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16日晚,第27屆上海國際電影節“電影學堂”系列活動迎來重磅嘉賓——著名導演陳可辛。
在大光明影院1號廳,陳可辛攜其經典作品《投名狀》放映后,與長期合作編劇張冀展開了一場長達一小時的深度對談。這場有關“電影與人性的復雜”講演,吸引了數百名影迷到場,現場氣氛熱烈。
活動中,陳可辛坦誠回顧了《投名狀》的創作困境與自我突破。這部2007年的作品曾因“反類型”敘事遭遇市場爭議,但如今被年輕觀眾重新發掘為“被低估的經典”。
對話延伸至陳可辛的創作脈絡。從《甜蜜蜜》《如果·愛》《奪冠》一路而來,陳可辛始終探索個體在時代洪流中的掙扎。
對于即將公映的新作《醬園弄·懸案》,他透露這部作品將延續對復雜人性的追問,并首次嘗試更極致的視覺形式主義,有為大銀幕而特別營造的儀式感。
作為上海國際電影節“電影學堂”的重要場次,本次活動不僅展現了陳可辛作者性與商業性的平衡之道,更通過一部經典作品的回溯,揭示了中國電影二十年來的類型進化與觀眾成長。
以下為本場對談內容回顧:
《投名狀》—《醬園弄》
爭議與回響
YIQIYINGCHUANG
編劇張冀:2021年,有一次陳導把我叫到上海來,午后的風迎面吹過來,坐在武康路的一家咖啡館里聊劇本。我們倆常年在北京工作,都是在辦公室里聊劇本,但那個午后,讓我一下子get到了上海的味道。
我和陳導合作有10年,在《中國合伙人》開始。從那時候開始,陳可辛導演既是我的偶像,也是我的老師和戰友。
今天除了大師班以外,還有他新的電影《醬園弄·懸案》,作為電影人,在面對觀眾的時候,我們都是懷著很復雜的心情,我們兩個今天也決定用很真誠的態度來聊一聊。
陳可辛:關鍵現在特別忐忑,跑了三天的路演,我昨天在這看了一場《醬園弄·懸案》,非常感動,跟一千個多個觀眾一起看一部電影。
剛剛張冀講的話,他懷著一種很緊張的心情來見我,其實那個時候我也坐在那兒,懷著一種非常忐忑的心情,那時候是2012年,上完《武俠》之后,我經歷了一些事業上的挫折,我還經歷了媽媽的去世,那個冬天應該是最冷的,也找不到合適的編劇寫下一個劇本。
當時就是《中國合伙人》,那個戲幫我再站起來。其實每部戲都是比上一部戲更難,每部戲我們跟年輕導演沒有什么區別,你看到很多戲,很大陣容,很大規模,很大投資,其實越大投資,風險越大,你的壓力就越大,未來面對的這幾個禮拜,也是另外一次冒險的旅程。
其實我們都是凡人,都沒有什么特別的能力,能的就是講一些故事,跟觀眾交流,希望能夠共情。當然,不同年齡層的觀眾跟我們也有不同年代的價值觀。
很多時候,我也不停地在追,要知道現在年輕人喜歡什么,你既要拍他喜歡的,你又不能拍你自己不喜歡的,所以永遠都要平衡市場的走向,觀眾的心態,你自己在這個年齡的心態,因為電影一定要對自己真誠,你對電影不真誠,你拍出來電影一定不好看,你對自己真誠的時候,你能夠服務到觀眾,這個是很難的平衡。
這個平衡是我們必須做的,也要做一輩子。
編劇張冀:導演還 是 在用一種很真誠的,很勇敢的態度拍電影。有時候在片場聽他講很多關于《投名狀》的段子,是我之后了解他很多故事的一部戲,這部戲當然對導演也很重要。因為我們從電影人 、 從三部曲 的角度 去看一個導演,比如說很多影評人 評論說 陳可辛導演早期有一個漂泊身份的三部曲,《雙城故事》《甜蜜蜜》《如果·愛》。
這三部戲都是以人物身份轉換,地域空間的轉換,漂泊感為主要情感的三部電影。就到了今天要聊的這部電影《投名狀》開始,陳導的創作風格和主題發生了一次比較大的轉變,他進入了一個人性三部曲的轉變,《投名狀》以及后來我跟導演合作的《親愛的》,以及今天即將全面上映的《醬園弄》,只有看到第二部,我們才能對《醬園弄》有一個完整的評價,這6部電影,我們都可以用三部曲的方式來看待它。
我現在還記得馮小剛導演對于《投名狀》的評價,他說當時的第五代導演越來越像香港導演,而以陳可辛為代表的香港導演,越來越像第五代。我們回看那個時代,因為在2007年左右是中國電影商業化、類型化突飛猛進的開端,大導演紛紛拍大片,用大明星拍武俠、動作、戰爭、古裝戰爭的戲,陳可辛導演也躋身于這個風潮之中,但是以今天這個規模來講,這個陣容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在當時的時代下,您對《投名狀》創作上主題選擇,以及它對未來您的影響,能不能跟我們大概談一談?
