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清朝乾隆年間,濟南府有個鏢師叫周鐵山,江湖人稱"鐵掌震關東"。這周鐵山可不是一般人,從小拜在少林寺門下,練就一身硬功夫,尤其那鐵砂掌,一掌能劈開三塊青磚。三十歲那年,他自立門戶開了家"震遠鏢局",專走關東那條險路,十年來從未失手。
可天有不測風云。那年冬天,周鐵山接了趟大鏢——護送十萬兩賑災銀子去遼東。誰知走到山海關外,遇上了一伙蒙面強人。那伙人武功怪異,專攻下三路,周鐵山雖然掌力剛猛,卻架不住對方人多勢眾。一場惡斗下來,鏢銀被劫,幾個得力鏢師死的死、傷的傷。
周鐵山回到濟南,變賣家產賠償主顧,老婆帶著孩子回了娘家。一夜之間,他從威風八面的總鏢頭變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喪家犬。自此,周鐵山整日借酒消愁,漸漸淪落成街頭一個醉漢。
這天傍晚,周鐵山又喝得爛醉,搖搖晃晃走到城隍廟門口。這城隍廟年久失修,平日里就幾個乞丐在里面棲身。周鐵山剛要進去,忽然聞到一股酒香——不是市面上那種劣質燒酒,而是上等的竹葉青!
"咦?這破廟里哪來的好酒?"周鐵山抽著鼻子往里走,只見大殿角落坐著個老乞丐,面前擺著個酒葫蘆,正自斟自飲。那老乞丐看上去六十出頭,頭發花白,滿臉皺紋,可一雙眼睛卻亮得出奇。身上破衣爛衫,腳上一雙草鞋都露出了腳趾頭,可奇怪的是,渾身上下干干凈凈,連指甲縫里都沒一點泥。
"這位老哥,獨飲無趣,不如分我一口?"周鐵山厚著臉皮湊上去。老乞丐抬頭看他一眼,笑了:"我道是誰,原來是'鐵掌震關東'周鏢頭。來來來,正愁沒人陪酒呢!"
周鐵山一愣:"老哥認識我?"
"濟南府誰不認識周鏢頭?"老乞丐遞過酒葫蘆,"只是沒想到,當年叱咤風云的人物,如今也落到這般田地。"周鐵山聞言,心里一陣酸楚,接過酒葫蘆猛灌一口。這酒一入喉,頓覺一股暖流從喉嚨直下丹田,渾身說不出的舒坦。
"好酒!"周鐵山咂咂嘴,"老哥這酒哪來的?"老乞丐神秘一笑:"自己釀的。我這酒有個名堂,叫'忘憂散',專治各種煩心事。"兩人你一口我一口,不一會兒就把一葫蘆酒喝了個底朝天。奇怪的是,這酒越喝越清醒,周鐵山只覺得多年來頭一回這么神清氣爽。
"老哥,你這酒..."周鐵山正要問,忽然發現老乞丐腰間掛著一把劍。那劍看著普通,劍鞘上卻刻著八仙過海的圖案,其中一個持劍的道人格外顯眼。
"老哥也練武?"周鐵山指著那把劍問。老乞丐哈哈大笑:"年輕時學過幾手三腳貓功夫,比不得周鏢頭的鐵砂掌啊!"
周鐵山苦笑:"別提了。我這鐵砂掌,連自己的鏢都保不住..."
"周鏢頭可知為何會敗?"老乞丐突然正色道。
周鐵山一愣:"對方人多勢眾..."老乞丐搖搖頭:"非也。你的鐵砂掌剛猛有余,靈活不足。那伙強人用的是地趟拳,專攻下盤。你一味硬碰硬,自然吃虧。"周鐵山驚訝地看著老乞丐:"老哥怎知得如此清楚?莫非當時在場?"老乞丐笑而不答,反而問道:"周鏢頭可想學一套專門克制地趟拳的功夫?"
周鐵山將信將疑:"老哥莫要拿我開心。我這把年紀,還能學什么新功夫?"
