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張尚德，1939年十二月事變前，我在山西青年抗敵決死第三縱隊部擔任書記官。那段部隊生活，生動活潑，給我以深刻的影響。十二月事變發生后，反動派竟將槍口指向人民，屠刀殺向革命同志，其教訓使人永世不能忘懷。

決死三縱苗壯成長

當年，縱隊里來自五湖四海的青年學生，有不少是高中、大學文化程度。他們不僅都懷有一顆火熱的抗日救亡之心，而且多才多藝，有的熱心文藝寫作，有的擅長歌舞、繪畫，也有的嫻于木刻,……真可謂人才濟濟。

大家一方面做群眾工作，擴充部隊，抗擊日寇；另方面在戰斗間隙，認真學習軍事、政治，研究社會發展史、唯物辯證法，對一切都感到新鮮有味，情緒十分高漲。

當時的生活，除吃穿外，每人每月只發1元零花錢，待遇如此微薄，可沒有人叫苦。我好抽煙，把這1元錢買成旱煙就心滿意足了。

我曾想，這種精神是什么力量支持著呢？為什么青年人一與決死隊接觸就為之振奮呢？怪哉！

其實這并不奇怪，共產黨沒有什么靈丹妙藥，也不靠什么欺人的幻術，共產黨員是真正的人，堅決抗日，心為人民，掌握了天經地義的真理，這就是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他們有一腔浩然正氣，使人們愿意接近，愿意接受他們的教誨和幫助，也愿意與之共同奮斗。

1938年6月，薄一波同志給戎子和政委發來一個電報，是我譯出的。電文開頭就是“恭喜恭喜”，我莫名其妙，不知恭的什么喜。把電報譯完才知道是戎子和政委榮任了第五專署專員。

決死三縱隊政治部主任戎子和（右一）

不久，戎即組織人員走馬上任去了。戎政委當了專員，使我們不僅有了軍權，而且也掌握了政權。有了政權，軍需供應就得到了保障。于是，光景過得很興旺，隊伍也有更大的發展，根據地建設一天比一天好！

縱隊部遭反動軍官欺騙

可是好景不長。1939年后半年，在決死三縱隊活動的這個地區，風云突變，烏云布滿了天空，烏龜蛤蟆都上場表演了。

閻錫山指揮的獨八旅和蔣介石的隊伍逐步擺開陣勢，包圍著決死三縱隊，虎視眈眈地想吃掉我們，尤其是閻錫山派孫楚到晉東南地區專門策劃我決死隊內部的反動軍官叛變。

當時決死三縱隊的3個總隊，各級軍事干部都是舊軍官。在孫楚的策動下，孫瑞琨劫持八總隊首先叛變了。八總隊之叛變并非偶然，孫瑞琨本是舊社會的殘渣，頑固透頂，由他掌握的軍隊怎么能靠得住呢？讓孫瑞琨這樣的人當我們的總隊長，是縱隊領導的一大失策。

董天知將軍

八總隊叛變，是縱隊司令部副官長武啟厚所夢寐以求的。武與孫瑞琨是一丘之貉。武啟厚借八總隊之變，就懷著陰謀向董天知主任獻策說：

“八總隊叛變了，怕要襲擊縱隊部的，董主任你的目標大，住到附近一個小山莊去，躲避一下為好。”

董當時未加認真考慮，就接受武的建議準備離開縱隊部，此時，我正由參謀處出來，武看見我即與董說：

“讓張尚德隨你去，有些情況他可以幫助辦理，這樣比較方便。”

董認為有道理。即叫我同他去了。當時對此都未加分析。不久就暴露出這是武啟厚玩弄的“調虎離山”計，是個大陰謀，把董主任調出縱隊部，他們就可以照著孫楚的安排順利叛變了。董離開縱隊部，終致鑄成大錯，實在遺憾得很！

又過了兩天，戎子和政委從薄一波同志那里開會回來了。戎一回來，就急忙找董主任。我知道路，就送戎政委到董主任那兒，走了一路沒說上幾句話。

戎子和政委

我多么希望戎對當前情況和應采取的措施能說一說，看他的態度是不想說，也許認為不便同我說什么，或不需要對我說什么，我對此感到難過。

我把戎送到了董的住處，這是坐落在半山坡的一個莊子，只有兩戶人家，住不下我，只得當夜返回縱隊部。

就在我回到縱隊部這天晚上，副官田贊之由孫楚那里回到縱隊部，傳達孫楚的命令說：

“你們不行動還等什么，八總隊不是已經行動了嗎，你們旅長不在家也沒關系，要聽我的。”

武啟厚就說，今晚必須出發，先去七總隊，張仲舟決不會跟共產黨走。我聽到這些話后，大吃一驚，不知所措，就找張韻波商量辦法。

我對張韻波說武啟厚要叛變怎么辦？話音剛落，李翔初持手槍進來，指著我說：

“看你張尚德不想要腦袋了，要想活著，趕快跟我走。”

李連推帶搡地把我趕出門外。李讓我在前，他緊跟在我后面，走出了南山谷溝。我想，手無寸鐵沒有反抗力量，不能吃眼前虧，到了七總隊再說。

在七總隊再次遭反動軍官欺騙

我們到了七總隊心情自然很不平靜。我與陳鋒、秘光森、張韻波一同先到七總隊部，他們的軍政人員剛開完會。問及剛開會的情況，都不愿相告，我心情更加不安。

我就去找張仲舟了解情況，張濟看出我的意思，就大喊了一聲：

“放心吧，我們決不跟孫楚走。”

張仲舟在樓上說的，樓下聽得很清楚。我聽他這么一說，立刻松了一口氣。張仲舟又對我們說：

“天不早了,睡覺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談。”

我去睡覺了，但怎能睡得著呢，心里還在分析張仲舟的這句話，真意是什么？不跟孫楚走，跟誰走呢？不靠這邊走就靠那邊走，反正第三條路是沒有的。

想到這里，一時不由得興高采烈，自言自語說：

“武啟厚你的計劃破產了，李翔初你是失敗了，你的手槍不起作用了。"

我就在余興中模糊地睡著了。不料，到拂曉時聽到槍聲大作爬起來一看，陳鐸和張韻波已經起來了，驚嘆地說：

“張仲舟，你可不該這樣做呀!”

我與秘光森看到這么個情況都目瞪口呆了，完了！這才知道張仲舟大喊的“不跟孫楚走”原來是個煙幕彈，是專讓政工人員聽的。

年輕幼稚的我，沒想到張仲舟是在玩花招。七總隊在張仲舟劫持下也叛變了。接著，李翔初借口演習，把司令部也拉到孫楚那里。

九總隊在趙世鈴劫持下也叛變了，這決死三縱隊的三個主力部隊全完了，一支正在苗壯成長的抗日隊伍，在孫楚的策劃和李翔初、武啟厚、趙世鈴、孫瑞琨、張仲舟等叛逆的裹挾下叛變了，受到了巨大的損失，多少抗日救亡的青年志士死于非命。每當追往事，心痛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