陳可辛:《投名狀》肯定是我拍過那個時候最難的一部戲,也拍得最苦的一部戲,剛剛的關鍵詞是忐忑,還有一個關鍵詞是冒險,冒那么大險投資拍那么一部戲,找了那么大的明星,國際明星李連杰、劉德華、金城武,要把三個男的放在一起,其實比三個女放在一起更難,大家以為三個女明星難搞,其實三個男明星可能會更難搞。
你一定分開他們去聊劇本,不能坐在一起聊劇本。當然你對每個人都要講一番不同的話,不一定是騙他,但是也是“半真半假”。
大家也知道,我身為香港導演,我們在市場環境中長大的,不習慣被大家叫藝術家,因為我們真的不是藝術家,我們就是電影的工廠圍城里面很重要的“管理員”吧。因為導演也不是作家,是給方向的人,我們每一部電影所有的優秀藝術家,包括演員、攝影師、美術、剪輯、編劇幫你去壘起來,沒有好的劇本是不會有好電影的。
如果導演不好,劇本好,電影差不到哪里去。但是劇本不好,多好的導演,也不可能拍出一部好的電影。
所以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們一直順著當時的時勢跟潮流在市場允許的情況之下,盡量做你的個人表達。個人的表達,你自己的訴求,跟市場要做一個非常巧妙的融合,更難,更不可預計。你的個人訴求,或者你的表達是什么,其實在不同年齡段會不一樣。
前面一直拍情愛的東西,自己挺有信心的,再加上自己成長的環境,飄在不同的地方,永遠都是一個局外人的感覺,也是很自然的。
到拍《投名狀》的時候,已經拍過《如果·愛》,也挑戰了音樂劇,直到2002《英雄》創造一個新的局面,一切都是從《英雄》開始,突然間有了商業大片的概念。
奈何對那個時候觀眾喜歡的飛來飛去的、純動作武俠大片也不是我會拍,但是我想在那個框架里找到我的個人表達。那部電影是我最成長的一部戲,我一開始從情愛,三角戀關系開始去問問題,就問一些我對人生覺得有疑惑的問號,之后我一直都有一些問號,在不同的階段都有一些問號。
我看了很多兄弟情的嗲歡迎,都覺得大家喝大酒、吃大塊肉,那種義氣,我一直都沒有很代入那種感情,因為我又不喝酒,我常說我沒有什么好朋友,我很難在他們喝了酒的狀態里面跟他們聊天。
所以,我還是會去懷疑人性,懷疑友情,懷疑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壞人。所以《投名狀》對我來講,我當時很想去表達的一個東西,《投名狀》里面等于像上大學一樣去學習,再加上那時候因為有李連杰,必須是一個動作片,但是它其實是一個戰爭片,你看到很多戰爭片都是寬鏡頭,我也不想有威亞,不想吊鋼絲,所以當時跟很多團隊有很大的矛盾,矛盾大到我崩潰了,拍了三周,結果自己逃回去香港。
因為三個大明星來了,坐在房車上,在零下20度的北京郊外等了我一個禮拜,我都沒拍完其他動作場面,因為我一直搞不定那個動作的調性。我對著我身邊的編劇跟監制說,怎么辦?非常恐懼,吃飯要用湯灌的地步,吃進去每一顆飯像石頭一樣在喉嚨里面,輕了幾十磅。回到香港,看了醫生,拿了藥,君如跟我說,你不回去,你這輩子都會站不起來。
有時候第一稿劇本只是起發點,出發之后拍的時候,一直都在調。所以編劇都很恨我,《投名狀》有9個編劇組,以前跟我合作過的編劇,后來在一篇訪問里面講,陳可辛的編劇一個小巴都坐不完。
