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發(fā)了個小綠書,討論為什么LABUBU這么火。沒想到很多評論區(qū)都在說這樣一句話:LABUBU,新一代茅臺。
一個塑料玩具,怎么和茅臺掛上鉤?它很貴嗎?
是的。很貴。
前幾天的永樂2025春季拍賣會,被一個詞條帶上熱搜。
詞條上,沒寫那幅成交價1035萬的畫《莫扎特》,也壓根沒提徐悲鴻、吳冠中這些大師的作品。
主角,是拍賣會拍出的天價LABUBU。
棕色的LABUBU玩偶,82萬落錘成交。另一只薄荷綠的LABUBU更是驚人,拍出了108萬。
根據極目新聞,這兩只的原始收藏家,是2020年5位數買的,6位數出手。如今在拍賣會上,拍出了7位數的價格。
“LABUBU隱藏款年收益率超300%”、“買黃金都不如買LABUBU”,這樣的詞條,時不時就會上熱搜晃一圈。
普通款LABUBU在泰國也上了報紙。99元國內買,500元泰國賣,還被瘋搶一空。
在英國,還有黃牛為了搶LABUBU,大打出手。
太瘋狂了。
LABUBU,這個齜牙咧嘴、長得像張飛的小玩偶,到底有什么魔力,讓人如此心甘情愿地掏錢?
不僅是LABUBU。
Molly,Dimoo,Hacipupu。Pucky,Hirono,Cowawa。這一串念下來能發(fā)射魔法咒語的潮玩,年輕人買得絲毫不肉痛。從幾十元,到幾百元、幾千元。天吶。甚至幾萬元。現在上百萬了。
這曾經對我來說,是未解的。我絞盡腦汁,一直琢磨,都沒找到它如此火爆的合理解釋。
直到兩年前,我?guī)е鴨柕乐袊膶W員,去參訪了一次它們背后的公司,泡泡瑪特。在總部,有幸采訪到了王寧本人,終于才補齊了框架。王寧,是泡泡瑪特的創(chuàng)始人。順帶一提,前幾天,他已經成了河南新首富。
今天,我想把這些“關于LABUBU們,你可能不知道的事情”整理出來,獨家分享給你。
LABUBU的特點,是“沒有故事”
2023年年度演講上,我聊到了泡泡瑪特一個里程碑式的IP,Molly。
看圖。這個撅嘴小女孩,你覺得她是開心的,還是不開心的?
你的答案,或許正是你當下的情緒。因為,Molly其實是沒有表情的。
你把它買回家,放在桌上。你開心時看它,覺得它在笑。難過時看它,覺得它在陪你哭。這在心理學上,叫“投射效應”。
而LABUBU的特點,是“沒有故事”。更準確點來說,是它的出名,不靠繪本或者IP故事本身,而是靠它自己的形象。
這很反常,對吧?常見的做法,先是故事出名后,再有的IP。
比如,迪士尼的米老鼠、唐老鴨。又比如,83版的《射雕英雄傳》、《西游記》。哪個不是先有動人的故事,然后才有的玩偶、貼紙、文具盒等周邊?
直到現在,《鐵血丹心》前奏一響,我總是能瞬間心潮澎湃。購物節(jié)我唯一期盼的快遞,就是《射雕》的貼紙。
而泡泡瑪特是反過來的。先是IP出了名,人們才關注到它的故事。
甚至,有人壓根不在意背后的故事。
是你一眼看到它,就走不動道。慢慢地,你自己的故事,就成了它的故事。
這條反向路徑,恰恰是它核心競爭力之一。
那么,今天年輕人的靈魂,在講一個什么樣的故事呢?
“叛逆”的故事。
LABUBU被年輕人喜歡,因為它有一種“叛逆萌”
你有沒有覺得,LABUBU身上有種反差。它齜牙笑得邪氣,但渾身上下毛茸茸的。
而這種反差,正是它被人喜歡的核心:叛逆萌。
你有沒有發(fā)現,今天的年輕人,好像越來越不喜歡“完美”的東西了。
曾經人們喜歡的“好”IP形象,是白雪公主。是芭比娃娃。那是經典的好、普世的好、找不到任何缺點的好。
以前的哪吒,眉清目秀,一臉正氣。現在的哪吒,齜牙咧嘴,眼圈黢黑。就連電影里,太乙真人都吐槽說,敖丙上身的哪吒,才更像正版。
但就是這樣的哪吒,沖破了影視紀錄。
為什么?
