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采訪這天,正值各地高考分數線陸續公布,耿忠誠前一晚熬到凌晨一點。過程中按斷十多個電話。
01
十一年前,任何一個大廠甚至教育機構,都不愿意涉足志愿填報。
彼時大家的認知是,這里與其說是一個產業,不如說是政策引導下的短暫社會需求。
用互聯網的「黑話」來形容,志愿填報一點都不「性感」:低頻次、高并發、零復購。
一年就忙活一個月,剩下十一個月零收入。唯有一點體現了互聯網思維,「好的產品是用完即走」(張小龍語),絕大多數考生一輩子只用一次。家長也習慣找老師、找熟人幫忙,對互聯網平臺的信任度不足,標準化市場遙遙無期。
2014 年,正是耿忠誠創業的第十個年頭。抬眼望去,教育賽道一片紅海。怎么辦?與其去擁擠的大森林搶地盤,不如去草原種棵樹,反而有機會成長。
別人看不上的地方,說不定藏著機會。「大眾創業、萬眾創新」引導下,資本市場一片活躍,憑著「邊緣創新」的理念,耿忠誠創立優志愿并順利拿到融資,研發面向C端用戶的志愿填報APP—優志愿。
但現實從不因勇氣給人獎賞,他很快在兩年間迎來當頭三棒。
先是低頻的痛點暴露無遺,連續兩年,十一個月喝西北風。
更頭疼的是數據,那時候資料全靠書,想做成電子化、結構化的系統,還得趕在高考成績發布前把當年招生計劃數據弄好,難度極大。
最麻煩的事是在2016年,第一輪融資燒光了,又遇上資本市場寒冬,創業初的目標卻沒有達到,大部分廠商和同行退出。
耿忠誠選擇留下,一是堅信需求一直在,二是當退場者讓出賽道,留下的便是屬于自己的藍海。
02
2013 年,雷軍曾經說過一句話:「站在臺風口,豬都能飛上天。」
后來他在《小米創業思考》中解釋道:「首先你要知道,臺風來不來?什么時候來?從哪里來?在風來之前,大多數能上天的豬都是做好了準備的。」
一如小米首款 SUV YU7 發布日,3 分鐘 20 萬臺大定。也如泡泡瑪特曾經不顯眼的 IP LABUBU 爆火。陳格雷在泡泡瑪特上市之后寫文章說:「其實只要是見過王寧的投資人,基本上還是挺看好他的,他們沒看上的是泡泡瑪特的商業模式。」
可能很多人沒有意識到,在高考志愿填報市場的發展中,曾有兩次明顯的風口。
第一次是 2014 年,那年 9 月 3 日,教育部發布新高考改革方案,實施 「6 選 3」或「7 選 3」選考模式,先以浙江、上海為試點,此后幾年分階段向全國省份擴展。
這意味著學生高一、高二的選考,將直接決定高考期間的志愿填報,志愿填報市場從用戶需求來看就不再是一個「六月市場」,而轉為「全年市場」。
第二次是 2020 年,直播帶貨模式成熟。此前這個行業做的是渠道生意,考生資源集中掌握在各地教育代理商手中,需要依托他們來觸達學生。但直播間的出現,讓志愿卡有機會直面考生。
兩次風口,優志愿都沒有錯過。
03
「談顛覆的,都成了前浪;談融合的,活成弄潮兒。」
互聯網思維盛行的年代,創業者口中動不動談「顛覆」,優志愿最初也想用大數據技術顛覆志愿填報服務,去革了填報專家的「命」。
2014-2016 兩年間,大部分從業者對優志愿這類產品相當敵視,揚言要砸人飯碗嘛。實際情況是,兩年之后不僅沒顛覆成,反而優志愿自己差點被顛覆了。
耿忠誠觀察到, 盡管 C 端市場還沒培育起來,但考生/家長找專家機構服務的需求卻在井噴式增長。然而市面上絕大多數專家機構有渠道、有用戶、有服務能力,但缺乏專業的系統和數據支持。在「共享經濟」理念的助推下,耿忠誠決定從顛覆轉向融合,把原本只給優志愿用的核心數據、系統算法和優質內容開放出來,推出了面向專家機構的 SaaS 平臺「優家」,提升他們的服務效率和服務質量。
這一轉變徹底改變了局面。優家平臺讓機構老師們能常年為學生提供服務,常態化的工具需求,一下子填平了「 11 個月的空檔期」。
從數據來看,2017 年,To B 業務的收入就占了優志愿總收入的 60%以上,公司也從生死邊緣走向了穩定盈利。更重要的是,這一模式改變了行業生態——技術不再試圖替代經驗豐富的咨詢師,而是賦能他們,讓服務更專業、更標準化。
