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梅來我家搭伙的第三個月,我發現了她的秘密。
那天我感冒,提前從老年大學回來,聽見她在陽臺打電話。
“……放心吧,老秦這人老實,好拿捏。等居住權辦下來,這房子以后就是咱們的退路。”
我站在玄關,手里還拎著給她買的糖炒栗子,熱乎乎的,燙得手心發紅。
我輕輕關上門,轉身下樓,在小區長椅上坐了很久。栗子涼了,硬得像石子。
我和肖梅是跳廣場舞認識的。
她比我小八歲,穿一件暗紅色的針織開衫,頭發燙成小卷,笑起來眼角的皺紋像小魚尾巴。她說她是單身,兒子在外地打工,自己一個人住出租屋,日子緊巴巴的。
我退休金還行,房子也是早些年單位分的,女兒嫁人后,家里就剩我一個。她說:“秦姐,咱倆搭個伴吧,我能做飯能收拾,你一個人多冷清。”
我心軟,答應了。
她搬進來的那天,帶了一盆綠蘿,說是能凈化空氣。后來我才知道,綠蘿是她從路邊垃圾桶旁撿的,根都爛了一半。
搭伙后,她確實勤快。每天變著花樣做飯,拖地擦窗,連我的羊毛衫都熨得平平整整。
但漸漸地,我發現她總愛打聽我的存款,問我女兒多久回來一次,甚至有意無意地說:“秦姐,你這房子要是以后不住了,能不能留個居住權給我?我年紀大了,租房不容易。”
我笑笑,沒接話。
直到那天,我聽見她在陽臺的電話。
我沒拆穿她,但開始留了心眼。
我把存折和房產證鎖進抽屜,每次她問我“秦姐,你退休金多少”時,我就含糊地說:“夠吃飯就行。”
她兒子張強偶爾會來,三十多歲的人,說話油腔滑調,一進門就東張西望,像在打量自己未來的家。
有一次,他直接問我:“秦阿姨,你這房子要是賣了,能值多少錢?”
我盯著他,慢慢說:“這房子是我女兒的,我只是暫住。”
他臉色變了變,沒再說話。
(5)
我本打算找個機會讓肖梅搬走,可還沒等我開口,出事了。
張強騎電動車被貨車撞了,送進ICU。
那天半夜,肖梅瘋狂敲我房門,哭得滿臉是淚:“秦姐!秦姐!救救強子……醫院要五萬押金,我、我拿不出來……”
她跪在地上,抓著我的褲腿,指甲掐進我肉里。
我看著她,想起她算計我的樣子,也想起她給我熬的每一碗粥。
最后,我嘆了口氣,說:“走吧,去醫院。”
(6)
我在繳費窗口刷了卡。
肖梅站在旁邊,手指絞著衣角,聲音發抖:“秦姐,這錢……我一定還你。”
我沒說話。
手術后,張強昏迷了三天。肖梅守在ICU外,像個被抽干力氣的布偶,眼睛腫得睜不開。
我每天送飯,她捧著碗,眼淚砸進湯里。
第四天,張強醒了。
肖梅撲過去哭,他卻第一句話問:“媽,醫藥費誰出的?”
她愣住了,轉頭看我,嘴唇顫抖,半天才擠出一句:“是……秦阿姨。”
張強沉默了。
(7)
出院那天,肖梅從包里掏出一個舊存折,塞給我。
“秦姐,這里有三萬二,是我全部的積蓄……剩下的,我打工慢慢還。”
我沒接。
她急了,又要跪下,我一把拉住她。
“算了。”我說,“就當是……那盆綠蘿的養護費吧。”
她呆住,然后突然捂住臉,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8)
后來,肖梅再沒提過居住權的事。
她兒子偶爾來,會帶點水果,叫我一聲“秦姨”,眼神不再飄忽。
有天晚上,我起夜,看見肖梅坐在客廳,就著臺燈在縫補我的舊毛衣。
我站在暗處,看了很久。
原來有些算計,走著走著,就成了牽掛。
“人心像塊冰,捂久了,總會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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