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元旦起，追隨著新加坡著名華人女作家尤今老師的步伐，開始在卯酉河博客上發布舊文。但此網站不同于通俗意義上的互聯網內容產品，我忽略了這上頭的絕對主力軍是中老年文人雅士，這就導致之前寫的那些年輕新潮玩意兒，人家是看不懂的。總編輯周老師也就此找我私下溝通過多次，中間有過波折阻礙，甚至一氣之下還想從此棄用拉倒，在哪家網站曾受過這樣大委屈冒犯！然而靜下心來想想，為什么自己就一定得是對的呢？為什么本人的意愿就一定要比別人的更重要呢？于是閉關十幾天后，收斂心思、重新學習、從諫如流，按照人家喜聞樂見的形式重新改寫，終于贏得廣泛接納，評論互動質量甚至超過了前12個網站總和，也由此開啟了一段大約終身難忘的、所謂“向上社交”、“結交貴人”的緣分，不管年齡還是咖位都是如此。

時光飛逝，轉眼來到5.9下午，周老師隔空發來邀請，說如能請到假，可來20號上午舉辦的座談會聊聊，與博友們交流暢談一番，地點是素有“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之稱的六朝古都，南京。

說實在的，有些驚喜，有些意外。此前看過蘇州、濟南相聚的紀錄片，也與老師談過建站三周年——也就是今年——線下聚會的諸多事項細節，原本滿心期待，甚至還趁父母去江西宜春旅游的幾天功夫里練臀練腿練胳膊以求速成身材曲線。后被告知資歷太淺不能出席，于是順手便把計劃廢去、念頭拋掉、想著明年同時再戰。誰料如此一變，原本廢置的計劃便重有用武之地、自高考后再未跨省出游的身體便蠢蠢欲動，心情也跟著雀躍明朗起來。

南京，這地方聽起來如雷貫耳。縱被秦始皇揮鞭引流截斷龍脈，在數千載歷史長河沉浮中改了五十多次名，遭受了日寇慘無人道的屠戮，又在南北交融、市井里巷的俚俗浸染中逐漸演變成今日富于歡樂詼諧精神的“大蘿卜”，這座氤氳著澤國煙水云霧的城市骨子里也根植著帝王級雄志豪氣，實乃東南寶地上一顆璀璨明珠。我雖從未身臨其地，卻自幼便在各代詩文中屢見其大名，想象過“逶迤帶綠水，迢遞起朱樓”該是怎樣一番光鮮明媚景色、“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該是怎樣一段滄桑厚重歷史。

后又得知19日行程為上午玄武湖、下午秦淮河，正好之前了解游仙文化、讀郭璞游仙詩十九首時便了解到郭景純他老人家衣冠冢就在南京玄武湖畔，這回真是說什么也得去拜謁一下沾沾飄渺仙氣了。民國大家朱自清和俞平伯曾攜手同游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并雙雙寫就同名美文，我們這次出游也得效前輩之遺風，往網站上堆疊那么幾篇方塊字游記。周老師又定于18號下午5點在酒店集合，請博友們在外用晚飯，因為他本人特好面子，啥都要最講究最高檔的，偏偏酒店好飯菜又貴得嚇人請不起。好吧，所以原定一天的行程便變為三天，也算是給整日里如陀螺般連軸轉的自己歇口氣放個短短假了。只可惜一直心向往之的張于湖墓遠在浦口老山國家森林公園，出于時間和行程關系無法親往拜謁，只好留待后日閑暇時再談。

時光飛逝，轉眼就到了出發之時。拜別雙親，坐在一路舉頭東進的高鐵上，瞟瞟窗外飛逝而過的楚地淮天、青山秀水，心頭有喜也有憂：喜的是自己長久以來的寫作努力和低頭勇氣終于沒有白費，在老師費心照拂下總算拿到了入場資格券；憂的是，我向來在人情關系上笨手笨腳，偏偏與會諸位還都是富于文化修養的老年人、性格往往婉轉含蓄、并不會直接點明錯處，這就往往導致我一錯再錯而不自知，無形中斷送大好機會。縱使出發前被老師百般苦口婆心耳提面命，又自查資料突擊惡補幾天與長輩相處的社交禮儀，然實操和理論又是兩碼事，經年日久攢下的毛病也不可能一夜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本想翻閱列車前座自帶的紙質雜志、吃吃自帶水果酸奶以打發閑暇時光，但手指最終還是點開“與長輩結交的種種禮儀規范”之類文章，趕緊趁最后時間臨陣磨槍——咱原本并非社交小達人，年夜飯上都沒說過幾句祝酒辭的那種，突然之間就要面臨這么大陣仗，可不能陣前失儀、讓諸位文友長輩失望啊。先前已在群聊中得知，陌上夢落老師因老泰山突然病危而無法參加聚會，誠厚老師也只能參與20號中午的散伙飯，于是包括自己在內，18號當日見面的博友便只有區區5人了。也好，人少了更清凈，行動也更自由順暢。