站穩腳跟后,視野自然就打開了。志愿填報是出口,那入口在哪?往前看,就是學生的生涯規劃。不能等分數出來了才想未來,應該先有目標,再有奮斗。
在 2019 年,優志愿順勢推出了面向中學的「優生涯」系統,幫助學校構建完整的學生生涯檔案,記錄成長歷程,這比只看高考成績那一張「切片」有意義得多。
雖然這條路不容易——進校業務難做,學校經費有限、更看重「提分」硬件,甚至學生的畫像數據收集也有難度,畢竟學生沒手機,信息多來自家長,但耿忠誠還是堅持在做,因為這事關學生的長遠發展。
圍繞「大學-專業-職業」,即「優核心」的數據和算法,優志愿產品線逐漸豐滿:
優志愿(C端): 解決當下志愿填報和升學規劃。
優家(B端): 賦能機構常態化服務。
優生涯(G端): 服務學校構建學生成長檔案。
高招云(G端): 連接高校,利用學生畫像降低招生成本,提升精準度。
優測評: 從學生延伸至全年齡段的心理健康與能力評估工具。
優志愿產品生態
04
「以為數據花錢就能買,AI 就能采。我覺得他們還沒入局。」
高考志愿填報行業的數據難題,遠比外界想象的復雜,不是單純有技術、有資金就搞得定。
有企業曾高調推出 AI 志愿系統,卻因「拿不到精準數據」黯然退場;有企業呼吁國家開放數據支持,言說個中艱難。
在耿忠誠看來,真正的癥結并非數據匱乏,而是數據處理的臟活累活。
數據公開≠數據可用,表面上,各省考試院每年都會發布錄取數據,高校官網也持續更新信息,但問題在于:各省數據格式千差萬別,學校官網更新參差不齊。
有的院校先公布院校分數,隔幾天乃至數月后才更新專業分。部分學校網站建設滯后,數據錯漏、鏈接失效頻發,需要實時追蹤并驗證海量分散信息。
此外,數據的復雜性體現在標準不統一。征集志愿(補錄)分數線該采信第一次投檔分還是補錄分?少數民族加分政策每年浮動,如何校準歷史數據?各省位次計算標準不一,江蘇采用最高位次而多數省份取最低位次。
而專業結構變動頻繁也是難點。如某高校實驗班去年組合是「計算機+環境工程」,今年可能變為「計算機+數學」。這種專業設置的動態變化,使得往屆錄取分數失去可比性,必須重新建立數據關聯模型。
因此,不是國家不公布,而是各省、各校統計口徑不同,各種變化太多。如果用同一套標準做數據整合,自是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做志愿填報,就得有專業的數據團隊。
目前優志愿數據團隊達 40 余人,并結合自研的多款數據處理系統,常年投入數據戰場。從實時監控 3000 余所高校官網更新,到數據清洗、推薦引擎處理、專業重組,堪稱技術+人力雙密集型模式。
難道生成式 AI 的出現也無法跨越這一障礙?這個問題涉及到志愿填報行業的基本認知。
耿忠誠認為,即便引入目前的 AI 技術,判別式 AI(秒級處理10萬條以上)仍比生成式 AI 更適合數據批量治理。
在優志愿的體系中,生成式 AI 與判別式 AI 的定位非常清晰。作為「符號主義」的代表,判別式 AI 專注高效捕捉與轉化信息,如語音轉文字、OCR 識別等。而「聯結主義」的火熱代表生成式 AI 則更像一位「語義校對師」,能結合上下文進行意圖推理與糾錯。
以科大訊飛翻譯器為例:當判別式模型因語音噪聲出現瞬時誤譯時,生成式模型會通過整段語義反推,兩秒內自動修正錯誤詞匯。
志愿填報需要每秒十萬量級以上的數據處理高速判別能力,而生成式AI更擅長解釋。
這種協作分工機制正深度應用于優志愿的數據處理中。判別式AI高速抓取文本并結構化,生成式AI隨后基于歷史數據邏輯進行二次校驗。
05
「我不知道為什么總有人認為優志愿是傳統企業,早在 2023 年我們就開始嘗試使用開源大模型。」
開源大模型起初在垂直領域存在知識斷層與嚴重幻覺問題,為此優志愿團隊購置 GPU 算力,基于十一年積累的 30 萬條優質問答數據「優百科」進行微調,模型在知識準確性上有了顯著提升。
技術出生的謹慎讓耿忠誠選擇了內部「練兵場」——在優志愿社區的問答板塊,用初步練成的 AI 模型輔助老師回答,同時密切監控其表現。最終因正確率僅 60%-70%而不敢正式推出。