這背后有一種情緒。我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叫:解構。
就像哪吒里,人們一直以為天庭里都是厲害的神仙,拉過來扯下面具,不過也都是各懷鬼胎虛偽的人。沒什么了不起。
年輕人們被壓抑了很久,以至于一看到特權者標榜的那些“美好、高大、正確”,就本能地就想把他們拉下神壇,踩在腳下。狠狠地,拆解重構。讓他們露出原型。
那種感覺,很爽。
哪吒憑什么火?就憑他那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邪氣。他齜牙咧嘴,被天下人誤解,依然勇敢對抗偏見。
完美無缺的英雄,哪有亦正亦邪的痞氣反派來得有魅力。
再看LABUBU,渾身反骨,滿口獠牙,哪哪都沒有“好孩子”樣子。就像是班里的“黃毛”差生。但你和它一接觸,發(fā)現它居然燦爛無邪,柔軟善良,會為你兩肋插刀。除了成績不好,喜歡打架,沒有任何缺點。
這種有點“叛逆”,有很多“萌”的狀態(tài),就叫:叛逆萌。90后、00后看它們,仿佛在看自己。看起來不好惹,其實只是求個抱抱。
每一個時代,年輕人都是最積極,同時也最弱勢的一代人。他們帶著滿腔的熱血,想用自己的青春換回全世界。
可是,60后、70后一出生,趕上了黃金時代。90后、00后一出生,趕上的是關稅戰(zhàn)、科技戰(zhàn)、貿易戰(zhàn)。
他們的內心,是善良的,單純的,萌萌的。但似乎無論怎么努力,都看不到希望。你卻還高高在上,說著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機遇。他們心里,逐漸升騰出一種“叛逆”。這種叛逆,到處尋找投射。
哪吒們,LABUBU們,就成了年輕人“軟性反抗”的出口。
巨大壓力下,不敢明說的話,哪吒說了。不能明著做的事,LABUBU做了。但,用的是一種可愛、無害的方式呈現。
情緒被釋放,又保持在社會可接受的安全范圍內。
未來,會有越來越多“解構主義”的IP出現。只不過這一次,是LABUBU。
潮,是年輕人的優(yōu)越感
LABUBU還有一個特點。它是一個潮流玩具。
我有個很個人的看法:潮,是年輕人的優(yōu)越感。
這種優(yōu)越感,就是在說“我跟你不一樣”。我懂,你不懂。我有,你沒有。
有人通過奢侈品來展示自己“更有錢”,有人通過優(yōu)雅來展示自己“更有品味”。
那年輕人呢?沒辦法在財力上和年長的人競爭,他只能比什么?比你更潮。
我比你這個古板的老登,更能走在時代的前面。
舉個例子。
我的這家小破公司,有許多90后、00后年輕人。聊起LABUBU,他們輕描淡寫說了句,老師你知道嗎,LABUBU是被Lisa帶火的。
Lisa?“老師你不知道Lisa嗎?以前BLACKPINK女團的。”
BLACKPINK?空氣凝固了一陣。
再來。
你知道年輕人的“三坑”嗎?就是3種很好看的服飾。洛麗塔。漢服。JK制服。
我第一次聽,是兩三年前。
那時我不太懂。就去問GPT。它一本正經告訴我,三坑就是位于西安,長多少米,寬多少米,能容納60人的坑......行了,快打住。
那時的GPT,很顯然也不懂。等我搞懂了,回過頭“鄙視”GPT的那一刻,心里一種優(yōu)越感油然而生......
優(yōu)越感,是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渴望的情緒價值。
LABUBU的流行,是在展現一種年輕人的優(yōu)越感。他懂LABUBU的邪氣,你不懂。
但,不能光有邪氣。
純“邪氣”的東西,是會讓人心生厭惡的。不信,你去查《電鋸驚魂》,去查《忌日快樂》的那個面具。為讀者著想,我就不在這里放圖了。
那還要有啥?
得萌。
邪氣,但萌。
萌,能激發(fā)人的催產素
萌,就是孩子小時候的樣子。
對于小孩子,我曾經經歷過一次天翻地覆的觀念轉變。
我兒子小米出生之前,我并不是那么喜歡孩子。但我現在都清楚記得,小米出生那天,他從產房里被推出來的所有細節(jié)。
當我走過去,親手把他抱起來的一瞬間,心中有種強烈的感覺油然而生:這輩子,我為他做任何事情,我都愿意。
因為我的身體在那個階段,開始大量分泌超額的一種東西,催產素。
回過頭再看LABUBU。它不靠故事,憑什么讓人對它一眼萬年?就憑它,萌。
你感覺太“萌”了,都“萌”化了。這就是催產素在起作用,讓你產生這種難以名狀的憐愛的情緒,涌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
現在很多人的“第一胎”,不是人,是小貓小狗。
帶著毛孩子,幾百元洗一次澡,洗。幾百元做一次美容,做。就是因為,它們很像小孩子。
萌萌的,看著就心生喜歡。畢竟,千金難買我喜歡。
好。投射。邪氣。潮。萌。明白了。就是“有趣”嘛。
那,它能不能變得更有用?比如昨天我在評論區(qū)看到一個提議,讓LABUBU做成能裝茅臺的,這不是可以貴上加貴了嗎?