《投名狀》編劇團隊
可能你在不同階段,需要不同的聲音,確實張冀是從一而終的,每一個劇本都是從頭到尾他寫的。在找的過程里面,我們也是學習。
《投名狀》里面講到人性的東西,人是很渺小的,因為我們都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命運,包括李連杰的角色龐青云,他已經做了最大的能力,他的兄弟二虎(劉德華飾演)被他操控了,甚至給他殺了,小弟弟金城武以為殺了二嫂就能夠救到三兄弟的情誼,都是很被動的,最后連小弟要殺大哥的那個權利都沒有,因為他們所有人都是給更大的權利去操控。這是我這部電影一個很大的主題。我們真的很難操控我們的命運。
編劇張冀:我們以前也聊過,商業片和藝術片,或者一些文藝片有什么區別?商業片會給主人公提供一個困難,但是困難是可以解決的,比如說好萊塢片。藝術片或者文藝片,往往給主人公提供的是困境,困境是無法解決的,而《投名狀》我認為就是第一次在陳可辛的電影里,給人物提供了不可超越的時代的困境。
我在年輕的時候,說實話沒有看懂這個電影,我這次看,時代下人人都是塵埃,有這種命運感。
陳可辛:現在《醬園弄》更是這樣一個命題,里面所有人的贏、輸、命運,到最后好像得到的效果都不是因為他個人的力量,都是因為一些外圍更大的東西,我們每個人就不算什么。
但是不代表完全是悲觀的,因為人思考的時候,很難不是一個悲觀主義者。但是悲觀主義里面,我還算是一個挺樂觀的人,因為不樂觀的話,也不會做到今天。
我是那種每次一想到東西,覺得成了,這個東西一定會好,有那種莫名其妙的自信。但是每次碰進去之后,都覺得很難,都焦頭爛額,結果又冥冥中好像很幸運,好像自己很走運,不知道為什么,這次拍《醬園弄》,我們不停地說有電影之神,很多東西都能眷顧到我們,很多事情都能解決,無論過程有多困難,最后都能解決。
《醬園弄》 拍攝幕后
編劇張冀:好像從《投名狀》以后,您就習慣去質疑。我覺得質疑本身是一種提問,不會簡單的做判斷,或者標簽。為什么龐青云和二虎要做這樣的選擇?除了這個人的人性以外,還有人和世界的關系,人和時代的關系。我記得《投名狀》還有一個很有名的,您跟影評人的一次交鋒,龐青云去見慈禧,踩在冰面上,他說了一句臺詞“如履薄冰”,當時的影評人對此有質疑,您能跟觀眾說一說嗎?
陳可辛:我拍戲的方式,喜歡跟觀眾交流,我不喜歡太留白,我喜歡把我想的東西講得很清楚,就像跟普通朋友交流,需要他理解你是什么意思,別誤解,我不是那種高冷的人,你聽得懂就聽得懂,聽不懂就算了,我一定要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們還拍了一個特效鏡頭,第一次弄了一塊玻璃給李連杰走,再加了特效冰塊。其實“如履薄冰”已經在鏡頭里,影評人說就差那口氣,那句話不說了還好,你說了那句話,你就去不了三大電影節了。
結果這幾年,我的朋友不停地跟我說,這幾年大家都在網上流傳你那段戲、那句話,我應該去電影節?還是20年后給別人流傳好呢?我想還是會說,什么人就拍什么電影,你騙不了人,你裝不了,因為你是什么就是什么。
