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建國，三十五歲，東北人，身高一米七五，長得不算丑，就是運氣差點意思。打小家里窮，父母沒什么本事，能供我上完高中就算仁至義盡。后來我出來打工，搬過磚，送過外賣，也干過工地。錢沒攢下多少，青春倒是丟了一地。

說實話，我這條件，要是找個媳婦，確實不占優勢?？烧l知道命運拐了個彎，我竟然入贅了城里人家。

我媳婦叫王燕，比我小兩歲，做護士的，性子直，長得不賴。我們認識是在一個微信群里，她當時在群里問有沒有人懂點家電維修，我正好會點，就順手幫了她一回，沒想到還真聊上了。

說來也怪，她不嫌我窮，不嫌我丑，甚至不在意我沒房沒車。我一開始也懷疑過她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可時間長了，她是真的對我好，愿意跟我過日子。

但她家人，尤其是她媽——我的岳母，對我這個“上門女婿”，是一萬個看不上。

結婚那天，岳母一句話讓我記了一輩子。她說：“你進我們家門，以后要聽話點，別給我女兒添亂?！?/p>

我當時臉上笑著，心里卻涼透了。

婚后，我們就住在她家老小區的兩室一廳里，一家人擠在一起，日子說不上好，但也算過得去?？擅刻熳铍y熬的，是吃飯的時候。

岳母做飯很講究，早上豆漿油條配小咸菜，中午五菜一湯，晚上還得來個湯圓或小米粥。她嘴里老說“吃得簡單點”，可實際上花樣比大飯店還多。

一開始我還挺感動的，覺得她雖然嘴上刻薄，心里還是有點念著我這個女婿的。可沒幾天我就明白了——她那不是熱情，那是擺譜，是敲打我。

吃飯時，我得坐在最邊上，不許先動筷，要等她夾完第一口菜，我才能動。說白了，我在飯桌上跟個客人似的，但又不是那種受歡迎的客人。

有一回，我實在餓得慌，菜剛端上來，我就夾了塊紅燒肉，結果剛放進嘴里，岳母就“啪”地放下筷子：“建國啊，咱家規矩你還沒記牢呢？老人不動筷，年輕人別著急啊。”

那頓飯我整整吃了十五分鐘，嘴巴沒嚼幾口，心里卻翻江倒海。

吃完飯，我主動收拾碗筷，刷鍋洗碗，拖地擦桌，干得比家政還利索?？稍滥高€得挑毛病，說我“洗碗不仔細，鍋底還有油”，說我“拖地太敷衍，腳底都能沾上灰”。

我忍，真是忍。

我想著，只要我媳婦對我好，這點委屈不算啥?？蓵r間長了，再好的耐心也會有耗盡的一天。

有次，我跟媳婦一起去超市買菜，回來晚了二十分鐘。剛進門，岳母就冷著臉說：“都成家的人了，還像小情侶似的逛街？家里還有一堆活沒干呢！”

我嘴上“哦”了一句，心里卻一陣委屈。

我媳婦聽了也不樂意：“媽，他幫我拎了兩袋米，你還說他？”

岳母翻個白眼：“我不是說他不干活，我是怕他耽誤你，燕燕你在醫院值夜班那么累，還得回來做飯，他就不能主動點？”

我低頭不語。那一刻，我真想說：“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你還想我干啥？搬出去給你騰地方？”

但我沒說。我慫，不敢說。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個透明人。家里大小事我都搭把手，可岳母從來不說句好。她鄰居來串門，她總是說：“這個女婿吧，人是老實，就是太窩囊，沒啥本事?！?/p>

我在廚房聽見，鼻子一酸。老實？窩囊？那你讓你閨女找個有錢有勢的去啊，干嘛要我？

最讓我難堪的是有次家里親戚聚餐，來了好幾個表哥表姐，岳母特意拉我坐在她對面，一邊給大家夾菜一邊說：“建國是我們家招的女婿，人不錯，就是還在找工作呢，現在在家幫我做家務，挺勤快的?！?/p>

我當時正夾著一口米飯，差點噎住。

我媳婦那天真給我長臉，她冷冷回了一句：“媽，他現在雖然沒上班，但我一個月工資夠我們兩口子用，他愿意在家，我樂意?！?/p>

那一桌人，安靜了三秒鐘。

那一瞬間，我真想哭。

我媳婦是個好人，可她媽，我實在招架不住。

后來我試著找工作，也不挑，去家附近的快遞點應聘裝卸工，工資不高，但圖個心安。

可我前腳剛進屋，岳母又開始了：“你啊，干嘛非得干這種不體面的活兒，回頭累出病誰照顧你？還不如早點考個證，坐辦公室?！?/p>

我就想問她，我考證的錢哪兒來？家里我連一百塊都不敢動用，我一個入贅的，說話能頂用嗎？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我在岳母家越來越像個隱形人。她挑我的錯處已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吃飯時她皺個眉我就開始冒冷汗，走路都不敢響，生怕又被她說“沒家教”。

可再苦，我也沒想過要離開。不是我沒骨氣，是我知道，外面風大雨大，至少這里有個愿意相信我的老婆。

前陣子我腳扭了，疼得厲害，我躺床上沒法動。媳婦天天給我敷藥，岳母雖然嘴上沒說什么，還是早上給我熬粥，中午做軟飯，還讓我別下地。

那幾天，我有點動搖。或許，她對我不是完全沒感情，只是表達方式不一樣？

可我好了之后，她又恢復原樣，吃飯時說我筷子拿得不對，洗碗時說我浪費水。

我心想：“行，咱該受的罪還得繼續受。”

但我也在心里偷偷盤算著，以后有點積蓄，一定得搬出去。不是我不孝順，而是有些尊嚴，不是靠忍就能留住的。

我入贅老婆家五年了，早就習慣了那口氣不敢出的飯桌，習慣了岳母一臉挑刺的眼神?？晌疫€是在這屋檐下，默默撐著。因為我知道，撐過了這段，日子或許能有轉機。

有時候我會想，也許將來有一天，岳母會拍拍我的肩說：“建國啊，你這些年也不容易?！?/p>

我不知道那一天會不會來，但我相信，只要我不放棄，總有一口飯，是我能吃得心安理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