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街頭，一群日本人正為自己的國家向鄰國追討公道。

日本民間團體“中國文物返還運動推進會”在東京舉辦主題為“侵略的記憶——東亞考古學與掠奪的系譜”的演講活動，發起聯合署名行動，要求日本政府歸還甲午戰爭、日俄戰爭及全面侵華戰爭期間掠奪的中國文物。

推進會發起人、律師一瀨敬一郎直言：“這是一種文化侵略，這些不為人知的歷史真相在日本國內鮮少被提及，而文化侵略不允許被遮蔽。”

三尊來自遼寧海城三學寺的石獅、一塊來自大連旅順的唐鴻臚井碑——這些具體物件成了運動的焦點。

三尊石獅在甲午戰爭期間被劫掠，其中兩尊蹲踞于東京靖國神社外苑，一尊流落至栃木縣山縣有朋紀念館，而唐鴻臚井碑自日俄戰爭后被深鎖皇居吹上御苑，以“國有財產”之名不見天日。

推進會自2021年成立以來多次交涉，但日本政府始終消極回避，文物回家之路荊棘叢生。

以學術之名的文化侵略

推進會揭露的真相觸目驚心，日本學者五十嵐彰在演講中系統梳理了20世紀上半葉日本以“考古研究”為名、行文物掠奪之實的歷史。

在日軍刺刀保護下，日本“學者”踏遍大連牧羊城、渤海上京龍泉府、元上都遺址等地，將無數文物冠以“考古成果”運回日本。

東京大學綜合研究博物館至今仍公然展示著從渤海上京龍泉府掠奪的文物，解說牌上輕描淡寫寫著“原田淑人等本大學的研究人員一直在進行考古學調查”，卻只字不提這些“調查”實為軍事占領下的文化劫掠。

更諷刺的是，東洋文化研究所門前那對來歷存疑的石獅，被研究所聲稱“通過正當手續獲得”，卻拒絕公開任何證明文件。

“戰后日本學術界在出版與展示中把文物掠奪美化為‘學術成果’”，推進會聯合代表藤田高景痛斥這種系統性遮蔽，“日本在對華侵略中從各地掠奪了石像、瓷器、繪畫等大量珍貴文化財產，至今仍有許多尚未歸還。”

日本政府為何拒絕歸還

面對民間呼聲，日本政府筑起了三道高墻，法律層面，盡管國際社會普遍認同戰爭掠奪文物應返還原屬國，但1954年《武裝沖突下文化財產保護公約》、1970年UNESCO公約等均受“條約無溯及力”限制，無法直接適用于二戰前的掠奪行為。

日本政府借此規避責任，卻無視德國等國家通過專門立法返還戰爭文物的先例。

認知層面的障礙更為深重，一瀨敬一郎坦言：“日本國內了解這段歷史的民眾尚屬少數，普通市民很難認識到一些文物是從中國掠奪來的。”

戰后日本政府刻意淡化殖民歷史，導致公眾對文物來源漠不關心。當推進會兩次向山縣有朋紀念館寄送返還請愿書時，如同石子投入深潭，未激起一絲漣漪。

而政治層面，日本政府缺乏清算歷史的誠意，2014年、2019年和2023年，中國民間組織多次致信日本政府及皇室要求歸還文物，均遭冷遇。

一瀨尖銳指出，1972年《中日聯合聲明》中日本所謂“深刻反省”從未真正落實，這種回避歷史的姿態，與當前日本在沖繩修建導彈基地、將中國列為假想敵的舉動形成危險呼應。

民間力量沖擊歷史鐵幕

面對官方沉默，日本有識之士選擇以草根運動撬動變革，推進會自2022年成立以來，已舉辦超20場活動——從眾議院緊急集會到街頭演講，從學者研討會到市民簽名活動。

去年4月在日本眾議院舉行的“要求返還擄日中國文物緊急集會”，首次有超百名普通日本民眾站出來要求政府歸還文物，立憲民主黨、共產黨等議員到場支持。

“聯合署名活動是揭露歷史真相的武器。”一瀨敬一郎強調，通過征集簽名，推進會巧妙地將法律訴求轉化為公眾教育運動。

簽名表格背面印有文物掠奪始末，每個簽名者都成為歷史真相的傳播者。這種策略正緩慢融化認知堅冰，近年主動參加推進會活動的民眾明顯增多，甚至有關注此事的國會議員開始協助斡旋。

更重要的突破在跨國聯動，值抗日戰爭勝利80周年，推進會計劃今年8月赴山西調查文物現狀，10月在東京舉辦中日聯合研討會，在歷史學者看來，這種超越國界的民間協作，正形成對日本政府的歷史問責聯盟。

東亞和平的試金石

文物返還運動的核心價值，在于其對東亞未來的啟示，藤田高景在推進會演講中疾呼：“清算殖民文化負遺產是世界歷史大潮，在法理和道義上都是不可逆轉的。”

當英法等國陸續向原殖民地歸還文物，日本若繼續逆流而動，只會加深自身的歷史孤立，一瀨敬一郎看得更遠：“如果缺乏歸還文物的認知，就無法構建真正的日中友好關系。”

歸還文物不僅是對中國文化遺產的尊重，更是對日本年輕一代的歷史教育——那些陳列在靖國神社的石獅，若繼續被供奉為“戰利品”，軍國主義的幽靈便永遠有棲身之所。

“杜絕戰爭重演，必須從正視歷史開始。”這位畢生致力于中日歷史和解的律師，將文物返還視為日本社會的精神自愈。

他在演講中呼吁建立中日民間反戰聯動機制，以“中日絕不能再燃戰火”的草根共識，對抗政治煽動的對抗邏輯。

唐鴻臚井碑在皇居深處沉默，三尊石獅被迫分離——它們的存在是歷史的傷口，也是和解的路標。

當日本民眾在聯合署名冊寫下名字時，他們不僅是在為文物請命，更是在為這個國家贖回直面歷史的勇氣。

信息來源：
“文化侵略不容遮蔽”！日本民間發起聯合署名活動，敦促日政府返還中國文物——環球網2025-06-15
他們喊話日本政府：盡快歸還中國文物！——人民日報2025-06-15
“文化侵略不容遮蔽”，日本學者呼吁返還戰時所掠中國文物——新民晚報2025-06-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