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親節，我們作父親的也應思考我們今天如何做好父親。

魯迅一百年前這篇文章《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里的話仍沒過時，我們今天依舊需要首先理解孩子，其次是指導而非命令孩子，最重要的是讓孩子得到解放，成一個獨立的人。

魯迅可謂“超級奶爸”，著名詩人柳亞子就曾經說過：“近代對于兒童教育最偉大的人物，我第一個推崇魯迅先生。”

01

魯迅是老來得子，49歲才有了孩子，1929年9月27日他的孩子出生。

“父母相愛，自己純屬就是個意外”，魯迅這個孩子就是個“意外”，魯迅曾在致李秉中的信中寫道：“本以絕后顧之憂為目的，然偶失注意，遂有嬰兒，念其將來，亦常惆悵，然而事已如此，亦無奈何……”。

這個孩子也即周海嬰在他寫的《魯迅與我七十年》書的第一句話也是：“我是意外降臨于人世的，原因是母親和父親避孕失敗”。

魯迅當時沒有想要孩子，一是因為他和許廣平畢竟是婚外同居，“名不正言不順”，許廣平后來自稱她是魯迅的“同居女友”；

二是因為當時社會黑暗，魯迅自己也顛沛流離，他就像譚嗣同一樣不愿孩子降臨在這樣的世界受苦受難，所以魯迅在《狂人日記》中發出呼喊“救救孩子”，也一直以“肩住了黑暗的閘門，放他們到寬闊光明的地方去”為己任。

許廣平生孩子時一度難產，魯迅在保大人還是保孩子之間堅定地選擇保大人。

但孩子還是最終生了下來，魯迅也很歡喜，把他看作上天賜予的禮物，“老天待我老周終于還不薄啊”。

02

由于沒有育嬰的經驗，魯迅還買了一本育嬰的書，天天捧在手里學習如何當“奶爸”，并按照書上的要求將家里全部重新布置一番。

他給這孩子起了個小名叫“小紅象”，因為“白象”是他和許廣平互相之間的昵稱，而這孩子小又渾身發紅，所以就叫“小紅象”了。

起的大名叫周海嬰，因為他是在上海出生的嬰兒嘛。一代大文豪就給兒子起了個這么普通的名字？魯迅說了，不喜歡將來可以自己改嘛，周海嬰后來也一直沒改。

老來得子，而且周海嬰是魯迅唯一的孩子，自然魯迅對周海嬰非常疼愛，極其所能地滿足他的愿望，給他買最新的玩具，帶他看最新的電影看馬戲表演，放下手頭工作陪海嬰玩包括玩騎大馬的游戲，有時還叫他“小乖姑”，用胡須刺他的雙頰……

雖然，魯迅帶娃有時候也感覺“麻煩得很”、“令人心煩”，甚至“希望他快過20歲，同愛人一起跑掉，那就好了。”

周海嬰后來回憶道：“凡是有益于兒童身心健康的電影，父親總是陪我去觀看，像《泰山之子》、《米老鼠》、《仲夏夜之夢》都是我那時鐘愛的影片。”看電影也是魯迅唯一的娛樂活動。

逛玩具店代替了魯迅平時的逛書店，魯迅給周海嬰買過萬花筒、木匠工具、兒童三輪腳踏車等新潮玩具。

瞿秋白也曾送過周海嬰一套當年的“變形金剛”積鐵，可以用金屬零件組成各種形狀的玩具。

這些玩具能拆的都被周海嬰拆過，這也培養了周海嬰的動手能力熱愛技術，讓周海嬰后來成了無線電專家。

夏天天熱，周海嬰起了痱子，魯迅就親自給他涂痱子藥水，許廣平在一邊搖扇子，周海嬰后來稱：“這是我感到最快活的時刻”。

周海嬰小時候有哮喘病經常咳嗽，學醫的魯迅嘗試了各種治療方法，總是第一個聽到咳嗽聲過去照料孩子，有時一陪就是一夜。

當時有人笑話對論敵冷酷的魯迅對孩子卻這般寵愛，魯迅特寫了一首詩回擊：“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我憐愛孩子怎么就不是大丈夫了？