學一會兒，瞇一會兒，上兩趟廁所，列車便也在嗚嗚轟鳴與廣播女聲中抵達了日思夜想的南京南站。周老師原本在群內通知大家統一坐出租車抵達酒店，但我早已在對腦內思維的不斷復盤中學會層層解構自己的真實需求，爭取用成本最低的方法達成同樣目的：既無嚴格時間限制，體力又完全跟得上，路程也不算遠，那就選公交，花的錢又少，又能順道見見窗外好風景。主意既定，便沿站內路牌指引，直奔一樓室內公交車站。之前做出行計劃時想到這層，便已提前在支付寶上注冊好金陵通權益卡，不多時便登上792路，看著窗外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想著即將到來的線下面基，心情在平靜中又帶著略微激動。

沿著導航指引，在鬧中取靜林蔭路上拖著箱子慢慢步行，應付完某個說我有佛緣硬要給塞佛珠的所謂“行腳僧”，拐過T字路口的咖啡廳，湖濱金陵飯店的豪華高端面目也就呈現在眼前。一開始顧及囊中羞澀，本想住附近收費更低的快捷酒店，奈何不利于團隊集結，便只好跟隨主流。周老師幾次三番想補多余房費，堅決沒收——就算消費升級也完全是我自愿，他老人家主持大局就夠辛苦的了，怎好意思讓對方繼續破費呢！在前臺拿到房卡又整頓完行李后，復下到一樓大廳沙發卡座旁，等待幾位長輩的出現。雖說來前已看過去歲蘇州相聚的紀錄片，大致知曉幾位老師的相貌，然而看著堂中來來往往的訪客，心中依舊充滿了迷茫：這身上又沒標名字，我可怎么在茫茫人海里把幾位老師給找出來呢？

然而，就在我靜坐以觀察人群的當口，兩位氣質優雅、裝扮得體的中年女士出現在大廳右側，一邊親昵談笑著一邊往前走。我看著她們不斷向左移動，即將走出視野，心中那股自看到人就出現的“箭中靶心”明確感愈發清晰：錯不了，就是蔣院長和劉教授，相貌關系都對得上號！身隨心動，立即拔腿追上，于是得到了對方的慈祥笑容與驚喜肯定。兩位都是短發，不過劉教授是直發，個性較蔣院長更為活潑開朗，話也更多，情緒也更外顯直露；蔣院長是卷發，更恬靜溫柔，果然是愛貓的美女，氣質也像貓貓一樣優雅神秘。

確認身份后，我們仨先是在酒店早餐區坐了會兒聊了聊天，不多時又遇上從園林回廊踱步而出的周老師和鄭行長。前者筆名曉舟同志真名周亞峰，雖講一口平和緩慢的軟糯蘇州話，但性格卻有著“武林盟主”般說一不二的江湖霸氣，是卯酉河博客以及本次聚會的主辦人，當之無愧老大哥，不管是三層下巴還是緩慢語速都充滿了常年居于體制內的領導派頭；后者是南京某銀行行長，在周老師修自家族譜時與之相識結交，并不親自混跡博客平臺，但也是當之無愧的重量級大佬（或者說與會各位有誰不是呢？），據稱一天工資頂得上前者一個月的份量。然而人家并不擺甚么高端架子，穿著相當低調樸實，與我們一一握手，親和力十足。之后又見到高齡79歲的畫家李老師，老人家目光炯炯笑容慈祥，腰板筆挺精氣神十足，帶著穿透厚重時間屏障的睿智通透與豁達，肉眼看上去比實際年輕20歲還多。

人到齊了時間也差不多了，就該開始干飯大計。晚餐定于據酒店僅800多米之遙的小廚娘餐館，三位男士坐車先行，三位女士在林蔭小道上溜溜噠噠，穿過橫跨百家湖的如虹長橋又過十字路口，環境雅致的二樓包廂便近在眼前。不愧是號稱“沒有一只鴨子能活著離開“的南京，光上我們餐桌的就有鹽水鴨、烤鴨，此后幾天里更是幾乎頓頓有鴨，還不提街頭巷尾那些以鴨制作的市井小吃。武漢南京兩地都水網遍布，都盛產鴨饌魚肴，然我還是覺得南京飯菜更好吃些，這大約是飯店品級高、大廚手藝好、周老師也用心在招待的緣故。

茶過三巡菜過五味，作為全場“戰斗力“最強人員，我把個肚兒撐得溜圓。周老師在餐后還贈送了一大綠氈包“粽享端午”的飯店自產伴手禮——回房拆包后發現其間有6不同口味粽子、1老鹵鹽水鴨、6鴨蛋小禮盒、1艾草錘、1紙片裝飾——順便建議晚餐后可以自行夜游酒店私家園林，不作強制集體要求，正好本著消食和游賞的需求，也打算這么做。一路隨心亂轉下來，看著消費項目想著盈利模式嘆著班味入魂，與母親通電報平安，手機里收藏不少美照。南京今日天氣多云，風也格外清涼宜人，這點在剛下公交時就體會到了，況復有”煙橫水際，月淡松陰，荷動香濃，竹深涼早“的清雅景致，湖畔夜風更是銷盡溽暑煩襟，我邊走邊伸開雙臂盡情舒展身體，習習然如神仙中人矣。

