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于永軍
“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南宋詩人楊萬里的這首《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以壯闊的筆調描繪了西湖六月的美景,也將荷花寫得意氣風發、美輪美奐。
詠荷詩是中國古典文學中的瑰寶,歷代詩人詞客以荷花為題材,創作了無數膾炙人口的詩文佳作。時值六月間,正是賞荷天。品讀各有千秋的詠荷詩文,不禁嘆服古人詩詞的創造力和表現力。
荷花朵朵,蓮葉田田,歷來是詩人詞客描繪風景美的重要物象之一。
如王維的《臨湖亭》寫湖上風光:“輕舸迎上客,悠悠湖上來。當軒對尊酒,四面芙蓉開。”在詩人眼里,四面盛開的荷花,環繞著悠悠輕舟,為迎客創造了熱情洋溢的場景。
歐陽修的《南鄉子·翠密紅繁》寫雨中美景:“翠密紅繁。水國涼生未是寒。雨打荷花珠不定,輕翻。冷潑鴛鴦錦翅斑。盡日憑闌。弄蕊拈花仔細看。偷得裊蹄新鑄樣,無端。藏在紅房艷粉間。”在歐陽修筆下,荷花宛如戲臺上的花旦,無論“翠密紅繁”“冷潑鴛鴦錦翅斑”,還是“弄蕊拈花仔細看”“藏在紅房艷粉間”,都是妥妥的主角。
曾做過齊州知州的曾鞏,酷愛濟南大明湖的荷花,其《西湖二首其二》贊道:“湖面平隨葦岸長,碧天垂影入清光。一川風露荷花曉,六月蓬瀛燕坐涼。”曾鞏把大明湖比作蓬萊仙境的同時,又把荷花譽為送涼爽的使者:盡管時值炎熱的六月天,這里卻涼風徐徐,這顯然是“四面荷花”的功勞。
荷花亭亭玉立,暗香幽幽,很容易撩起詩人詞客心中素有的美人情結。
《詩經·國風·陳風·澤陂》是我國最早的詠荷詩,詩中“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所表達的就是對美人的思念。
溫庭筠在《蓮花》詩中,將荷花視為洛神仙女:“綠塘搖滟接星津,軋軋蘭橈入白蘋。應為洛神波上襪,至今蓮蕊有香塵。”聞一聞,那蓮蕾上至今還仿佛留有洛神仙女的香塵。
范成大的《州宅堂前荷花》同樣超塵脫俗:“凌波仙子靜中芳,也帶酣紅學醉妝。有意十分開曉露,無情一餉斂斜陽。泥根玉雪元無染,風葉青蔥亦自香。”將荷花比作凌波仙子,予人“葉翠花香”的美感。
虞詔有首《荷花》詩:“晚來一棹鑒湖東,隊隊峰巒入短篷。一色藕花三十里,淡妝濃抹錦云中。”以五彩繽紛的云霞為背景,淺紅深紅的荷花綿延三十多里,就像那或淡妝或濃抹的美女,亭亭玉立于錦繡云霞之中,透著迷人的魅力。
詩人詞家常用荷花象征美好的人生理想。
李白在《古風·其十九》中寫道:“西上蓮花山,迢迢見明星。素手把芙蓉,虛步躡太清。”借荷花寫幻想中的超脫,表達對理想中的純潔明凈境界的向往。
王維的《山居秋暝》,以“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的詩句,營造出一種美麗、和諧、恬靜的佳境,以寄托詩人的理想生活。
李商隱的《贈荷花》寫道:“世間花葉不相倫,花入金盆葉作塵。惟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此花此葉常相映,翠減紅衰愁殺人。”詩中明里句句寫花,實際卻是句句寫人,借荷花傳遞愛情心曲:既告白自己與女方可堪匹配,又道出兩人結合之理想,同時也說出自己的心愿與憂慮,全詩委婉含蓄,耐人尋味,在眾多詠物詩中實屬上乘之作。
荷花出污泥而不染的外表,多被詩人詞客用來象征高雅純潔的品質。如屈原《離騷》中有句:“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詩人通過描繪自己穿戴芰荷、芙蓉的奇異服飾,表達愿保持自身清白與純潔、不受世俗污染、不與惡勢力同流合污的堅貞氣節。
盧照鄰的《曲池荷》借詠物抒情:“浮香繞曲岸,圓影覆華池。常恐秋風早,飄零君不知。”詩人在寫荷花的香味和外形美的同時,名為悼花,實乃悼人,含蓄地抒發了自己懷才不遇的心境。
尤其需要一提的是宋人周敦頤的《愛蓮說》,雖非傳統意義上的詩歌,卻詩化般抒發了對荷花的贊美:“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作者最終給出結論:“蓮,花之君子者也!”既是以蓮自喻,也表達了對高潔人格的追求與贊美。于是,荷花成了君子品德的唯美象征,《愛蓮說》也被視為古人賞荷詩文的扛鼎之作。
(本文作者為知名雜文家,中國作協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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