好問題。
我也曾問過王寧類似的話:“你們?yōu)槭裁床唤o玩偶增加一點功能呢?比如把腦袋拔出來是個U盤?”
玩偶最好的作用,就是“無用”
面對我的提問,王寧大概覺得我無藥可救了。他嘆了口氣,反問我說:“如果玩偶腦袋拔出來是個U盤,你會買幾個?”
我說,一個。最多兩個。
加上U盤,或者變成瓶子裝上茅臺,這其實就相當于是給玩偶,強行加上了一種價值,那就是“有用”的價值。
這就出大問題了。
一旦一個東西開始有用,你就會開始用理性的、工程師的思維去衡量它:性價比高不高?耐不耐用?
10元的成本,賣20元都嫌它貴了。賣69元,就會覺得被坑慘了。
更糟糕的是,隨著效率提升,很快就有成本更低的產品跑出來,取代你。
泡泡瑪特的產品哲學,最厲害的一點,就是刻意剝離了“有用”的價值,從而最大化“情緒價值”。
因為情緒,是很難定價的。
當一個產品純粹為情緒而生,它就脫離了成本的束縛。
就是得“無用”,才有更大的價值。
而這個更大的價值,就對應著人的3種很關鍵的激素:
1)催產素
2)多巴胺
3)內啡肽
這三個激素,是泡泡瑪特的玩偶打出的情緒價值組合拳。
“催產素”前面說完了。還有兩個,分別代表著短期的刺激,和長期的喜樂。
先說短期刺激的多巴胺。
多巴胺:盲盒的成功,是“求而未得”
你一定聽說過“盲盒”。
打開盒子前,你永遠不知道里面是哪一款。你閉上眼,一邊搖晃盒子,一邊在心里默默祈禱。請給我最想要的那款吧。
這個“求而未得”的過程,會刺激你的大腦分泌多巴胺,給你帶來快樂。
就像賭徒搓開撲克牌,在看牌之前,對著牌“吹吹吹”的那個瞬間。又像是你打游戲,5秒殺個小怪,10秒開個寶箱,激勵你不斷玩下去。
過程的刺激,遠大于結果帶來的快樂。
因為,多巴胺會在你打開盒子,看到玩偶的一瞬間,得到釋放。然后迎來空虛。
盲盒,就是利用多巴胺機制,激勵你不斷購買。
你打開一個,發(fā)現不是想要的,失落感會促使你買下一個。開了個想要的款,驚喜感也會促使你買下一個。
但光靠催產素和多巴胺,還不足以讓你對一個冷冰冰的玩偶,產生深厚的感情。
那還需要什么?
長期陪伴產生的內啡肽。
內啡肽:玩偶的陪伴,讓你徹底離不開
前段時間我刷小紅書,看到有人給Dimoo過生日。
(圖片可左右滑動)
一個塑料小玩具,為什么會跟我們的親人有一樣的待遇?