峰回路轉，來到長廊小亭處。嘿！石桌旁圍坐著的那三人，不正是周老師、劉教授和蔣院長嗎？真是意外之喜，趕忙迎上前去。寒暄過后，劉教授作為南京土著，又是南理工退休文科大師，完全盡到地主之誼，熱情向我們介紹南京各景點背后的深厚歷史文化。如今才慶幸自己還沒徹底忘光腹中那點墨水——兩年前我曾考過武漢大學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的研究生，最后雖不幸落榜，然在此過程中也積累了許多文學科班專業知識，如今終于能接上話頭派上用場，不至于全程只能尷尬陪笑。劉教授、蔣院長與我同為高Ne的NPs，思維模式也如遨游九州的浩蕩長風一般自在逍遙，善于發散跳躍，喜歡進行形而上學、富于幽默詼諧的精神交流。話題從明天景點具體如何游賞，跳到南京是中國唯一“世界文學之都“的地位，再跳到魏晉南北朝文學對唐代文學高峰的奠基作用，又跳到秦淮八艷、金粉流川與《桃花扇》”借離合之情，抒興亡之感“的悲歡離合，復跳到民國大家梁思成與林徽因，主打一個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有時談興高昂處三人一起笑起來，亭內外便充滿了快活的氣息。周老師則負責給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三位女士拍照錄像，給討論方案下最終定論。雖有自動捕蚊器，然庭院中草木繁多，臨行前未想到會有這偶遇一出便未搽花露水，又長時間靜坐不動，在腦中收獲滿滿知識的同時，兩腿腳踝上也收獲一圈紅包。

第二天早上5點多，窗外燦爛陽光就將我從睡夢中喚醒。昨晚定好的出發時間是8點，于酒店大堂內用完劉教授簽單支付的中西混合豐盛自助早餐后——期間應付一通夸我“才女”要加微信的騙子高僧，還白白浪費了已經拿好的2片面包+1杯蘋果汁早飯——我在網約平臺上叫好車，與周老師李老師共乘一輛，劉教授蔣院長乘另一輛，向大名鼎鼎的玄武湖景區進發。高鐵上臨場惡補的社交禮儀此時總算派上用場，作為隊伍中唯一小輩自然義不容辭上副駕，讓兩位領導坐后排“司令部”指揮。車子剛剛發動，李老師就遞來兩包自制水彩明信片，其中一張上還有親筆書寫的“米粒子老師雅正李宗賓 2025.5.18”字樣（如圖所示）。可惜不能隔空飛回酒店，只能好好道謝再放在包中妥帖收藏，然即便如此，一天活動下來也難免油墨刮蹭變花。

李老師是善于維護氣氛和諧的個中高手，看得出他本性是慣于精勤內修、克制收束、聚焦神思的，然而場面需要話題時人也陽光健談，全無耄耋之年的老人所慣有的消沉陰氣。周一高架橋上通勤車輛川流不息，坐在車內聽李老師說著如何與自家晚輩相處而不引起矛盾：他夜里吃他的啤酒燒烤，我晨起喝我的養生清茶，人家回來探望時就住離家步行5分鐘的酒店，每天只需中午過來合吃一頓飯，充分做到相聚時共享天倫之樂，分開又有自己獨立空間。不禁暗自感嘆：姜還是老的辣，不愧能生活得這么幸福自足，都是有因果的。反觀世上多少老年人，把兒女晚輩視為自己的私有財產，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不說，態度也十分惡劣，精神物質上都以吸血他人為榮，一副“我老我有理”的胡攪蠻纏模樣。這樣的老人年齡徒增，卻沒有生發出對應的智慧慈祥，也難怪兒女個個不愿侍奉身側，甚至恨不得扔養老院而后快了——如今經濟下行周期動蕩，成年人在外打拼都已經夠累夠忙的了，誰還想在家里擱個能量凈耗機？李老師自身邊界感非常清晰分明，全無莫名其妙控制欲，家庭教育也德行頗高，難怪面容與心境都那樣慈祥柔和，難怪能教養出那樣孝順又成功的兒子：后者雖就職于同濟大學，身居高位日理萬機，可也要在百忙之中親自把老爺子護送到酒店后才肯匆匆離去，說“可不敢讓家父有什么閃失”，我們昨天是親眼見到了這片深摯孝心的。好，充分學習李老師的智慧精神，將來我變老了也要做這樣優雅快樂、自給自足老太太！

轉眼間，車輛就駛至高聳巍峨的南京城墻腳下，玄武湖、明城墻與雞鳴寺三處名勝相距極近，所以今天上午干脆一口氣游覽完。不多時，一行五人就聚齊了，正式開始行程。玄武湖景區占地廣闊，要是慢慢步行細細游覽，把其中每個景點都玩明白，恐怕一整天功夫都不夠，何況只有1/3個上午的時間，何況隊伍中基本全是體力居于下風的老年人，所以毫無懸念的全票通過坐觀光車。劉教授還想搶著買單，可惜手速畢竟不如年輕人快，5人車票就這么被我光速拿下了，嘿嘿。