隨著大模型能力飛速進步,特別是國內如千問等開源模型的涌現以及它們開放了 API 和知識庫功能,團隊結合 MCP 技術才真正打通了 AI 模型直接查詢、處理底層數據庫的路徑。
這意味著 AI 不僅能「回憶知識」,更能像人一樣「操作數據庫」,進行復雜的篩選和統計,比如根據考生分數實時生成匹配的學校和專業組合。
即便如此,挑戰依然巨大。比如生成龐大的志愿表(有的省份要填112個志愿!),每個志愿還附帶詳細備注,輸出的信息量遠超通用模型的能力——后者通常只給出幾個籠統的建議。
在垂直領域,想做好 AI,絕不是簡單地把私有數據扔給大模型就能萬事大吉。核心還在于自身的獨特算法模型和業務理解,大模型應該是在此基礎上的「智能助手」,而非萬能鑰匙。
直到有了足夠技術積累的底氣,優志愿才正式推出升學規劃領域 AI 大模型? ChatU 大模型。
06
「不要用先進的技術去模擬落后的生產方式。」
早些年,耿忠誠有過一個創業項目——用網頁模擬紙質書的翻頁效果(電子書)。
「滾輪設計本為上下滑動,何必逼用戶點擊幾十次翻頁?」他搖頭自我調侃。
對于行業熱衷的對話式 AI 交互,耿忠誠認為志愿填報本質是菜單式選擇,強推對話反而會暴露用戶提問能力不足——家長往往陷入「基礎問題嫌無用,復雜問題難描述」的困境。
生成式 AI 的對話魅力值得欣賞,但盲目追求擬人化交互,可能背離真實需求。
技術終需回歸本質。當行業追逐AI對話的新鮮感時,優志愿選擇讓技術隱身于精準與效率之后——畢竟志愿填報的每一處數據,都關聯著某個少年的人生轉折點。
AI 帶來的真正變革是什么?提升效率,重塑分工。
未來,那些僅憑經驗、使用簡陋工具的傳統咨詢師的空間會被壓縮。因為AI在信息獲取、分析、標準化處理方面確實能超越大部分人工。家長獲取碎片化信息會更容易,AI的使用頻率會大大增加。
但這并不意味著「一對一」咨詢會被取代。任何人、任何技術都無法顛覆一個行業,老樹與新芽共享陽光才是常見的自然。
人的價值在于「情緒價值」和深度規劃。未來的專家老師,更像是基于AI強大數據支撐的「生涯規劃師」,他們不再需要死磕「什么是平行志愿」這類知識性內容,而是聚焦于更高層次的個性化引導和決策支持。
所以,與其說 AI 是顛覆者,不如說它是先進的生產工具。真正會被顛覆的,永遠是那些固守落后生產方式、無法擁抱技術變革的人。
或許,AI 是志愿填報行業的下一個風口,但這風并非起于平地。
07
「向誰收費,就為誰負責。」
為什么優志愿堅持向用戶收費?為什么很少打廣告?因為在當下的環境里,別人免費你收費,廣告打出去可能先挨罵,但很多罵的人根本不是真正需要填志愿的家長。
耿忠誠直言,優志愿堅持向用戶收費的邏輯核心在于「向誰收費,就為誰負責」。
隨著 AI 技術加速滲透教育領域,志愿填報因具備天然精準匹配特性及用戶數據的可復用價值,已成為企業爭奪的關鍵流量入口。除了百度、夸克瀏覽器的志愿填報服務,大模型廠商如月之暗面新近推出的 Kimi-Researcher 也以志愿填報為案例展示其能力。
然而,互聯網巨頭以「免費」為名強勢入場,其目標未必是深度服務于學生未來,而是將其作為流量洼地,為后續的流量轉化鋪墊。
免費如同甜蜜的賄賂,用戶以為薅到羊毛,實則在為后期收割埋單。這種模式最大隱患在于責任缺位——當服務變成流量跳板,誰為填報結果負責?
家長多一種選擇沒問題,但選擇之后一定要擦亮眼睛。 即使辨別能力不強,也建議「多試、多參考、多用、多對比」。
「原以為巨頭涌入,我們的營收會下滑。」看著優志愿 APP 的實時大屏數據,耿忠誠還是略帶詫異地說道,「沒想到用戶比往年更多。」七麥數據顯示,2025 年優志愿 APP 排名數據為同行業第一。
人生關口的重大選擇上,消費者從來不會用腳投票。在技術喧囂與流量至上的時代里,那些能穿透迷霧、守住專業與責任底線的服務,才真正值得托付每一個年輕的人生。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