我們和親人相處,正是因為有緊密的連接,長久的陪伴,從而產生了內啡肽。
內啡肽帶來的,是一種平靜而持久的快樂。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和桌上的那個小玩偶之間,產生了一種奇妙的連接。這種連接,隨著陪伴時間越長,就從單純的喜愛,演變?yōu)榱松羁痰摹耙蕾嚒薄?/p>
這種依賴,讓玩偶“活”了。
Dimoo、LABUBU、Molly等等IP的存在本身,已經變成了一種安慰。就像一個親人,讓你離不開。
(同事工位上的LABUBU,已經陪伴她半年了)
泡泡瑪特做的事,就是對你的依賴感,不斷給出熱烈的回應。
不僅會不斷推出新款刺激購買,還會補充IP故事。比如,下面的這個視頻。
雖然只有1分鐘左右,但是評論區(qū)都在夸贊效果完全不輸電影。便利店的牛奶盒里,藏著LABUBU。桌上的天婦羅原來是LABUBU偽裝的,QQ彈彈,十分可愛。
當這些小情節(jié)不斷累積,有一天拍成大電影,建成主題樂園,這個IP和你的連接,就變得越來越厚重。
據說,《LABUBU與朋友們》的動畫,已經在準備了。
在做潮玩之后,可能要去拍電影,可能要去做主題公園。后續(xù)的許多“可能”,正在不斷加深你的內啡肽釋放。
爆款,一定是“選”出來的
做潮玩的公司很多。泡泡瑪特的核心競爭力,到底是在哪里?是對藝術家的“選擇”能力。
玩具能不能做爆,是一個概率游戲。
這不是你有設計師,把產品能設計出來就完事。畢竟,不是每個設計師出來的產品,都能火。
這個爆款,一定是“選”出來的。
“選”的動作,最終一定是市場來做。但是前期,比如能從1000個產品里篩選出10個,然后放市場上能出極高爆款率的水平,極難。而這,就是泡泡瑪特的核心競爭力。
你至少還需要養(yǎng)一個設計中心。因為你不停要琢磨,有多大概率能做出一個爆款?你是不是真的能找到當下,人們到底需要什么樣的情緒價值?
催產素。多巴胺。內啡肽。就像疊奶油一樣,給情緒價值這塊蛋糕,一層又一層裱上了花。
不斷讓你快樂。不斷給你情緒價值。但這,只是我的認知框架里,總結出來的其中一條思路。
我相信泡泡瑪特做的,一定遠不至于此。
情緒價值。能理解。就像是你去看到一幅很好看的畫,激發(fā)了你澎湃高昂的情緒。但是有的畫,看不懂,或者并不好看,也能賣出極高的價格。這又是為什么呢?
LABUBU也讓人有同樣的疑惑。
能讓一個小玩具從賣到幾千上萬,甚至如今賣到了108萬,是因為除了情緒價值之外,它還融合了資產價值。
賣到108萬,是情緒價值和資產價值的融合
市面上,依然存在大量聯名款、稀有款的LABUBU,在潮玩二級市場交易。
(圖片來自網絡)
當一個東西,除了“我喜歡”之外,還多了“別人也想要,但得不到”的屬性時,它的價值邏輯就變了。
這個屬性,就是資產價值。
比如一個系列12個普通款,第13個是隱藏款,極難被抽到。69元一個盲盒,你可能花了1萬多,都抽不中隱藏款。
但如果,二手市場上掛了一個隱藏款,售價5000元呢?這和1萬比起,是不是砍半的優(yōu)惠價格?
潮玩,似乎已經成了年輕人里少見的“理財產品”。
不敢想。要是你把LABUBU放家門口,都不需要出遠門,上個班的功夫,你的LABUBU可能都掛上拍賣平臺了。
被人喜愛的爆款系列,成了活躍的需求。隱藏款、限定款,又成了稀缺的供應。這就一定會有二級市場誕生。暫時的供給失衡,給潮玩賦予了一種“金融”屬性。
你看。潮玩的爆火,是一套精妙的組合拳共同的作用。
刻意避開“有用”的功能價值,放大“有趣”的情緒價值,疊加金融屬性的資產價值。
價格,水漲船高。
商業(yè)世界,就像在KTV唱歌
我問過王寧,是怎么想到的做泡泡瑪特?他不假思索回答:“我從小到大就喜歡兩件事情,一個是藝術,一個是商業(yè)。”
2010年泡泡瑪特成立,至今,15年了。15年,王寧的商業(yè),走進了藝術品拍賣會,拍出了藝術品才有的天價。
泡泡瑪特這家公司,或許就是他向這個世界交出的作品。一個,平衡了商業(yè)和藝術的作品。
昨天,外交部發(fā)言人林劍,主持了一個例行記者會。有記者提到了中國潮玩海外爆火,問他怎么看。
林劍說:“這充分說明對美好事物的追求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不分國界,不分民族,任何力量都阻擋不了。”
這讓我想到,參訪泡泡瑪特的最后,王寧打了一個比方。
他說,商業(yè)世界就像在KTV唱歌。
60后唱完了,把話筒交給70后。70后唱完了,交給80后。80后唱完了,交給90后。
當話筒終于交到00后手上時,他們唱的歌,你一首都沒聽過。
這時候你能干什么呢?
你只能跟著狂歡。
因為話筒,再也不會回來了。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表達方式。一個塑料娃娃賣到108萬,在很多人看來無法理解。但就像我們聽不懂00后唱的歌一樣,我們可能也無法完全理解他們?yōu)槭裁磿長ABUBU一擲千金。
但我們必須承認,話筒已經交出去了。
來源:劉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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