在步入景區的路上，身為南京土著的劉教授熱心介紹了玄武湖景區的歷史：身為連通長江的江南三大名湖之一，在六朝（東吳、晉+南朝宋、齊、梁、陳，即定都南京的六個朝代）期間，它都是皇室專供私家園林與水師操練地，平頭百姓打死也進不來的；之后千年歷史中又數經興廢，在1928年才正式作為公園對普羅大眾開放，后來更是撤去門票改為免費——所以說南京人性格是耿直豪爽“大蘿卜”，直接把自家一等一的好東西搬出來供大家伙兒一起欣賞，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不愧骨子里有著皇室基因，真是氣派大手筆！

好容易等到座位滿員時，游覽車也就伴隨著自動播報的語音出發了，在溫柔女聲不急不緩的講解中，我們看著道旁波光瀲滟的大片湖水，聽著與各景點相關的人文歷史介紹，嗅著初夏時節略帶熱度的空氣，心也陶醉在了這清秀可人又不失大氣的湖光山色中。車行至梁洲時，我聽到南朝梁太子蕭統的事跡，條件反射直接脫口而出：“《昭明文選》！”果然換來劉教授的贊賞目光，沒辦法，背誦記憶太深了，想忘都忘不掉。心心念念的郭璞仙墩也只能匆匆一掠而過，無法下車親臨拜謁，然而廣播里完全集中介紹其人風水學祖師成就，忽略了他也是游仙詩的集大成者，稍微有一丟丟遺憾，只能等到不知猴年馬月的下次來時再補全吧。忽而又想起，巴爾扎克《幽谷百合》的上海三聯書店版本譯作也是李玉民在玄武湖畔的南京大學公寓完成的。

半小時功夫，車繞行一圈又回到起點，我們在景區門口分別找了一位保安大叔一位女性游客幫忙拍照留念，為此次游玩留下珍貴的影像印記。拍照完后，周老師帶著李老師先行趕赴華江飯店，以實施他那遲到45年之久的”復仇大計”，留下三名女士繼續進攻景點。城墻歷經數百年風霜，早已古樸滄桑，對著日夜來去的如織游人，自是靜默矗立，風雨不動安如山。今早晨讀內容是唐代韋莊《臺城》——這還是昨天夜談時在劉教授提點下才知道的——所謂”無情最是臺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大概因為時間倉促，至少我沒看到柳樹，但這并不耽誤游賞。買票上墻，在城墻博物館里了解了古代工匠燒制磚塊時“物勒工名“的責任追溯制與工匠精神，又請路人小哥以后方金黃雞鳴寺為背景留下照片。

接下來，就是號稱“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的雞鳴寺，雖然烈日當頭揮汗如雨，但已在腦海中情不自禁勾勒出了煙雨樓臺霧氣朦朧的秀美景象。在劉教授介紹下，我知道此處乃是梁武帝蕭衍四次出家為僧、還得靠臣子們籌款贖人的名剎古寺，更是”門外樓頭”典故的重現地：胭脂井原址雖早被夷為平地，但想要吸取陳后主荒淫誤國教訓的古人便在寺內重修一口以警后輩。記得18號出發當天為求應景，特地念了首與南京有關的詞，乃是王安石《桂枝香.金陵懷古》，沒想到這么快就能身臨其境，現場感知那段“嘆門外樓頭，悲恨相續”的厚重歷史。蔣院體力不支便未作陪，坐在出口素齋館的臨近臺階上休息等候，我和劉教授則買了門票”香花券”——回家點檢行囊時才知該券是可以兌換三柱香的，然而時間倉促加上粗心大意，壓根就不知還能這樣操作，也就白白漏掉了——拾級而上，去依次拜訪各大殿堂。

如今寺廟商業氣息頗重，像雞鳴寺這樣天下聞名的古剎也不能免俗，幾乎每隔一段距離就有消費項目，豎著名目巧立的招牌，什么“十二生肖本命佛”、“掃碼撞鐘”、“雞鳴文創”之類，花空心思掏光游人錢包，而且消費者還為數不少，至少我就見到真有位小哥花了20元撞了3下鐘。行至主殿即毗盧寶殿時，恰逢僧尼（也許是佛學院學生們）在做法事，梵音裊裊檀香悠悠，殿內蓮燈如星火般在暗室中閃耀，雖然聽不懂具體經文內容，但很有宗教的虔誠神圣氛圍。游客們也自覺遵守著告示牌上戒律，沒有插科打諢與連片拍照，人群中兩位女士見狀，也在殿外供叩拜用的軟墊上雙膝下跪兩掌合十，口形微動，想來是借此機緣在祈福吧。不多時，法事結束人群散去，目送身著法袍的僧人們走下臺階，我獨自匆匆繞藥師佛塔一圈后與劉教授會面下山，在素齋館門口與蔣院集合。蔣院極富愛心親和力也極愛貓，貓糧隨身攜帶，人走到哪里貓就擼到哪里，直覺旺盛的貓們也感知到她的慈善心腸，愿意前來與其作伴。我在她寫的文章中曾知道這一點，今日總算親眼得見：這不，正有一只棕斑豹紋貓咪躺在臺階上打著哈欠任其愛撫呢！貓咪額頭花紋頗似符咒，果然生在佛門腳下的貓貓也是有幾分靈性內蘊的。

