參會。會議圍繞浙江大學敦和講席教授、圖書館館長孫周興主編的《尼采著作全集》以及浙江大學求是特聘教授、人文學部副主任楊大春主編的《梅洛-龐蒂文集》進行，對兩套譯叢的學術價值、翻譯方法論及二十世紀思想脈絡展開深入研討，并特別致敬新近榮休的商務印書館原總編輯陳小文對哲學經典譯著出版的卓越貢獻。

出版座談會現場。

主辦方與主編致辭：學術出版的使命與突破

會議開場由浙江大學社會科學研究院副院長龔斌磊主持。他詳細回溯了浙江大學文科的發展脈絡，特別強調自1998年四校合并后，通過五次文科大會統籌規劃，浙大文科實現了跨越式發展。他指出，《尼采著作全集》與《梅洛-龐蒂文集》這兩套譯叢，正是浙大在外國哲學領域多年耕耘的標志性成果，是哲學學院學術實力的展現，也是浙江大學文科發展進程中的重要里程碑。

商務印書館黨委書記顧青在致辭中強調，兩套譯叢是商務印書館“昌明教育，開啟民智”宗旨的當代實踐。他詳細介紹了《尼采著作全集》（14 卷，已出 7 卷）的學術價值：以國際公認的科利版為底本，還原手稿原貌并優化注釋，填補了中文世界尼采研究依賴零散譯本的空白，為哲學、文學、文化研究提供了與國際對話的權威文本。而《梅洛-龐蒂文集》（18 卷，已出 13 卷）作為中國首次系統譯介現象學、存在主義和結構主義的代表人物梅洛-龐蒂的成果，因其對身體哲學、知覺理論等的深刻闡釋，成為理解 20 世紀歐陸哲學轉折的關鍵窗口。顧青還回顧了商務與浙大哲學學院的長期合作，如《胡塞爾文集》、《當代德國哲學前沿叢書》等，并展望“人文社科知識服務平臺”與浙大“未來圖書館”的數字化合作前景。

浙江大學哲學學院院長王俊教授在致辭中感謝學界支持，指出浙大哲學學院自2022年成立以來，以外國哲學為突破方向，兩套譯叢正是浙大外哲研究不斷推進的縮影。他特別提到，在AI技術擠壓學術空間的當下，外國哲學研究需重新審視傳統譯介的價值，以“思想共同體”的姿態推動哲學研究的創造性轉化，期待學界共同探索新時代學術路徑。

《尼采著作全集》主編孫周興教授以“翻譯是一場苦役”為切入點，回顧了與商務印書館原總編輯陳小文的合作淵源。他透露，最初因抗拒尼采“野蠻而詩意”的文風而拒絕翻譯，卻在陳小文的“忽悠”下開啟長達數十年的工程。孫周興強調，該全集以科利版為基礎，充分顧及了注釋、編碼、人名索引等體例，解決了閱讀與研究的便利性問題。談及AI翻譯，他提出“翻譯學術時代結束”論，認為譯者將成為基礎語料提供者，而將轉向更具創造性的學術。

《梅洛-龐蒂文集》主編楊大春教授則分享了翻譯過程中的“痛與樂”。他指出，梅洛-龐蒂哲學融合現象學、存在主義與結構主義，文本風格晦澀且多為遺稿，翻譯難度極高。文集作者匯聚40后至90后學者，歷時10余年完成，既呈現梅洛-龐蒂思想全貌，又保留動態增補空間。楊大春特別強調了梅洛-龐蒂的身體現象學對AI時代的“具身化”研究所具有的啟示意義。

專家研討：關于思想闡釋與翻譯未來的多維碰撞

第一組討論在中國社會科學雜志社哲學編輯部主任莫斌的主持下進行。北京大學趙敦華教授以教學實踐為例，肯定《尼采著作全集》的實用價值；同時指出，梅洛-龐蒂的“具身化”理論為批判AI的“非具身智能”提供了哲學依據，強調人文科學在技術時代的不可替代性。北京師范大學韓震教授反駁了“翻譯終結論”，認為系統化翻譯正是學術成熟的標志。他特別肯定了浙大哲學學院近些年的“現象級發展”，認為其通過經典譯介與學術創新，正在重塑中國外國哲學研究的版圖。中共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馮俊教授以孫周興教授“農民式的拼勁”和楊大春教授“十年磨一劍”的專注為例，強調了學者應該深耕經典，而非追逐短期熱點。歐陽謙教授（中國人民大學）結合教學實踐，對比《知覺現象學》的諸多版本，肯定了楊大春譯本的準確性與可讀性；他同時調侃了孫周興教授在尼采翻譯上的“版本潔癖”，認為科利版的引入將推動國內尼采研究與國際接軌。

中國社會科學雜志社趙培杰從出版史角度強調商務印書館的“學術守護者”角色，同時在現行學術評價體制忽視翻譯的背景下，強調了漢譯《尼采著作全集》和《梅洛-龐蒂文集》的重大意義。韓東暉教授（中共中央黨校哲學部）在充分肯定孫周興教授和楊大春教授翻譯工作的重要價值之后，聚焦AI與翻譯的未來，提出“人機協作論”，建議建立“專業領域AI翻譯模型”，以高質量語料推動翻譯效率與學術深度的平衡。

