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個院子,不必太大,能盛得下四季晨昏,容得下清風明月就好。晨光初露時,苔痕映階,露珠綴滿蛛網,你蹲在籬笆旁,指尖輕撫新栽的月季,為它松土除草。我提著竹編小筐,踩著濕潤的晨露,走向菜畦。帶刺的黃瓜上還掛著晶瑩水珠,沾濕褲腳的涼意,卻換來滿心歡喜。忽然想起楊萬里那句“日長睡起無情思,閑看兒童捉柳花”,原來古人的閑適,不過是這庭院里尋常日子里的細碎光景。
午后,竹影搖窗,陽光穿過葡萄架,在青石板上織出菱形光斑。你將初綻的芍藥輕輕插進水盂,花瓣的柔美與水盂的古樸相得益彰。我蹲在老灶臺前,聽著柴火噼啪作響,煮著新采的蒲公英茶。茶香與草木氣息在花影婆娑的庭院里彌漫開來,恍惚間,蔣捷的“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拋”縈繞耳畔。可在這方小院里,時光仿佛被按下慢放鍵,我們得以慢悠悠地侍弄花草,不必追趕,不必焦慮。
傍晚時分,晚霞漫天,將云朵染成橘子色。你細心地給茉莉澆最后一遍水,枝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我在石桌上擺好粗陶碗,盛著剛熬的綠豆湯,碗沿還冒著絲絲熱氣。隔壁阿婆的收音機里飄來婉轉的越劇唱腔,伴著庭院里的花香,構成一幅靜謐美好的畫卷。突然想起汪曾祺寫過:“如果你來訪我,我不在,請和我門外的花坐一會兒。” 此刻終于懂得,所謂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陪你看花開花落,聽蟬鳴蛙叫,共享這庭院的溫柔時光。
夜幕降臨,螢火蟲提著小燈籠在薄荷叢里打轉,微光閃爍。我們坐在藤椅上,搖著蒲扇,看銀河在頭頂流淌。你指著天邊說那顆最亮的是織女星,我卻想起納蘭性德的“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原來古人的浪漫,和我們這般相似——無非是與知心人共度瑣碎時光,把尋常日子釀成詩。
春雨淅瀝時,我們坐在屋檐下,聽雨滴敲打芭蕉,看雨簾為庭院蒙上一層朦朧輕紗;秋風起時,掃一捧金黃的銀杏葉,夾進舊書里,留存秋日的記憶。你總笑我煮茶時心急,水燒得太急;我卻愛看你侍弄花草時專注認真的模樣。這方小院,盛得下“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淡泊,也容得下“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清雅。
如果有個院子,你種花我煮茶,可好?不必有雕梁畫棟,不必有名貴花木,只要有你,有花,有茶,便勝卻人間無數。在這個快節奏的時代,我們偏要守著一方小院,把日子過成一首慢悠悠的詩,在花開與茶香里,把平凡的歲月,熬成最甜的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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