編劇張冀:導演跟我講,他并不會為了某些影展口味去改變他的電影。《投名狀》是順應了當時中國電影的發展,中國電影當時需要這樣的電影,需要這樣的大明星,大制作,大主題,讓當時觀眾進到電影院。但是《投名狀》確實是一部在當時的古裝大片里非典型的片子,有您很強的個人烙印。
陳可辛:因為它違反了一些觀眾的意愿,你希望拍一部商業大片,三位大明星,李連杰不打,整個戲有動作的部分占比大概15、20分鐘,在兩個多小時里面,不到1/5,基本上是一個文戲,這已經違反了第一個觀眾意愿。
第二,觀眾看古裝大片,是要漂亮的,而且從《臥虎藏龍》到《英雄》到《十面埋伏》到小剛導演拍的《夜宴》,全世界買中國電影,都是那一套的才會成,所以《投名狀》在內地票房已經算是挺好的,過了兩個億。
但是在海外就達不到它本來希望用這個陣容達到的標,搭不上當年的“中國熱”那個車,因為確實跟外國人對中國的審美是反過來的。
《投名狀》我最期待拍的是圍著蘇州城戰壕的那一段,因為我念大學的時候,念歷史戲,里面念到西線無戰事,一戰的時候戰壕里面的情況。我就把一戰的情況放在《投名狀》一八六幾年的時候,太平軍當時的情況,其實有人質疑過,清代會不會有戰壕呢?我覺得你圍一個城,城里面有人用弓箭射你,你那邊弄戰壕很合理,所以我就弄了西線無戰事的感覺。
有的時候你被一些畫面影響,你就有一個執念要把它拍出來,這些其實都不符合當時的風潮。
上圖:《投名狀》 下圖:《西線無戰事》(1939)
編劇張冀:陳導會在籌備之前做很多實在的工作,他會跟團隊,把比較寫實的東西非常高度的還原和呈現出來,我覺得《投名狀》在當時大片里面,是屬于還原度、歷史感、真實感非常突出的一部。
陳可辛:不敢說還原度,因為我也不知道清朝是怎么樣的,確實清朝照片也不多,我記得當時有畫面,越戰的時候小女孩后面都是火,那個黑白照片。當時這個都是我們的想象。我們營造一種“真實感”,能打動到你自己,就能打動到觀眾的情緒。
如何“調教”演員
陳可辛的導演魔力
YIQIYINGCHUANG
編劇張冀:我跟導演工作,他在現場不太跟演員講太多戲,也不太多指導演員怎么演。但所有的演員——包括以前大家覺得戲沒有那么好的演員——只要走進陳可辛的片場,就會有一種魔力。
我問過導演這到底是為什么。導演給我一個解釋:他在跟演員確定合作之前,會找演員聊一次天,聊很久。那次聊天會談到很私人的情感,很隱秘的成長回憶。
陳可辛:其實我找的演員都比較難調,因為他們都有固定形象——我確實都找大明星,這非常符合商業規則。但我又不甘于拍一部純商業片。大明星來了,用他最強的魅力,可每次我都在他們身上找一些小秘密,沒人知道的,再把這些小秘密換個方式寫進劇本里。
這樣,觀眾會看到他從來沒看到過的這些演員、明星。而他們也樂意去表演一些沒做過的東西,況且這些東西在他身上是有的,或者跟他某些經歷有關。他自己也會演得更嗨。
比如像黎明,大家看到的是四大天王、白馬王子,其實他是個很天真的人,有時候也挺傻乎乎的,在情感上非常單純。這種東西寫進去別人不信,但他就是演得出來。
當然,也不能說每次自己都能找著,有些確實找不著。但電影不是舞臺劇,我們能剪片,讓他多演幾遍。只要他有一個瞬間是好的,你總會找到一兩場戲,他能表現得出來。
《甜蜜蜜》拍攝幕后
像《中國合伙人》里的黃曉明,我沒想到是他自己爭取演這個角色。本來安排他演另外一個,他一直跟我說:我就是那個人,我就是土鱉!