到了華江飯店，進了二樓包廂客廳，便看李老師正在椅上低頭認真作畫，旁邊茶幾上放著打開的便攜水彩顏料盒。紙上是一副風景畫，有小樓房有墻壁有樹蔭，色彩飽和度低一點不辣眼，搭配也十分協調柔和、清秀雅致，俗語道“字如其人”，那我自創一句“畫如其人”，放李老師身上也是完全成立的。整體雖未完工，但仍能從紙上那些或淺或深的美麗色彩斑斕筆觸中，看得出李老師是胸中有丘壑的，他知道這畫的主體架構是什么，該怎么起稿怎么填充怎么收尾，而不是把顏料攪在一起亂揮一氣就算了事，不愧是吃這碗飯的專業美術家，雖是隨意涂鴉，也能見出功底。昨天集合時，我們就見到李老師隨身背一個灰色雙肩包，說是里面裝著作畫工具，走到哪里畫到哪里，方便隨時捕捉繆斯女神賜下的靈光一閃，今日有幸識得廬山真面目。周老師老早就對著菜單研究分析半天——不用說其中定有一道炒肚絲以雪四十五年之前恥——蔣院中途又去換了個菜，可算開席了。我那在家吃慣了清淡飯食的腸胃很是不給力，臨到頭來居然出岔子，害得主子在馬桶上大蹲特蹲，長輩們見狀，還特貼心地給我這昨晚大魚大肉吃多了不消化的小年輕上了盤口蘑炒青菜，感動。

飯畢閑聊，李老師提出他不能透支體力，所以下午就不作陪了，直接回酒店。好吧，所以咱們晚宴再見，順便感嘆一句這樣的做法是明智的、合理的、對自己身體負責的、若無意外將來定能長命百歲的，難怪他老人家一把年紀精氣神還那么足，這種對身體狀態的精確感知與習慣性延遲滿足哪怕在高齡人群中也確實難得一見。

把李老師送上明黃色出租車后，我們一行四人直奔夫子廟步行街。梳著大油頭圍著大厚膘的司機一派社會人作風，眼光精明毒辣，一眼就看出周老師是體制內老干部，劉教授是老教師，想必是長年累月跑出租下來樣本積累太多才有如此精確直覺。這自稱祖上7代都是老南京、爺爺在無錫當大官的司機一路夸夸其談，狹小的出租車內室簡直成了他的個人脫口秀場，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對每趟上車乘客都會演這么一出。剛才魚頭魚丸青菜湯太鮮連喝好幾碗，如今在后排憋尿憋得神志不清又不好意思催，邊彎腰邊看前排手機導航上離目的地距離一點點縮短，只勉強記住駕駛位前那花樣繁多的裝飾物隨著車輛前進搖來擺去，叫人眼花繚亂。

好容易在劉教授熱心陪伴下，在臨街小廚娘飯館二樓廁所里解完內急，終于可以舒展心情，去盡情領略秦淮河畔的秀美風光。岸上墻壁浮雕布滿了與南京有關的名人事跡和詩詞歌賦——記得有辛棄疾有李白有他們的詩歌——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劉教授看在我上午已經買了觀光車票的份上自行請客買票，我們從得月臺上船，登上雕梁畫窗的“泊秦淮”1號畫舫，看著對面朱墻上二龍戲珠的氣派浮雕略坐一會兒，司機便入座開船了。正是一天中最熱時又臨近河流，艙中濕氣郁蒸陽光暴曬，令人昏昏欲睡，然而行駛起來便有涼風徐徐拂面，精神也隨之振奮起來。