"哈哈哈!"老乞丐大笑,"我今年八十有三,尚且每日練劍。周鏢頭不過四十出頭,怎就說老了?"周鐵山聞言大驚:"老哥有八十多了?看著頂多六十!"老乞丐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周鏢頭若真想學,明日寅時,還在此處相見。"說完,竟飄然而去,那步伐輕快得不像個老人。周鐵山呆立原地,越想越覺得這老乞丐不簡單。他忽然想起小時候聽過的傳說——八仙中的呂洞賓最愛化身乞丐游戲人間。再看那劍鞘上的八仙圖案,莫非...
第二天天還沒亮,周鐵山就來到城隍廟。老乞丐果然已經等在那里,面前擺著兩個酒葫蘆。"來得正好。"老乞丐扔給他一個葫蘆,"先喝口酒暖暖身子。"
周鐵山接過酒葫蘆,這次沒急著喝,而是鄭重其事地跪下:"敢問前輩高姓大名?可是呂仙長當面?"老乞丐哈哈大笑:"名字不過是個代號。你叫我老乞丐也好,呂洞賓也罷,橫豎不過是個教拳的老頭子。"這話等于默認了身份。周鐵山激動得連連磕頭:"弟子有眼不識泰山,求仙長指點!"呂洞賓扶起他:"我今日要教你的這套拳法,名為'醉八仙'。看好了!"說罷,呂洞賓身形一晃,竟似醉漢般踉蹌幾步,忽然一個"鐵拐李倒踢金爐",右腿如鞭子般掃出,帶起一陣勁風。
"這是第一式,鐵拐李醉酒提壺力千斤!"
接著他又變作何仙姑模樣,身形婀娜,卻暗藏殺機:"第二式,何仙姑醉臥牙床眼朦朧!"一套拳法使下來,呂洞賓時而如張果老倒騎毛驢,時而似韓湘子橫笛驚鴻,八仙神態惟妙惟肖。看似醉態可掬,實則招招致命。周鐵山看得目瞪口呆。這哪是什么醉拳?分明是集天下武學之大成!
"仙長,這拳法精妙絕倫,可我...我怕學不會啊。"周鐵山慚愧道。呂洞賓笑道:"學拳先學醉,醉中方見真。來,把這葫蘆酒喝了。"周鐵山依言喝光酒水,頓時覺得天旋地轉,可奇怪的是,腦子卻格外清醒。
"記住,醉八仙講究'形醉意不醉,步醉心不醉'。"呂洞賓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現在打一套最熟悉的拳法給我看看。"周鐵山晃晃悠悠打起少林長拳,可打著打著,招式全變了樣。本該剛猛有力的動作,變得綿軟圓滑;本該直來直去的拳路,成了曲曲折折的弧線。
"好!就是這個感覺!"呂洞賓拍手叫好,"繼續!別停!"周鐵山越打越順手,那些原本生硬的招式,在酒意催動下竟變得行云流水。不知不覺間,東方既白。就這樣,周鐵山跟著呂洞賓學了七七四十九天。白天練拳,晚上聽老乞丐講江湖軼事、道家玄理。說來也怪,自從學了這醉八仙,周鐵山再也不借酒消愁了,整個人精神煥發,連模樣都年輕了幾分。
第四十九天晚上,呂洞賓突然說:"明日我要走了。"
周鐵山大驚:"仙長要去何處?弟子還未學成..."呂洞賓擺擺手:"功夫你已學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就靠你自己領悟了。記住,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你這身功夫,該用在正道上。"
周鐵山跪地叩首:"弟子謹記仙長教誨!"
第二天一早,周鐵山來到城隍廟,只見地上放著那把八仙劍,呂洞賓已不知所蹤。從此,周鐵山化名"醉丐",專打抱不平。他用醉八仙拳法懲治了不少惡霸貪官,卻從不留名。有人說曾看見他在月下練拳,身旁似有八個人影相伴;也有人說他后來云游四海去了,專找那些欺壓百姓的惡人較量。
至于那伙劫鏢的強人?半年后,有人在長白山腳下發現了他們的尸體,個個死狀怪異,像是醉酒后互相斗毆致死。而十萬兩賑災銀,一分不少地出現在了遼東災區的官倉里。
這正是:"鐵掌難敵柔克剛,醉中悟道得真傳。八仙過海顯神通,留得美名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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