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到韋東奕的消息了。
哎,這孩子。
每次他的照片一出來,我這心里就五味雜陳的。你說一方面吧,驕傲。那是真驕傲。咱們這教育,不管有多少毛病,終歸是能長出這么一棵純粹、干凈的苗子。
可再一看,就是另一碼事了。
那些閑言碎語。那些幾乎帶著點殘忍的、對他那個大水壺、對他那身衣服、對他那顆缺了的牙的圍觀……感覺就像是,我們發現了一只珍稀的鳥,但所有人想的不是靜靜欣賞它的飛翔,而是趕緊湊上去,拔根羽毛,好拿回去當紀念品。
那篇用土白話寫的文章,倒是戳中了一點東西。它提到了甜瓜。提到了白面饃饃。這些都是家鄉的味道。聽起來挺瑣碎的,可我教了快三十年書,早就明白一個道理——那些看似瑣碎的小事,從來都不瑣碎。對一個孩子來說,一頓他愛吃的飯,比一百句加油鼓勁的話都管用。尤其是對韋東奕這樣的人,一個思維在另一個維度上運轉的大腦,那些簡單、實在的煙火氣,恐怕……是必需品。
我們總在高談闊論,怎么培養天才。
詞兒都挺大的。規劃也挺宏偉的。
可到底啥叫培養?
就是給他一間辦公室和一份工資單嗎?還是說,是能注意到,他該去看看牙了?
這才是“北大”和“山大”這個話題,真正讓我這個老教師覺得有意思的地方。這根本不是在比哪所大學更“牛”——那是學生們才愛聊的傻話。這是在聊土壤。有些植物,就得待在恒溫恒濕的精密暖房里;可有些,就需要那片有風有雨、有陽光的野地。韋東奕給我的感覺,他就屬于后者,他需要一個能讓他不必時刻“防御”的地方。一個他做自己,不會被當成“行為藝術”的地方。
那篇樸素的文章里說,山東人“對旁人好”。這話可能有點籠統。但它背后的那個意思,那種社區里多一點人情、少一點純粹功利和冷漠的氛圍……我相信是真的。我們花了太多精力去堆砌學術的高峰,卻常常忘了,要去經營那些能讓學者們真正“生活”,而不僅僅是“工作”的人文山谷。
山東大學要是真請他,那真正的“崗位職責”是啥?我是說,不是寫在聘書上的那個。真正的職責,是為他打造一個“繭”。
不是與世隔絕的繭。是充滿理解的繭。
文章里提了句給他“弄牙”。我剛看到時笑了。可琢磨了一下,笑不出來了。就是它了。所有的道理,都在這個有點尷尬的細節里。它代表著一種整體性的關懷。這是一種無聲的宣言,它在說:‘你的思想是世界的財富,但你這個人的喜樂康健,是我們的珍寶。’
還有他的母親。
他媽媽在濟南。
天吶,我們怎么能把這一點給忘了?我們談論他,就像在談論一個國家資產,一個戰略儲備。可他首先是一個兒子啊。對于一個好像已經剝離了世俗大部分欲望的人來說,那份最原始的連接,恐怕才是定住他內心風暴的錨,也定住了這個世界對他侵擾不休的目光。
我也得說句實在話。即便他真去了山東,那些鏡頭恐怕還是會跟過去。那些竊竊私語也不會停。這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病。我們熱衷于“造神”,然后又對神像被我們親手施加的重量壓垮而感到驚詫。那篇文章說他在會場上“一臉不耐煩”,那不是傲慢,那是一個被放在顯微鏡下的標本,最本能的疲憊。
任何一個想接納他的地方,面臨的挑戰絕不僅僅是提供經費和實驗室,而是能不能成為他安寧的“守護者”。
他該不該去?我不知道。那是他的人生。但這個話題本身,逼著我們這些搞教育的、關心教育的人去想一個更深的問題。我們究竟是在建設一座座生產“成果”的工廠,還是在用心經營一片片能讓“人”自由舒展的花園?韋東奕需要的,不僅僅是一所大學,他需要的是一個“家”一樣的庇護所。而一所大學,如果真能懂得這一點,或許,它能從韋東奕身上學到的,比韋東奕從它那里學到的,要多得多。
這才是對所有人來說,真正的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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