南京市政府把秦淮河水質治理得很好，即使近在咫尺，也并無通常河流所慣有的水腥氣與蚊蟲浮藻，一河清波幽碧潔綠，在畫舫行駛中如上好絲綢般向兩側悠悠漾開，六朝金陵的古意今情也就在旅程中向我們徐徐道來。兩岸粉墻黛瓦亭臺樓榭，頗有江南水鄉的古典雅致風韻，想來夜游秦淮之時，那些或連串或分排的中式紅燈籠在夜色中亮起，暖橘色燈光在鼓蕩水波上投出朦朧倒影，加之浪濤槳櫓微動，飄渺如仙境的滋味怕是更足。兩岸植物被打點得郁郁蔥蔥枝椏齊整，芭蕉爬山虎綠葉舒展，紅白夾竹桃開得正盛，李白塑像、江南貢院、秦淮八艷、白鷺洲、李香君故居媚香樓、吳敬梓故居秦淮水亭等名人古跡長久佇立兩岸迎來送往。在桃葉渡文化休閑街區，沿河餐飲商店玻璃窗內，正有游人一邊享用手中飲品盤上美食，一邊向行駛中的船只投來打量目光，還有許多身著各朝代古裝漢服的妙齡女郎，或手持絹扇或肩扛紙傘，對著攝影師手中長槍短炮擺出嫵媚優雅姿勢，聯系到朋友圈中也有同學在西雙版納發過類似的民族服飾擺拍內容，想來這又是一出環保多金好生意了。正欲掰著指頭算投產比、現金流與如何線上引流獲客等一系列操作時，突然記起自己是在度假游覽，腿上也并無充斥表格與代碼的筆記本電腦。呃，這要命的陰魂不散的班氣，已經腌入味，已經腌入味！！！

上岸后，我們沿熙熙攘攘人流如織的步行街回到朱漆玄檐的南京夫子廟牌坊處，打車回店，結束了今日在外的游覽行程。天氣炎熱烈日當頭，我們都出了不少汗，兩位女士長輩在回來路上便說回房定要洗浴更衣，我則是懶得把衣服扔酒店洗衣房了——還要登記填表，怪麻煩的——索性直接趁熱打鐵，在手機備忘錄上開始記錄今日所見所聞，權當是完成每日500字的固定練筆任務了。期間為圖應景，聽了首《秦淮景》小曲兒，那又酥又軟的女聲有如天外鶯啼，我個女的都聽癡了，不禁循環一次又一次。

晚飯由劉教授請客，地點定于酒店二樓的聚賢堂金桂廳，六點開宴。吸取了早上未能及時到場的教訓，這回提前一刻鐘就詢問，果然得到了肯定答復。周老師站在樓梯轉角處等候，把我領進包廂，李老師還是那么容光煥發精神抖擻，談起年輕當兵時候往事，說“我像米粒子這個年紀的時候，一頓可以吃10個大包子”，蔣院和劉教授都換了質感上佳的晚禮服，依稀記得其中一位穿的是開衩到膝的旗袍，還有精致考究的小配飾。服務生垂侍后方迎來送往，美味一道道地上，我們一句句地聊，期間談到卯酉河博友隊伍不斷新陳代謝、來來去去的往事，幾位老早就知根知底玩在一起的長輩紛紛出言回憶，我聽得也是暗中唏噓感慨。從新浪博客倒閉垮臺，周老師帶著原先組建的班底另起爐灶以來，也已過去三年了，時間一日日地流逝，期間有多少人事物在不斷變遷流轉，又有多少心意在不斷或增加或消耗，乃至于終身再不復續呢？再聯想到不知何年何月在場這幾位才能重新團聚——就算有心一年組織一次相約，但誰又能預料到命運幾時會冷不丁給人當頭一棒呢？——便更加珍惜當下相處的每分每秒了，為切實付諸行動，便將剩余的法棍片烤牛肉配香橙絲一掃而空：人生得意須盡歡果然也是珍惜當下的表現之一對吧！

劉教授在飯后又贈送了人手一條純羊絨圍巾——臥房夜談時看了下抽到的“盲盒”，花紋很是精致漂亮，適合女性——雖然她本人不住說著“只花了標簽零售價幾分之一的價，不算多”，然而6條相加，恐怕也不是個小數目。我在高中時短暫嘗試過圍圍巾，終因太麻煩累贅而放棄，從此冬季便一直穿純色高領打底，于是這圍巾回來便交歸我媽，我媽又轉贈二姨媽，二姨媽老高興了，如今隔三差五就來送各種各樣好吃的，讓我們全家大飽口福。

回房路上，兩位女性長輩委婉指出我這兩天的衣著打扮有些太過樸素，倉促應付間不禁赧然汗下。臨行清點衣物時想著與長輩相處幾日，我一個小輩難免跑上顛下當勞動力，所以風格限定活力運動系；長輩們審美眼光未免保守老成，加之天氣炎熱，所以剪裁限定短袖長褲且花紋不能難登大雅之堂；朋友在我24歲生日時送來的唯一能上場面的挎包偏偏又是鐵鏈，會把嬌氣織物刮絲，所以面料限定相對較為結實；這么三層標準篩選下來，能夠入眼裝箱的衣物便所剩無幾，自然更談不上多么精致美麗楚楚動人了。雖說人家苦口婆心教的“女孩子要趁年輕時候好好打扮彰顯姿容”這道理本身不能算錯，甚至是很對，然由于場合限制，終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次出臥房門前搽點防曬省得重演《活人脫皮》驚悚片，再給嘴上糊一層潤唇膏一層口紅，就是現階段所能做到的最大級別講究了。至于那些式樣繁多的化妝用品、丁零當啷的珠玉配飾、三大間房也裝不完的華服美裳，還是留給以后有錢有閑的我再好好研究吧。