熊林（四川大學教授）以佛經翻譯為喻，強調翻譯的文化“塑型”本質和譯者在重塑文明基因方面不可替代的思想貢獻，指出《尼采著作全集》和《梅洛-龐蒂文集》的翻譯在實質上豐富了漢語哲學的話語。尚杰教授（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所）從德法哲學差異切入，解讀兩套譯叢的思想基調，突出了德國哲學理性底色與法國哲學浪漫氣質間的差異與互補，并強調了兩套叢書翻譯出版的跨學科意義。汪民安（清華大學教授）結合文學研究指出，尼采和梅洛-龐蒂在藝術與文學領域的影響力遠超哲學界，具體指出了兩套譯叢對當代文化領域的重要影響。王成兵（山西大學教授）以中西部高校教學為例，并通過回顧幾十年來的教學史，強調了兩套譯叢的“學術普惠”意義，尤其是對學術資源相對匱乏院校的極大助力。張穎（清華大學教授）作為譯者代表，分享了受商務印書館編輯嚴謹校對工作感染的翻譯出版經歷，并展望了AI時代的“人機共創”模式。程樂松（北京大學教授）從中國哲學研究者的視角，指出西方哲學譯本是中國學者理解現代性的思想基石，并充分肯定了兩套譯著的在跨學科對話和文明互鑒方面的價值。

第二階段的討論由商務印書館學術中心主任李婷婷主持。陳嘉映教授（首都師范大學）強調了優質譯本的不可替代性，指出即使精通外文，閱讀不同風格的譯本仍能激發多元思考，期待重要著作多版本并存以豐富思想闡釋。靳希平教授（北京大學）突出了梅洛-龐蒂在德國現象學界的經典地位，指出尼采“超民族主義”思想對當代哲學的啟示，肯定了譯叢對未來哲學研究的價值。張志偉教授（中國人民大學）高度贊揚了商務印書館的學術引領作用，呼吁建立出版基金支持長期翻譯項目，認為尼采與梅洛-龐蒂思想具有跨時代性，可視為21世紀的思想起點。韓水法（北京大學教授）提出“體系對體系”翻譯論，認為翻譯是一個體系與另一個體系的對接，而未來翻譯將是“AI 翻譯+人工修改”的共生模式，并調侃孫周興教授或成“人工翻譯最后一代”。謝地坤教授（中國人民大學）表達了對孫周興團隊翻譯勇氣的欽佩，肯定楊大春教授“學院派”翻譯為法國哲學研究樹立了標桿，并贊賞商務印書館不斷追求更優質譯著的學術精神。郁振華教授（華東師范大學）強調翻譯與研究共生，指出孫周興、楊大春的譯叢和著作體現了“述學”與“創發”的結合，贊揚了商務印書館在引領學術方向、助力漢語哲學方面的獨特貢獻。王齊教授（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所）回顧了楊大春教授從克爾凱郭爾轉向梅洛-龐蒂研究和翻譯的歷程；指出《尼采著作全集》可糾正對尼采的“金句化”誤讀，還原思想整體性；同時，強調哲學是“概念創造”工作，因而無法被AI替代。張偉（中山大學教授）在致敬孫周興教授和楊大春教授兩套譯著之后，感謝了陳小文推動翻譯項目的工作，并呼吁學界支持外國哲學基礎譯介和重大科研項目的進行，延續商務印書館“學術擺渡人”的傳統。

值得一提的是，本次座談會恰逢商務印書館原總編輯陳小文剛剛榮休。他回顧了與孫周興、楊大春的合作趣事，強調商務印書館在譯著出版方面不斷追求卓越的態度，并表達了對經典譯叢成為學界“基調”的期待。顧青指出，陳小文在任期間推動了《尼采著作全集》《梅洛-龐蒂文集》等重大項目，其 “學術敏感性” 與 “出版執行力” 塑造了商務印書館哲學出版的繁榮階段。陳小文在發言中笑稱自己是 “翻譯事業的忽悠者”：當年說服孫周興在翻譯事務上“從海德格爾轉向尼采”，勸楊大春“接下梅洛-龐蒂的硬骨頭”，靠的不是行政命令，而是對譯著學術價值的信念。他強調，商務的使命不僅是出版書籍，更是 “為思想找譯者，為譯者找讀者”—— 這種 “擺渡人” 角色在 AI 時代愈發重要。

總結：在傳承中開創未來

商務印書館副總編輯李霞在總結中表示，將繼續推進兩套譯叢的后續出版，并深化與浙大哲學學院的數字化合作。她強調，陳小文開創的 “學術出版與學術研究共生” 模式將延續——商務不僅是出版機構，更是 “學術生態的構建者”。

孫周興教授在閉幕發言中重申，翻譯不是終點，而是思想的起點，他期待《尼采著作全集》成為未來哲學的孵化器。楊大春教授在閉幕發言中希望《梅洛-龐蒂文集》激發學界對“當代性”的重新思考。

此次座談會不僅是兩套譯叢的發布會，更是漢語哲學界對學術傳承與創新的集體宣言。在技術變革與文化碰撞的浪潮中，學者與出版人以經典譯介為錨點，繼續書寫著文明互鑒的新篇章。

編輯：黃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