每當有朋友來訪，魯迅也經常將周海嬰抱出來秀秀炫耀，也經常在致朋友的信里提及周海嬰，要是魯迅活在今天，肯定他也天天發朋友圈是“曬娃狂人”。

為了哄海嬰睡覺，魯迅還特地編了一首歌謠：“小紅，小象，小紅象。小象，小紅，小象紅。小象，小紅，小紅象。小紅，小象，小紅紅……”

周海嬰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和魯迅道別：“爸爸，明朝會！”明朝會，就是明早見的意思，魯迅則回道：“明朝會”，哪怕是在他臨終病重前也是用盡力氣來回應：“明朝會”。

周海嬰雖然小但對父親魯迅也很孝順。早晨海嬰上學時，總要先到父親的臥室里，在父親的煙嘴里插上一支香煙，這樣等魯迅睡醒之后便可伸手就能拿到。

03

疼愛孩子之外，魯迅對周海嬰也非常尊重、理解，如他在《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中所言，“開宗第一，便是理解……孩子的世界，與成人截然不同；倘不先行理解，一味蠻做，便大礙于孩子的發達。所以一切設施，都應該以孩子為本位。”

有一次，魯迅在家里請客吃魚丸，周海嬰嚷嚷道魚丸不新鮮，其他人都以為是小孩子胡說，魯迅卻嘗了嘗周海嬰盤子里的魚丸果然不新鮮，他于是說：“孩子說不新鮮，一定有他的道理，不加以查看就抹殺是不對的。”

有朋友送了周海嬰兩套叢書《兒童文庫》和《少年文庫》，許廣平先給周海嬰看比較淺顯易懂的《兒童文庫》，不久周海嬰就看膩了《兒童文庫》非得要看《少年文庫》，許廣平讓他長大些再看，而魯迅則讓許廣平拿出《少年文科》隨周海嬰翻看。

魯迅給朋友寫信時，周海嬰則承擔起重要任務幫魯迅挑選信紙。如果挑的是不合適的信紙，魯迅就和周海嬰商量“是不是再換一張？”直到兩個人達成一致。達不成一致的話，魯迅總是嘆息一聲讓步。

這些小故事，充分說明魯迅對周海嬰這個“小朋友”的理解、尊重，如周海嬰后來回憶說：“父母對我的啟蒙教育是順其自然，從不強迫，不硬逼”。

04

“理解”之外，魯迅在《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寫道：“第二，便是指導……長者須是指導者協商者，卻不該是命令者”，即做父親的不應該命令孩子而是指導孩子。

魯迅經常給周海嬰講故事，通過講故事來培養周海嬰的想象力，如講狗熊如何生活，講蘿卜如何長大。

對于周海嬰的各種奇怪甚至幼稚的問題，魯迅也總是予以耐心回答，如有一次周海嬰問“爸爸，可以吃嗎？”魯迅回道：“按理說是可以的，但爸爸只有一個，吃了就沒了，所以還是不要吃的好。”

為了打破孩子對身體、性別的禁忌觀念，魯迅還曾特意與許廣平在家里裸體走動。

周海嬰頑皮時，魯迅偶爾也會揍他，但不是真打只是嚇唬而已，魯迅給自己母親的信中說：“打起來，聲音雖然響，卻不痛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解放”孩子，如魯迅在《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中所寫：“全部為他們自己所有，成一個獨立的人”。

魯迅雖然自己是大文豪，但從來沒有要求孩子一定要從文，反而在遺言中囑咐“孩子長大，倘無才能，可尋點小事情過活，萬不可去做空頭文學家或美術家”，即只要孩子自食其力就好不要華而不實。

后來，周海嬰也沒有從事文學，而成了無線電專家和攝影家，周海嬰的三個兒子也都自食其力，周海嬰的孫女周景欣還成了一名藝人。

05

“這樣，便是父母對于女子，應該健全的產生，盡力的教育，完全的解放。”魯迅如他所在文章《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中所說做到了這三點。

魯迅不僅是偉大的思想家、文學家、革命家，也是一位偉大的父親、“超級奶爸”，很值得我們今天點贊、學習。

（本文主要選自拙作《我的沉默震耳欲聾：魯迅與先生們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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