李老師年事已高，加之生活習慣又特別自律，便先行回房休息，留下我們四個又在周老師房里開了小小會，窗外的漆黑清凈、四無人聲更加襯托出室內的暖黃燈光、歡樂談笑，房間內的一切都包裹在臺燈柔和光暈里，暗的，淡的，不明顯不強烈的，多么朦朧寫意的色彩線條，似一幅出于名家之手的古典油畫。劉教授和周老師2個E人坐在桌子兩側輪番高談闊論傳遞隱形話筒，我和蔣院2位I人就基本上坐躺椅上靜靜微笑著聽人家講，偶爾接上一兩句——倒不如說，幸虧有他倆活絡場上空氣，氛圍才不至于寂靜到尷尬。多快樂、多平靜啊，如果時間能永遠駐留在這一刻就好了，突然這樣想著。

最后一天，日頭依舊毒辣，酒店被子又厚得連中央空調也不頂事，5點多就被活活熱醒了。嫌賴床浪費時間，索性翻身下來洗漱晨讀，吸取昨日教訓，早早前去用飯，正好碰上劉教授，便坐在一塊邊吃邊聊。落地玻璃窗外，池中自動噴泉不知疲倦地向四面八方噴灑水流，正有工人頂著陽光騎在梯上為園中樹木修剪枝椏。雖說是敞著拿的自助餐，但我倆都清楚自己飯量，取食分量都很少，都是愛惜糧食的光盤行動實踐者，不過我是受爺爺影響——他老人家經歷過從前那段缺衣少食的苦日子，在我年幼時住在家中，見不得小輩碗里有哪怕半粒剩飯，自己當然也是以身作則，規矩就這么養出來了。也因此好習慣收獲了教授的表揚。

飯后正欲回房，余光忽然看到有動作，不禁抬頭，早已用飯完畢、一窗之隔的蔣院正沖我比劃手勢。奈何玻璃隔音效果太好，我指耳朵然后擺手，“聽不到”，蔣院在亭中左手拿手機右手指它，“看手機信息”，二人好似隔空上演一幕啞劇。“@米粒子 我的衣服放在吃飯的凳子上幫我拿下。（微笑表情）”，OK，立刻起身環顧四周，果然見到不遠椅背上搭著條藕粉色薄款絲織外套，小跑著給人送去了。正好上樓點檢行李，把一直存在小冰箱里的鹽水鴨和酒店免費送的3罐汽水一并打包裝箱，又在床頭固話機上叫了行李搬運服務，不多時就有一位大塊頭男士幫著來拎箱包，就像入住時那樣。

今日行程是在酒店內舉行茶話會、會議室拍照，這是老早就敲定的。九點整，我們邊喝茶與咖啡——茶是劉教授帶來的武夷巖茶，替換了酒店原本提供的茶葉；咖啡是遠在山東無法赴約的陌上老師堅持要請大家喝的，所以照樣人手一杯，我要了意式特濃，忘了其他人分別是什么口味，隱約記得有拿鐵——邊聊起了天。期間，李老師和我們非常認真地主動說，“我信仰馬克思主義”，3位同時代的長輩順便一起背誦起了《共產黨宣言》開篇及結尾名句：“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游蕩”，“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順便扯到WG時期親身參與動亂革命的往事，談到那首在當時廣為傳唱的《鬼見愁》：“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要是革命你就站過來，要是不革命你就滾他媽的蛋！”。而我呢，考研政治里的知識因為太枯燥乏味，早被忘了個干凈，只依稀記得幾個頂不了用的名詞，WG往事更是停留在高中歷史老師那句“你看我們學校墻上有個孔就當時用槍打的”，所以只能在旁默默聽講陪笑了。周老師又費力氣指揮改動了桌椅布局，擺成適合6人拍照的形式，等待著今日貴客誠厚老部長的出現。

約莫10:50，因為所坐之地可以直接看到大門，我注意到有位頭發花白、精神矍鑠的老人家快步走了進來，不禁抬頭凝神屏息，坐對面的蔣院注意到我的異樣，也回頭去看，于是誠厚老部長就這么在眾人注目禮與起身相迎下堂堂登場了。他與在座每人都熱情握手問候，看到我時瞳孔一縮眉頭一挑，“看小米的文章，還以為是個男孩子呢，今天一見才知道是個女孩子，對不起啊！“，好吧，他并非唯一這么說的人，畢竟從小就被評價為“生理為女“，或許這套思維模式已經變成了下意識，導致我根本無法察覺到自己流露于筆端的想法過于男性化了。不過話說回來還能怎么辦，當然是選擇原諒老部長這壓根算不上錯誤的錯誤啊。