我說:哪有這么帥的土鱉?當時剛合作完另一部戲,他確實演不了,試鏡時造型也不行。好在有個很大優勢——我和吳里璐老師(服裝設計師)合作31年了,到現在《醬園弄》20多個演員,都是她把人變成另一個模樣。兩個香港人要還原80年代北大清華的土鱉學生,她居然做到了。
觀眾和明星有種契約——誰演我就看誰。明星是我的工具,吸引觀眾進場,但我要把他們改頭換面,讓觀眾忘記在看黃曉明,而是在看成東青。
多年拍戲形成了固定團隊,營造特殊氛圍。來的演員會感到肅穆,不是敬畏,而是覺得必須認真。
《醬園弄》尤其明顯:26個演員,每人5-8天檔期,天天有人進出。定妝最難——平時只要搞定三五個大明星,這次要讓26人都滿意。雷佳音說這個組很怪,特別安靜。香港劇組通常吵吵嚷嚷,但我們這里連副導演都不吼人。
編劇張冀:2012年第一次進《中國合伙人》片場時,我看到所有工作人員都是跑著干活的。當然這是團隊效率的體現,但我更感受到一種拍電影的儀式感。不知道這種儀式感在今天的時代還能持續多久?說實話,我很懷念也很珍惜這種氛圍。
陳可辛:我們會努力延續。我努力拍,你們努力看。不過現在專門為導演進影院的觀眾太少了。如果這種影迷能多起來,電影作為藝術會被更尊重。
我不是原教旨主義者——也看美劇,不覺得離開銀幕就不是藝術。但在千人影院里,和陌生人一起哭一起笑,那種集體共鳴是流媒體給不了的。
《醬園弄》我刻意強化了這種儀式感:用了更多表現主義的光影,拍了90天(虹口取景),是我最長的一部戲。
對我們這代導演,90天算長了。以前拍戲不超過40天,超期的都是《投名狀》這種動作戲。
為什么今天聊《投名狀》?因為它和《醬園弄》都是我的"任性之作"。《親愛的》能拍成,全靠《中國合伙人》成功了。這行永遠這樣:上部賣座,下部才能自由。
但再商業的片子也得有自己的表達。我常對新人說:"你自己不喜歡,誰會喜歡?"你可以為市場組局,但講故事時必須真誠——畢竟你才是第一個觀眾。
編劇張冀:我聽了導演說的這些,真的很感慨,2007年的《投名狀》,它的初衷希望當時的觀眾進到電影院,他用了很多的明星,他講了人性的黑白灰,他講了人在時代下的無奈、抗爭、尊嚴諸多主題。
去年我在金雞獎見到吳君如,他說陳可辛很辛苦,我們覺得導演不能叫陳可辛,叫“陳可福”。
陳可辛:可辛是我爸爸給我的,我爸爸給我那么好的名字,怎么能改呢。現在大家都講女性主義,因為君如最討厭人家叫她陳太,她說我是吳君如。
我講一個事情,大家可能覺得很可笑,但是真的發生過,因為明星肯定比導演出名,在香港有一次去朋友家,下面的管理員開門,叫我“吳先生”。“吳可辛”挺好,把我爸的名字留下來,我跟我老婆姓好了。
觀眾提問:十幾年過去,您對創作《投名狀》的想法和感受發生了什么變化嗎?
陳可辛:開拍時只想講"兄弟情誼的脆弱",拍著拍著發現人性根本分不清黑白灰——這才是我想說的。拍到結尾才明白:人永遠對抗不了時代。用俯視鏡頭看幾個月、幾十年甚至百年尺度,我們都太渺小了。
人本來就是矛盾的,我的角色也是。
"復雜"是我近年電影的關鍵詞。我爸當年教我:商業片就要黑白分明,讓觀眾情緒一致宣泄。但真實的人生不是非黑即白。我的電影用商業包裝,內核必須復雜。觀眾各有解讀,電影才算真正的完成。
編劇張冀:和陳導合作多年,我們永遠在聊"人"而非情節。這種對人性復雜的探索,讓我們對世界保持敬畏。陳導用電影離開自我去認知世界,今晚的分享,正是電影最珍貴的儀式——在光影中探索生命。
讓我們把掌聲再一次獻給陳可辛導演。
陳可辛:一旦我們把事情標簽化,就不會換位思考,人生不換位思考只有對立,只有打架、吵架,解決不了問題。
解決問題一定要站在對方的位置看他是怎么想的。當時拍《親愛的》就是為了換位思考,就是為了看到對方的角度。當悲劇發生之后,確實有兩面性,當你有兩面的角度的時候,你才能用腦袋好好去想,為什么會發生這個問題?使得下一次這個問題不在你的生活里面發生。
吳君如、陳可辛、女兒陳是知
當你把事情看成一種標簽,就會有一種對立面,那種對立面我覺得是非常不健康的。現在我每天和00后女兒聊天,她讓我理解年輕一代,我也要她明白我們的成長背景。
互相理解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
整理/撰稿丨馬東西/LIJING
排版丨馬東西
「注:本文部分圖片來源于豆瓣及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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