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沈陽軍區副參謀長孫云漢

義釋敗將——禮送韓德勤出境記

孫云漢

1943年3月中旬，國民黨頑固派韓德勤背信棄義，率部突然偷渡運河，侵入淮北抗日根據地中心區金鎖鎮、山子頭一帶，妄圖配合津浦路西的國民黨頑軍東進夾擊新四軍第四師。新四軍勸說韓德勤無效，決定發起山子頭戰役。第四師師長彭雪楓、政委鄧子恢指揮參戰各部于3月17日夜發起自衛反擊，至18日上午勝利結束戰斗，生俘韓德勤以下官兵1000余人。山子頭戰役的勝利，粉碎了國民黨頑軍東西夾擊新四軍的陰謀，保衛了淮北抗日根據地，摧毀了國民黨頑固派在華中的反共堡壘。——本公眾號編者

山子頭戰役勝利后，被俘的頑軍俘虜之一部。

子頭戰斗中，我們第九旅活捉了韓德勤，民心大快，軍心大快。但是如何處置韓德勤呢？干部、戰士都很關心這件事，有各種各樣的議論，等待著中央和新四軍軍部作出決定。從戰斗發起前提出“活捉韓德勤”的口號來看，大家猜測可能將韓德勤放掉。我也這樣想：我們新四軍素以抗日大局為重。毛主席講在斗爭中求團結，我們打擊頑固派是為了團結抗日，捉韓德勤是為了制止他的反共罪行，對他進行說理斗爭，如果他能認罪，有悔改之意，上級不會長期囚禁他，而會寬大釋放他的。

4月1日，我和柳夷教導員奉命到許圩子團部，嚴光團長向我們布置任務，他說：旅部指示，令你們營護送韓德勤到洋河鎮西南的陸圩子。明日上午8時從新行圩子出發，走朱湖、馬宅子、曹廟這條路線，國民黨軍有1個營在陸圩子迎接他。要求禮送出境，絕對保證韓德勤的安全，交接后迅速返回。

團長還對我們倆說：“營里干部戰士對釋放韓德勤會不會有個別人想不通，你們要做好思想工作。我給你們介紹點情況：我們二十五團抓了韓德勤之后，韓德勤開始還擺出一副‘省主席’的架子，咋唬著說，你們為什么抓人？你們這是破壞團結！以后彭雪楓師長拿出兩封電報對他說：你看看這是誰在破壞團結？原來這是蔣介石和他們調兵遣將要消滅我們第四師的往返電報。韓德勤看了電報，就像泄了氣的皮球，面對罪證一時無言以對，但是他還耍了一陣無賴。又是吃火柴頭自殺，又是絕食。最后還是他急了，要求和我們談判。為了處理韓德勤，陳毅軍長專程趕到半城來，對韓德勤曉以民族大義，勸他悔改。他理屈詞窮，被迫認罪之后，我們答應送他出境，發還他一部分人員、槍支以及他的坐騎、電臺等。韓德勤乘機交出一本衛士排花名冊和槍支號碼，要求將這些人員槍支交還給他們。衛士排的槍支都是20響的駁殼槍，被二十五團繳獲后，有一部分上調師部，大部分在旅部和二十五團的警衛班。因陳軍長答應發還他衛士排的槍支，鄧子恢政委又打電話給韋旅長，提出要顧全大局，清查所繳獲的槍支。旅部堅決執行了上級決定，凡是與衛士排槍支號碼對得上的槍支一律上交，還給韓德勤。我想上級對這個問題的處理，又一次體現了我們共產黨以國家利益為重，為了團結抗日，顧全大局，不計舊惡、寬大為懷的政策。”

陳毅（前左）在新四軍第四師師部駐地禮送韓德勤（前右）出境

我和教導員接受任務后，在從團部返回我營駐地沙莊的路上，我們倆分析：營里的干部戰士對釋放韓德勤是有思想準備的，雖然途中也可能出現意外的情況，但只要做好動員工作，提高警惕，加強紀律性，這項政治任務是一定能圓滿完成的。

2日清晨，全營干部吃完早飯，即從駐地沙莊出發，8時前到達旅部所在地新行圩子。護送隊伍的行軍序列是：七連為前衛，韓德勤和交還給他的100多人居中，八連、九連在后，我帶一個通訊班走在七連之后，韓德勤之前。部隊按這個序列擺好在路上等待。韓德勤已于4月1日由師部派部隊送到新行圩子附近。大約8時多，韋國清旅長將韓德勤送進隊伍，相互道別，讓他坐在準備好的一個藤椅上，由民夫抬著他走。我見韓德勤身上披著一件藏青色的斗篷，這是彭雪楓師長送給他的。

在我們出發后，經朱湖，在馬宅子過了安河。因為韓德勤坐在藤椅上睡著了，民夫不敢快走，怕把他晃醒，所以一路上走得很慢。我考慮到從新行圩到陸圩子有60多里路，擔心黃昏前趕不到陸圩子，就去見韓德勤。我說：“韓主席，路程遠，是不是走快點？”韓擺著長官的架子說：“你這個營長，催我干什么？”走了一程之后，我看行進速度還是慢，又去見他。我說：“報告韓主席，天快下雨了，是否走快點？”韓又說：“催我干什么？我愛什么時候到，就什么時候到。”又走了一陣之后，我們就在路邊停下來吃午飯。飯是帶來的干糧和咸菜。韓德勤吃完干糧，喝了開水，休息了約半個小時，又上路了。

大約在中午12點快到曹廟時，天下起大雨來，韓德勤穿上雨衣改騎馬行進。走了一程后，他派副官來找我，讓我走快點。我說：雨大路滑，道不好走。這樣又走了一個多小時，我看雨慢慢停了，就令七連快速前進，在黃昏前趕到了陸圩子。

當時天色未黑，國民黨軍派出的一個營在陸圩子迎接韓德勤。到達目的地后，國民黨軍的中校營長先把韓德勤送到一所事先安排好的住房里休息，然后和副官一起出來交接。我按花名冊把他們的人員，還有槍支、彈藥、電臺一一作了移交。爾后我說：“安全送到，我們要回去了。”

這時，韓德勤派副官給我送來500元淮北幣，說是韓德勤賞的。我立即去見韓德勤，說：“報告主席，我們要回去了，向主席告別。這500元錢我們不能收，韓主席留著吧！”韓說：“你這個小營長，真是的，這是我韓某賞給你全營官兵的，為什么不要？一定得收下。”我怕他在部下面前丟面子，于是就順情說：“謝謝韓主席的關心。”韓說：“你們吃完晚飯再走！”我考慮離陸圩子不遠的洋河鎮有日軍駐守，怕逗留時間長了發生意外，就說：“晚飯不吃了，我們帶有干糧。”于是我們部隊迅速離開陸圩子，大約午夜到達曹廟宿營。第二天返回沙莊，把500元錢上交團部。圓滿地完成了任務。（選編自《新四軍在宿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