請當日值班王經理在茶話會現場、會議室和大廳3個場合分別拍6人合影留念后，我們拉起行李作別酒店，又來到18號晚上初至南京時的小廚娘飯店。還是原來那間帶獨衛方桌的豪華包廂，還是原來那位元氣滿滿音調上揚的女服務生，還是6個人的數量，然而不同于初次見面的欣喜期待，即將離別的淡淡憂傷縈繞在我心頭。部長送我們人手一包蘇州碧螺春當見面禮，據周老師后來說是清明前的頂級嫩茶，市價通常在1200元左右/斤，還得用80度溫水泡，防止燙爛。不過雖然轉發了消息，習慣于特立獨行的我爹顯然把這建議當成了耳旁風：他今天上午才說把這茶葉往開水里一扔，嘩地一下就全炸開了甚是壯觀，氣得老媽又數落他半天，說他不配享受金貴寶貝，只能吃劣質口糧。

席間我們談起意識流與《追憶似水年華》，當被蔣院問及“你平時都讀哪些意識流作家”后，思來想去只能勉強憋出一句“伍爾夫”——說來慚愧，這還是高中時學《墻上的斑點》留下的微弱印記——上廁所時，又突然想到美國南方代表作家威廉·福克納也是意識流中一把好手，還依稀看過《喧嘩與騷動》的劇情梗概與精華考點，然而話題早就過去，也只能默默作罷了。又談起餐廳生意熱絡，忽然發現今天是5.20，一個消費需求旺盛的日子。遙記2年前的今天，為紀念朋友生日，我特地寫作《生辰》一文以供人家磕cp小甜餅的需求，又在當天下午下定決心，上交7000大洋報了文研青年的24屆武大考研全程班，指望著一戰上岸。如今朋友早已斷交，考試早已落榜，然而我卻在與一眾以前想都不敢想能結交的大佬共桌吃飯，人家還頻頻對我贊賞有加，不得不讓人感嘆命運與緣分的奇妙之處。劉教授看在我昨天腸胃功能異常的份上，還特地提醒我蟹粉如今已經過季，做蟹粉豆腐的原材料必是冰箱里的冷凍庫存，叫我量力而行，腸胃不好就少吃。

或許是常年當蘇州市委宣傳部長遺留下的“職業病”，雖然現在已經退居公司管理層，誠厚部長仍習慣于主動發言、引領話題走向。席間令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那爽朗快活、聲若洪鐘的大嗓門，全無暮年之人所慣有的消沉陰氣，句尾時常加一個“哈哈哈”以快活在場氣氛，真配稱一句“驚散樓頭飛雪”。他那天才娃娃甚至都不能叫學霸了，叫學神才比較合適，且甚至不止成績好，小小年紀就洞明世事人情：明明有拿班級第1的實力卻故意控在前10，免得遭人眼紅被校園霸凌；高考分數夠進清華，卻選了離家近的一所江蘇頂級985，讀的是超出本校最低錄取線達35分之多的國際金融專業。這等人中龍鳳、天之驕子，想必幾年后有無限光明美好的未來向他揮手。

吃罷中飯，也就到了正式離別的時刻。李老師的孝順好大兒要不辭辛苦前來接他，于是李老師便留守包廂等候；我看周老師拎著公文包和行李箱就已很吃力，便拜托女服務生幫他老人家提一下行李，果然得到了應許與幫忙；身為南京土著的劉教授負責把我們這4個外地佬送上出租直奔高鐵站。臨行前在飯館門口，她問我，帶著那一貫真摯快活的笑容與關懷：“小米，你將來在文學領域是想隨便寫寫，權當業余娛樂消遣，還是將來打算投身其中以此為業，真正做出一番成績來？”

毫不猶疑答曰：“后一種！”

開什么國際玩笑。功業未竟，使命未達，怎敢在青春正盛的24歲年紀，就輕易將最寶貴的理想踐踏在腳下？不錯，人是要現實一點腳踏實地一點，所以投身于能賺錢的行當，指望著將來能為家庭頂半邊天；但接受現實并不意味著完全屈服于現實，更不代表從此只見眼前泥濘，再不能抬頭仰望星空。只屬于我的、天下只有我一人能實現的、能凝聚體現時代整體精神面貌的任務，這輩子說什么都一定要完成。我活著就是為了踐行它。

“后一種吧！我就知道！”

司機踩下油門，我扭過頭去，看著車后窗內路邊劉教授的身影迅速消失成一個小點，想來她馬上就會回去陪李老師吧。4人聊著天，不過十幾分鐘功夫便來到南京南站入口。周老師和部長發車時間相近且入站口相近，我和蔣院也如此，所以又是一次分流。等候時間內，蔣院很是關懷我的家庭情況，問了爹娘生辰年紀和是否談過戀愛不然情感經歷怎么這樣成熟，當然一一如實奉上。我所坐的列車發車時間較早，聊了會兒后便也只有先行一步了，3小時后安全抵達，因為行李太重還不得不拜托母親騎著電動車來接。晚上當然就是令人興奮的開箱驗貨時間，將此行“戰利品”一一點檢奉上，該留留該送送，順便收獲一波雙親的喜悅夸獎。

3天愉快的休息時間轉瞬即逝，又該馬不停蹄投入到緊張的學習工作中來。那就在歲月流逝中不斷充實學習提升水平，期待著明年再相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